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翎觉得多亏了周妄。


    如果不是周妄, 他早就想溜了，也对自己的眼睛无所谓，爱瞎就瞎, 反正都没什么意思。


    但因为爱上周妄，他主动停留在这个世界，也是因为想要重新看见周妄, 所以不想吃药不想打针也主动进了医院治病。


    说起来他看见周妄的最后一眼，其实是他坐在海边的栏杆上，在风雨中望向神情阴霾的男主的时候。


    已经好久都没看见他了啊。


    顾翎在傍晚的医院花园里逗狗, 最近也忙的脚不沾地的003守在他身边。


    顾翎听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三儿？”


    003艰难道：“顾少, 您以后会不会就不回A市了？”


    顾翎惊讶：“怎么会？我只是来看眼睛又不是被周妄卖到这里了。”


    003浑厚的哦了一声, 蹲在顾翎的身边继续铲狗屎。


    顾翎翘起脚尖，“你放心吧, 你们老板现在学会用美色/诱惑我了, 我一想到他那张主角脸，就觉得不多亲几口都是吃亏。”


    003这才喜上眉梢：“好！我会告诉老板让他好好诱惑的！”


    ……


    和003的无厘头日常还在继续，这个世界好像逐渐变的充实又真实了起来。


    不再是简单的工具人程序, 就连新遇见的顾家人都活灵活现, 而且如今不止周妄有主角待遇, 顾翎的待遇变得比周妄还要优秀。


    顾翎一直觉得自己是蹭到了周妄的气运, 也让自己的戏份和角色直接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冯章又给他做了第二个疗程的治疗，这段时间被周妄和顾家人轮番投喂，顾翎被养的脸色红润健康，感觉上称都能胖两三斤。


    就连指尖都被养的软乎乎的，透着淡淡的惹人怜爱的粉色。


    那个让病弱值疯狂up的白色纱布已经被取了下来，顾翎现在偶尔出门遛狗吹风都带的是炫酷墨镜。


    他朝003道：“你回去再拿点狗粮, 我想出去转转。”


    003：“好的顾少，那您在医院门口等我！”


    顾翎朝他挥了挥爪子。


    难得耳边能清净一点，顾念和顾夫人回家了一天，周妄也去找顾燧了，他还有点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刻。


    最近挤不到主人面前的顾小狗也很享受，都算是成年犬了，还哼哼唧唧在主人腿下卖萌。


    这个医院坐落在市中心，往出走两条街就是最热闹繁华的迎宾大道，顾翎正站在原地牵着狗等人，顾小狗就突然往某个方向跑去。


    顾翎给它拉的一个踉跄，“坏狗！”


    顾小狗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拉着顾翎一路小跑，等狗子再次停下，顾翎才有点迷茫的环顾了一圈四周。


    车声人声广告声，像是已经出了医院。


    他喃喃道：“大孝子，你最好能给我领回去。”


    顾小狗眼巴巴盯着刚才路过医院门口的一条萨摩耶流口水。


    牵着萨摩耶的是个美女，萨摩耶也是个美狗，顾小狗就像是没见过小美狗一样激动的狂叫，那萨摩耶也回了两声。


    顾翎终于明白，孩子大了，发/情/期也到了。


    好在这个孝子还知道他爹移动不方便，无师自通的给顾翎带到了盲道上，然后甩着舌头往小美狗那边跑去。


    但丘比特的箭有时候并不准，那只萨摩给自己在红绿灯柱子上绕的解不开狗绳。


    顾小狗跑着跑着就停下了脚步。


    它歪头，疑惑的看着那只给自己绑了个死结的同类，还不忍直视的叫了两声。


    顾翎：“别叫了，你快点带我回去。”


    顾小狗又叫了两声，那萨摩耶在女主人手忙脚乱的帮助下才成功给自己解救出来。


    正好遇上对面行人绿灯亮起，美女牵着小美狗直接走了。


    顾小狗脚步开始迟疑，因此错过了这一趟绿灯。


    顾翎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怎么又不追了？”


