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辰立刻转回头，却瞧见徐莞大半个身子已钻进城墙上的洞，只剩一双小腿露在外边。


    他气得一佛升天，上前一步，提溜着徐莞的脚脖子就将她拽了出来。


    “你属老鼠的吗？”


    “诶诶……，你放手！！！我属什么的你还不知道？”


    徐莞气急败坏地踢着腿，差点就踹到东方辰脸上。


    东方辰将她扔到了草堆上，拍打着被她踢得满是鞋印的衣襟，直瞪眼。


    徐莞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哼哼，


    “你想摔死我吗？还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就你还香玉？臭石头还差不多！”


    “臭石头你还追！你是属茅房的？我就纳闷了，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徐府就是个火坑，你就非得把我推进去烧死才肯罢休？”


    东方辰气得双眼冒火，


    “不可理喻！那是你家，姨夫一直将你视做掌上明珠，你将徐锦瑟推到湖里，他也没有狠下心来不管你，还一直派人寻你！”


    “我呸！”


    徐莞狠狠地淬了一口，一双眼睛瞬间瞪了起来，


    “他寻我？还不是想把我抓回去嫁给慕容家的痨病鬼！而且，请你说话之前先调查清楚，莫要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我何时推过徐锦瑟？是她推我，结果笨手笨脚自己掉进了湖里。”


    徐莞死死盯着东方辰的脸，等着他的下文。


    东方辰显然被徐莞的话惊了一跳，“慕容家的痨病鬼？这种事可不能胡说，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那慕容公子是当朝太后亲侄子，你不也认识吗？打个喷嚏都能吹倒了，这是我跑得快，否则真嫁过去，用不上两年就得守寡，搞不好还要被拉去陪葬，只需三五年坟头的草就能有你那么高！徐锦瑟还以为是什么好姻缘，气得要把我淹死！”


    东方辰见徐莞说得认真，不像扯谎，语气柔和了许多，


    “即便你说的是事实，也不能做乞丐吧？你若走投无路，可以来找我，这街头鱼龙混杂，哪是你一个女子该待的！旁的不说，单是饿着肚子你可受得了。”


    “我宁可饿肚子也不想死，再说，谁说我吃不饱？”徐莞倔强地扬起下颌。


    咕噜噜，刚才喝得那碗粥这么一折腾就消化了，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徐莞的脸尴尬地红了。


    东方辰见状，叹了口气，“还说不饿？走吧，带你吃顿好的，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


    说罢，东方辰拉着徐莞，走街过巷，到了一处十分气派的酒楼前才停了下来。


    酒楼临着护城河，与金碧辉煌的大襄皇宫隔河相望，且不看那两人合抱的紫檀木门柱，和先帝御笔亲题的“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单是这宫城门户的位置，就知此地是供顶尖儿的权贵消费的场所。


    徐莞顾不得看这酒楼，闻着味道就迈进了门。


    乖顺地随着东方辰进了酒楼，一进门，便有小二热情地跑上前来招呼，看得出东方辰是这里的熟客。


    二人被领到了二楼包间，挑了东北角最靠里的一间。


    进了包间，徐莞喊道，“小二，将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捡着贵的，都来上一份！”


    小二尴尬地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东方辰，见他点头，才应了一声，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小二一出门，徐莞狗腿地提起桌上的茶壶，为东方辰斟了一杯茶。


    东方辰端起茶，仔细端详着身前的徐莞，面色不错，看来日子过得还不错，


    “你还真是胆大，身无分文便敢跑出家门，这次吃了教训也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意气用事！”


    “谁说我身无分文？”


    “有钱你为何要去做这乞丐？”


    徐莞看傻子一般瞧着东方辰，“我一个毫无自保能力又身揣巨款的女子，不就是活靶子吗？”


    “那也不必非做乞丐吧？”东方辰显然对徐莞现在这幅样子有些嫌弃。


    徐莞却是不以为意，“原是想赁一间房子，但一个半大小子独自居住太过可疑，想不引人注意，不被捉回去，这小乞丐的身份再适合不过了。”


    徐莞担心被徐府捉回去，所以才让小乞丐帮她留意寻人的告示，而且她化身这小乞丐，还有一个隐蔽的原因。


    东方辰想到最初听说徐莞失踪之时，他确实是将整个京城都寻了个遍，主要目标就是那些独自一人住店和租房的半大丫头小子，却从未想过到乞丐堆里去寻人，由衷地叹道，“你还真是狡猾……”


    “狡猾还不是被你找到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说来也巧，你替小乞丐写的告示被他拿出来炫耀，我认得你的字，才顺藤摸瓜找到你！若非有着笔迹，单看人，还真不敢认！”


