林千染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瞬间，心里唯一那点烦闷也消失了。


    他还真会讲话。


    不得不说，林千染都被他说得有些感动了。


    她垂下眼帘，视线又落到右肩上，声音轻轻软软的:“你的伤处理过了吗？”


    “嗯。”


    他说着就活动了下臂膀给她看，调笑:“不影响我晚上发挥。”


    “……”


    她白他一眼，倏地从他身上下来，“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便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身姿摇曳地离开。


    旗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寸寸惹火，一个背影就看得墨钧霆乱了心思。


    他勾唇，直到包厢门关上，才收回视线。


    林千染没去洗手间，而是找了骆彬。


    她将骆彬喊到一侧，直接开门见山:“墨钧霆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骆彬惊讶:“老大受伤了？”


    林千染打量了他的神情，不像撒谎。


    她叹了口气，没想到连骆彬他也瞒着。


    “他前阵子去做什么了？”


    不是说出差么。


    林千染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他是在忙新港口的事情。


    现在李家这边惹上了官司，正是他发力争夺的关键时期。


    骆彬搔了搔后脑勺，显得十分为难，“嫂子，这种事情你还是问老大吧……”


    墨钧霆没说，他可不敢绕过他漏嘴。


    “他肯说，我还用得着来问你吗？”


    林千染双手环抱于胸前，深吸了口气，略显不耐。


    骆彬心里五味杂陈，张张嘴，零碎的解释还是被自己重新咽了回去。


    算了，他不敢冒这个险。


    但看林千染这样，似乎是和墨钧霆闹了点小别扭。


    “嫂子，我们老大是真的很喜欢你，你……”


    骆彬想了想，试图缓和林千染的情绪，“你不要和他闹脾气了，老大这个人比较要强，你们慢慢沟通吧。”


    林千染看他，忽然问:“你和墨钧霆是怎么认识的？”


    她记得前世，骆彬也一直陪在他身边，从他声名狼藉到功成名就。


    “我是被老大从人贩子手底下救下来的，后来就一直跟着他了。”


    “什么时候？”


    “七年前。”


    七年前，墨钧霆十八岁的时候。


    骆彬年纪看着比墨钧霆还要小两岁。


    “他怎么能救下你？”


    林千染又追问。


    十八岁的墨钧霆，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和人贩子打交道？


    他那个时候，不是已经离开贫民窟了吗？


    骆彬张了张嘴，嘴里的话斟酌了会儿才继续:“老大很厉害的。”


    一句话万能的话，堵了林千染的话头。


    林千染不死心，继续追问:“然后呢？你跟着他一直在做什么？”


    骆彬瞳色慌了慌。


    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林千染是在套他的话。


    “嫂子，您别为难我……”


    骆彬耷拉着眼皮，为难开口。


    林千染神色微变，继续:“墨钧霆手底下有一群为他做事的人，这些人都是他救下的吗？”


    骆彬抿唇不接她的话。


    林千染继续，自说自话:“他从贫民窟出来的时候十六岁，遇到你的时候十八岁。五年前他就在帝都建立了魅色。这些资源、人脉，他是怎么得到的……”


    看来，墨钧霆离开贫民窟后，依然没有脱离地下势力的纠缠。


    她想到之前外面的传言，说是墨钧霆和国外的黑手帮有合作。


    想来也并非是捕风捉影。


    看来，他身上的伤，或多或少和这些东西有所关联。


    林千染又想到前世，她被林晚晴陷害卖到地下组织的时候。墨钧霆轻易现身，一句话就把她带走了。


    那些人，似乎都挺给他面子的。


    “嫂子……”


    骆彬有些慌了，“你没事吧？”


    林千染摇摇头，神色漠然，“没事。”


    “嫂子你别胡思乱想，老大……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骆彬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知道这话挺分裂的。


    墨钧霆干过坏事，但他是个好人。


    林千染猜的没错，他手底下那些肯为他流血卖命的人，都是他救回来的。


    没有墨钧霆的话，他们这些人早就死了，连尸体都不完整的那种。


    墨钧霆将他们从炼狱中救回来，给了他们新的生命，给了他们体面的生活，所以哪怕墨钧霆拿枪抵在他们脑门上，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骆彬不知道林千染能不能理解。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千染是光鲜亮丽的上流豪门，而他们这些人，是连正常新闻都不会报道的社会最底层。


    活得苟延残喘，小心翼翼，见不得一点阳光。


    “我知道。”


    林千染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骆彬看着林千染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跟猫爪挠过一样，很不舒服。


    十分钟后，墨钧霆出来寻林千染。


    骆彬见了他，迎上去。


    “老大，怎么了？”


    “你看到林千染了吗？”


    骆彬愣了愣，“我刚刚见到嫂子了。”


    说着，他便和墨钧霆交代了他和林千染的对话。


    墨钧霆的脸色阴沉下来，眼底的戾气逐渐散开。


    “老大……”


    骆彬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嫂子吵架了吗？”


    墨钧霆冷着脸没说话，转动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


    点亮火苗，又熄灭，再点燃。


    啪嗒的响声，在静谧的走廊显得很清晰。


    林千染问骆彬这种话，大概是猜到了什么。


    她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选择离开，大概是想静一静，重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对，她的选择余地那么多，整个帝都的权贵公子哥，她可以跟挑萝卜一样随意选，根本没必要和他这种人一直耗。


    多亏啊。


    她可是林家大小姐。


    墨钧霆忽地牵唇露出个苦涩到极致的笑容，收了打火机，转身要离开。


    “墨钧霆。”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林千染的声音。


    墨钧霆脸色一僵，眼皮颤了颤。


    他回头，林千染正朝他走来。


    而她身后，是坐着轮椅的李牧泽——当然，这时候墨钧霆把他选择性忽视了。


    林千染刚走到他面前，墨钧霆就忽地扣住她的腰身，俊庞凑了上来，眼底猩红地问:“你去哪儿了？”


    他还以为她走了。


    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