    顾小狗低落的嗷呜了两声，一张狗脸上竟然也能看出微微的不解。


    ——怎么能有狗这么笨？能给自己五花大绑在路边解不开？这不是很简单的解绳子问题吗？


    顾小狗不理解，直觉告诉它这不是它的命中情狗，于是沸腾的荷尔蒙平复下来。


    而顾翎受它牵连，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现在该走哪边。


    路人看见一个帅哥带着墨镜带着狗，也只会以为他出来玩，于是也没人理他。


    行人绿灯重新亮起，周围拥挤的人流开始涌动，这里是一个繁华路口，车子多人也多。


    顾翎最开始的确被迫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他就迷失了方向。


    顾小狗似乎在拼命咬它的裤腿，周围车号不停的被按响，顾翎一时间不知道要往前走还是往回返。


    离开了周妄，他第一次觉得眼睛看不见是这么麻烦。


    正准备缩紧狗绳喊救命，就感觉一道力量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那股力道非常大，几乎是连拉带甩的将他从危险的车流中揪了出来。


    顾翎和顾小狗重新站回行人警戒线内。


    车流与人流拥挤沸腾，似乎他们造成了一点小小的轰动。


    周妄好像是跑出来找他的，此时气息波动十分明显。


    他紧紧攥着顾翎的手，一言不发的将他带离了危险的马路边。


    顾小狗自知做错了事情，脑袋耷拉着夹着尾巴，就连周妄连着踹它两脚它都不敢哼哼了。


    可能是走到了一个无人角落，周妄忽然停下脚步：“你都不问我是谁就跟我走？”


    顾翎像在出神，他呐呐道：“啊……很明显是你啊。”


    周妄生着气，但也不舍得凶他，他更多在气自己对顾翎的保护漏洞。


    他看不见，就连路边的一棵树对他来说都很危险，更别说刚才那种红灯都亮了他还站在车流里面。


    周妄远远看见心底都猛地震缩了一瞬。


    所以手上的劲儿也没拿住，他估计顾翎的肩膀又被他抓青了。


    “疼吗？”周妄忽然问，“刚才着急，没收力气。”


    顾翎抓着狗绳摇了摇头：“还好。”


    周妄语气冷沉：“下次不要一声不吭的跑出来，叫个人陪你。”


    顾翎指了指脚边的罪魁祸首：“那你要问你儿子。”


    周妄眼眸阴阴沉沉的落在了顾小狗身上，对一只笨蛋美狗短暂crush了一下的顾小狗缩着脑袋挨批。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车号吵到了脑子，顾翎总感觉连接着眼睛的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他想起什么忽然对周妄道：“肩膀倒是没事，就是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一个世界未解之谜。”


    周妄等他能说出来什么东西。


    墨镜后，顾翎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西区小破房附近，顾小狗曾经所在宠物店旁边的小巷子，那时候你还是我的低保大哥，我和你说我被人堵着抢过一次，但又被神秘人捞了一把，还记得吗？”


    周妄动作一顿。


    顾翎慢条斯理的抱起手臂：“行啊妄哥，那会你还披着马甲呢吧，就已经控制不住爱我了吗？”


    周妄：“……”


    周妄沉默。


    顾翎微微俯身凑近他，语气越发兴奋：“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大帅逼，你那时候也是揪着我的肩膀往后甩，和今天这个力道如出一辙，你救完人放着豪宅不回还要返回来坐小破台阶上等我吃完麻辣炒面——承认吧周妄，你是不是早就迷上我了。”


    周妄蓦地开口：“对，我早就迷上你了。”


    顾翎恨不得叉腰大笑，他对逼闷骚男主说真话这件事上很是得意。


    不过他偶尔还会害羞，周妄被逼急了干脆就不要脸了。


    旁边还有人声走过，他们没有回医院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周妄缓缓走近两步，顾翎眨眨眼睛，感受到那股侵略性下意识后退。


