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平展(捉虫)

作品:《我在吏部当面试官(穿书)

    江扶风想着如今自己寸步难行,时刻看人脸色下饭足够令她心烦意乱。


    眼下还被所谓的娘家给自己添堵。


    若非社畜的抗压能力强,恐怕她也要重现原主跳河之举了。


    她顾不上回江府,派人将回门礼捎回江府后,催促着马车掉头前去扶摇书斋。


    直至她赶到的那一刻,入眼见那金色的匾额只剩残骸,高墙剩残垣断壁,唯有滚滚沙尘扑面而来,而那江黎正举着铁锤正朝那匾额挥下。


    随着一声匾额碎裂的巨响,见状的江扶风终于忍无可忍,用力甩开欲拦着她上前的家丁。


    只见江扶风快步走去,不留余力地将他手中的铁锤手柄踢开,双手往江黎的胸膛推去,气道:“江黎,你简直是个疯子!”


    站在面前的江黎朝后踉跄几步,险些被后脚的砖石绊倒,好在被家丁上前扶着才算站稳脚跟。


    他满足地看着铁锤嵌入眼前的匾额中,在瞧见江扶风盛怒的神色落在眼中时,竟诡异地笑了笑,随后挣脱掉家丁搀扶的手,走出一步站在人前,装模做样地拍了拍沾了灰的衣袍,吊儿郎当地扫了眼四周。


    他看着江扶风轻笑:“江扶风,你不是想要书斋嘛?喏,今天我是来收拾东西物归原主,砸掉的这些都是本少爷当初真金白银掏钱修缮好的地方,反正也带不走,索性毁了便是,你也别在意。”


    江扶风呼吸逐渐加重,转头看向一片狼藉的书斋时,只觉今日再不给些教训黎小娘母子,恐怕将来江父都要被这目光短浅的两人拖累。


    她试图用呼吸平复内心,可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恨不得立马宰了这孙子。


    江黎仍旧端着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朝她说道:“江扶风,不瞒你说,本少爷原本打算把茶楼拿到手后,连着扶摇书斋改成招待京城弟子们的玩乐之地,结果你去死又没死成,还非要嫁给那病秧子,这几日那些贵公子在背地没完没了羞辱我,闹得爹爹要挨家挨户送礼。既然如此,你不是想要吗?行,我拿不到的大家都别想要。”


    江扶风阖目后缓缓睁眼,漠然道:“我以为你先前只是少了经商的头脑,今日一看,我看你是少了脑子。”


    “你!”江黎瞳孔骤缩指着她。


    但被江扶风打断接着说:“你我脚下踩着的是京城书堂聚集之地,你用那双毫无远见的眼睛看看这四周,是你能当作玩乐的烟花之地吗?”


    江黎闻言朝周围巡视了一圈,回头嘲笑道:“你少在这蛊惑人心,本少爷常年在此,难道不比你了解四周学子们的喜好吗?”


    话音刚落,忽见江扶风嗤笑一声,难以置信瞧着他无知的模样。


    江黎被她的眼神看着时感到莫名地心慌,不由问:“你笑什么?”


    江扶风瞥了眼他下意识紧贴起的双脚,看破他此刻的局促笑道:“江黎,试问中书六部,谁人敢审你提报的改建批文,以你如今这副游手好闲毫无功名在身的处境,能这般胸有成竹是靠着父亲保你呢?还是靠着你的狐朋狗友们保着你?”


    她毫不客气截断江黎想说的话,朝前慢慢走近,直视着说:“此处在先帝年间,曾以扶摇书斋为中心向四周圈起隶属京城才子栽培之地,朝中六部、文武百官,从这区区方圆十里内的书院里层出不穷,因此才谓一句且谈桃李满天下,不过扶摇十里处。一旦扶摇书斋成了烟花之地,他日也就成了你葬身之处,蠢材!”


    江扶风的后半句,几乎是逼近在江黎的面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沉声说出。


    只见面前的江黎身形一晃,心底的慌张化作前所未有的惊恐,躲着江扶风洞察的双眸,朝身后连忙退去几步,撞到家丁的身上。


    又因受了惊吓,还未待家丁伸手将他扶着,他回身朝身旁围上来的众人推开,直到那家丁推倒后还补上一脚,听着他仓惶吼道:“滚!都给本少爷滚!”


    但他未料江扶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只听江扶风冷冷开口道:“站住。”


    江黎那踢着家丁的脚收住,不明所以看着江扶风。


    江扶风问道:“想去哪?回去找爹告状吗?”


    此刻的江黎就像那日被吓到的黎小娘一般,神色简直变化莫测,欺软怕硬的性子暴露得明明白白。


    他睁大双眼厉声道:“江扶风,你给本少爷等着,日后这账绝对和你一笔笔算!”


    “好啊,我等着。”江扶风丢了个无害的笑给他。


    初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春风拂过阶梯两侧的参天大树,沙沙作响的叶子声并未掩盖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站在原地眼帘微挑,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学着自救了。”


    与此同时,周遭围观的百姓忽然被冲散,为前来的官兵分开人流让道,只听见一声高喝从他们耳畔传来。


    “何人在此聚众惹是生非!”是为首的官兵。


    江黎收回瞧见官衙出现的目光,不可置信看向江扶风吼道:“江扶风!我们是一家人!你竟报官抓我?!”