    “你离家出走，只是为了逃婚？还是因为你上次说的原因？”东方辰探究地盯着徐莞，


    徐莞深舒一口气，她娘死的时候她被父亲借口遣去了庄子里，待她听到消息来去，娘亲已经入了棺，她要看她娘最后一面，却被父亲派人锁进了房间里，直到母亲下葬后才将她放了出来。


    他们隐瞒的手段太过粗浅，甚至于压根就没打算隐瞒，毕竟母亲身为商户之女，外祖家已经没人了，谁又能给她娘讨一个公道？


    徐莞从来不指望旁人，她要为亲娘讨个公道，当初她病急乱投医地想去找娘亲唯一的堂姐，也就是东方辰的母亲商量，结果却被以精神失常送回了徐府，还顺道退了亲。


    她爹关了她一个月，等将她放出来时，她娘早已下葬，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被遣散了，


    证据都被他们毁灭了。


    但徐莞绝不会放弃，她娘不仅将她生养成人，还是这世上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她绝不会让亲娘枉死，她一定要手刃仇人，即便那个仇人是她的亲爹。


    这些都是徐蔷心中之事，他并不准备同东方辰说，说了除了被当成大逆不道的逆女，毫无助益。


    徐莞指了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几个侍卫，


    “你带着这么多人大张旗鼓地找我，算是公器私用吧？”


    “当然不是，我今日出来是有公事！”


    说罢，东方辰起身将包间的门关了起来，阻隔住了那一束束好奇的目光。


    “追捕江洋大盗？”徐莞好奇地问。


    东方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表情竟忽然严肃起来，徐莞心说，看来这江洋大盗来头真是不小，竟让一向沉稳有度的东方辰都这般为难。


    徐莞心里正在琢磨着江洋大盗，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东方辰起身，将包间的门推开一道缝，一个侍卫探进来半个头，


    “大人，还是没找到！怎么办？”


    东方辰回头见一桌子菜刚上了一半，徐莞举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说了句，


    “你先吃吧，我出去办点事，若是不够便再点，记到我账上便好！记住，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便带着一群侍卫走了，只留了一人在门口守着，防止徐莞逃走。


    徐莞甩开腮帮子正准备对一桌子的佳肴用劲，完全没注意到门外的声音，忽然，门被人从外边直接推开。


    还以为是东方辰回来了，徐莞盯着一个肘子，头也不抬地说，


    “这么快就回来了，捉住了？还是跑了？”


    说完徐莞便发觉不对，抬头望去，来人果然不是东方辰，而是刚才她救的那个江洋大盗。


    徐莞诧异地盯着那一脸大胡子，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因他才被捉了，可捉人都是去监狱，哪有来酒楼的，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很聪明，


    “你怎么来了？你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嗯？”颜晟犹豫了片刻，略点了点头。


    徐莞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一瞬即逝的迟疑，兴冲冲地拉着他的袖子问道，


    “你怎么进得来？门外的侍卫被你引走了？那别愣着，走吧，若是一会侍卫回来，就走不了了！”


    颜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已经回来了，出不去！”


    徐莞一听急了，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窥探，确实看到了侍卫的身影，她捂着额头，颓败地坐回椅子上，哀叹道，


    “哎！你这哪是救我，这就是自投罗网！你这脑袋都值十万，想来功夫应该不错，你还是自己逃吧，别管我了，与其全军覆没，能逃一个是一个，那个侍卫头儿跟我有旧，应该不会太为难我！实在不行，我还有后手！”


    听说徐莞与东方辰有旧，颜晟微微一愣，瞥了一眼她腰间挂着的荷包，指了指窗口，


    “你若真想走，我倒是可以帮你，还了你刚才出手的情！”


    徐莞顺着他的手，看向敞开的窗，犹豫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要跳楼？”


    “放心，摔不着你！”颜晟淡淡地道，起身上前，一把拽着徐莞的后腰，提着她来到窗前，纵身一跃，二人如蜻蜓般飞出了窗口。


    落地后的徐莞懵懵地站在护城河畔，半天没缓过神来，


    “那个……”徐莞回忆着告示上的内容，略一斟酌，问道，“怎么称呼您，是叫您诸葛先生，还是扫把精？”


    忽然，徐莞觉得一束阴寒的目光射向自己，忙闭起了嘴。


    “你觉得世上会有人叫这种名字？”


    徐莞被他看得脖颈子一紧，但想到他特意过来救自己，应当不会轻易就把她捏死，小声嘀咕，“为什么没有，我手下的小乞丐还叫驴屎蛋呐！”


    颜晟听闻，身上散发的寒气更盛三分，正当徐莞琢磨他下一步要往哪里走时，就见他转回身又朝着醉仙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