    江扶风后退数步,为官兵让开道路,也无意再去揣摩江黎的神色。


    她立于那破裂的匾额边上,脑袋歪了歪,双手一摊,把话原封不动还给江黎道:“你别在意啊。”


    微风掠过这片破败的书斋,带走江黎的叫骂声一同远去。


    江扶风踱步走到那匾额前方,看着碎裂的四个大字心中生出一丝沉重。


    这数日她在厢房中把原主的记忆都梳理了一遍,有关扶摇书斋的记载竟也不过两页宣纸。


    原主生母杨氏乃京城书香门第的小姐,祖上曾有贵为少师之职的先辈所在,虽然这两代有所没落,但也受人敬仰。


    杨氏曾是扶摇书斋中闻名京城的才女,意外和江父相识,两人情投意合不顾家中反对成家。杨氏为了江父的官途,以几近断绝关系的方式换取书斋和茶楼积攒人脉,不料江父功成名就,当上了户部员外郎之后逐渐冷落杨氏,最后对她死于后宅一事更是不闻不问,还被黎小娘鬼迷心窍以至负了她。


    原主死前也要带走茶楼的契书,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茶楼被糟蹋在了黎小娘母子二人手里,她不仅愧对母亲,更无颜去见杨家。


    看着眼前破烂不堪的一幕,她只想问一句系统:“今日这般一闹,你说的人才还敢出现吗?”


    她甚至觉得那人才能留在此处,应是和江黎相处得好,无非不过酒肉之友。


    系统及时出现说:【宿主,按照系统提示你要在此找到此人才,此人才为扶摇书斋授课先生,教书育人本事过人。但因江黎从不在意学堂中事,整日与纨绔子弟在书斋花天酒地,书斋被迫建高墙隔开两端,故而他们二人素不相识。】


    江扶风抬脚跨进书斋院子,入眼瞧见四间书堂立于其中。偌大的院子里一睹扎眼的高墙宛如拔地而起,分割两片不同的天地,只是今日江黎带人闹事,把这堵高墙砸剩一堆废墟,倒也让人瞧清左右两侧。


    一侧光鲜亮丽,另一侧却寒酸落魄。


    她继问系统:“所以我要继续等着吗?”


    系统:【目前的情况的确只能如此了。】


    江扶风随意走进一间学舍,竟发现里面装饰陈设十分华丽,却并无一本书籍在其中,哪怕是笔墨纸砚也不见踪影。


    她绕着走了一圈下来后走出房门,朝着另一侧的书舍走去。


    不想还未踏进门槛,便瞧见一抹影子投落在屋内的地面上,因她的出现而悄然晃动了下,似乎在想方设法地藏身。


    江扶风勾着一抹笑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道:“我进来了。”


    又见那抹影子动了下,令她笑得更欢了,如此故意为之拉扯后,朝着那身影走近的同时,也通过影子推测出那是一名幼童。


    “小孩,躲着作甚?”江扶风一个转身站在路过的书橱前,带笑看着缝隙里偷看的人。


    只见一个身穿素袍的孩子蜷缩在书橱中间,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抬首看向江扶风,眉尾下垂,双眼宛如受惊的小鹿。


    江扶风不是善心大发的人,起码在这一世不是。


    她居高临下看着这孩子问道:“你是扶摇书斋的学子?”


    那孩子听见时眼珠动了下,思考着是否要回答她的话。


    但江扶风把他的神色都收入眼中,开门见山说道:“今后我便是这书斋的少主,你若是不说,马上收拾东西走。”


    “不!”那孩子一听顿时松开抱膝的双臂,微龛的双唇急吸了口气说:“我是,我是莫亦,是,是书斋的学子。”


    他拔高的声音随着江扶风看着的眼神越发变弱。


    江扶风偏头扫视了一圈四周,空无一人的书舍在江黎的捣毁下寻不出一丝体面,墨水洒在地面上被挥发墨香,萦绕在他们的鼻息间,墙上挂着几张临摹的字画,除此之外,无一处完整。


    她皱眉问道:“今日可是开课了?”


    说着她朝着不远处的一张书案走去,以布局而言,为首在那阶上的书桌定是授学先生所用。


    莫亦从缝隙爬出来,扶着书橱小心翼翼起身,声若蚊蝇道:“没,没开,先生说这几日家事缠身,不便前来。”


    江扶风想要拾起地上书籍的动作一顿,转头看着他问:“既然不开课,你还来作何?”


    莫亦垂眸看着脚尖,踌躇着说:“我无家可归,先生允了我在书舍留宿。”


    江扶风把书籍捡起来拍了拍上方的尘土:“所以你睡哪?”


    莫亦道:“书舍后方有小阁楼,学生睡在那。”


    闻言,江扶风翻身的手收住,转身走向一侧窗户旁,朝外投去目光,果真见到一间小楼在后院中矗立着。


    她顺势倚在窗边,头也不回问:“那你的先生是何人?”


    莫亦悄悄看她,拽着衣袖说:“如今书斋只剩平展先生了。”


    果然如此,江扶风心中见喜,拿着手里的书回身靠着,边看莫一边掀开手中的第一页说:“好,那你帮我找过来。”


    谁知莫亦一愣,迷茫地望着她不语。


    江扶风道:“听不懂?”


    莫亦连连摆手说:“少主,可是先生不在啊,他,他平日都不在书斋留宿的。”


    江扶风才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所以他不来你们就不开课了?”


    莫亦点头回道:“是啊,有时候平展先生会派人送来课业,基本做完时他就出现了。”


    思及此,他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随后又道:“不过,我住在此处曾见过有人来找先生,只听闻那人唤了先生另其名。”


    江扶风收回目光,随口问:“还有什么名字?”


    然而在她看见手里书籍上方的落款时,眼帘忽的一抬,眸色闪过意外。


    莫亦的回答同时传来她的耳畔。


    “那人唤平展先生为柳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