    他听见周妄声线压低道：“我早就迷上你了，不止那个时刻，以前，七年前，有更多的时刻，我都在想怎么把你从顾晋南那里搞过来，怎么用阴谋离间你和其他讨厌的路人甲，让你只看见我，只和我说话，只能留在我身边，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你应该庆幸我舍不得，七年前舍不得，现在也一样。”


    顾翎却不再怕他，他长长的哦了一声，脚步后磕到路沿上，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倒。


    却没有撞上路边秋叶坠落的石墙，有一只手快速的垫在了他的脑后。


    于是缓冲力将他脑袋微微震荡了一下，额角也突然尖锐的抽动了一瞬。


    顾翎悄悄吸了一口凉气，墨镜后的眼睛略微痛苦的闭了闭。


    周妄看不见顾翎的神情，但他现在情绪算不上平稳。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只有彼此是熟悉的人。


    他干脆钳住青年的脑后压低亲了一瞬，又惩罚性的咬了两下。


    “不许乱跑，记住了吗？003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顾翎糯糯点头，漂亮的碎发一晃一晃的。


    在医院穿的单薄，只有一件白色的秋季卫衣，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下一秒，顾翎就感觉自己被周妄的味道包了一个囫囵。


    他连胳膊都没来得及伸出来，就这么被大大的冲锋衣捆住。


    周妄低头将拉链和扣子全都给他扣上，他的衣服对顾翎来说大了得有两个号，也因此原本只在男人下巴的领口直接被拉到了顾翎的鼻子。


    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一样。


    周妄将下摆的抽绳给他收紧，然后牵过顾小狗，又紧紧抓住了顾翎空荡荡的袖管。


    “这样真的有点丢脸哎。”顾翎小声抗议道，“好歹让我把胳膊伸出来？”


    周妄充耳不闻：“这样更暖和，不会钻风。”


    顾翎墨镜后的眼睛闪烁了一瞬，旁人从外面看不透他，他却可以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见外面的事物。


    刺痛过后依旧模糊，像是近视八百度。


    但也比完全看不见好太多啊。


    真是意外和光明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到来，但似乎他运气挺好，来的是后面这个。


    他抿唇偷偷笑了笑，一双澄澈的桃花眼落下又抬起，看着周妄脑后又帅又精炼的发茬，还有他简单的黑色长袖背影。


    这是一整套爆炸帅的衣服，只是现在周妄穿着里面的，他穿着外面的。


    走到医院门口，顾翎忽然喊了一声“周妄”。


    周妄停下脚步回头，他侧过脸的角度很微妙，只有半张对着顾翎，狭长眼尾微微扬起，鼻梁又直又挺，男人沉默寡言似乎天生冷漠，只是眼神询问示意。


    顾翎欣赏了三秒妄哥的高糊帅脸，然后道：“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周妄扯起嘴角：“回去亲一亲就知道了。”


    顾翎：“……真不做人了？？之前还和我说温柔情话来着。”


    周妄淡淡哦了一声：“那回去边亲我边和你继续说。”


    顾翎气的踹了周妄一脚。


    周妄正要开口，眼神却蓦地眯起：“你怎么知道我腿在哪？”


    顾翎撇过脑袋：“瞎蒙的！”


    周妄低下眼眸，两人的确离的很近，于是他没说话，只是伸手重新牵起了某人。


    顾翎快走两步，眼尾余光又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周妄身上。


    看一会笑一下看一会笑一下。


    可以啊他，男主都搞到手了也不见世界爆炸。


    他的眼睛只认识与他针锋相对的周妄，却从来没有见过与他谈恋爱接吻的周妄，他不知道周妄动情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也和他们在贫民区重逢的时候一样冷漠淡定。


    于是顾翎脚步更快，他超到周妄前面站住，后者也被迫停下。


    对方眼眸低低的看他，顾翎感觉这么一会的时间自己的八百度慢慢恢复到了六百度，看人不再那么马赛克了。


    这个恋爱谈的可真是新鲜，什么都做了男朋友的面儿还没见过呢。


    顾翎抬手撑了撑滑落鼻梁的大墨镜，“要不要再亲一下？”


    周妄表情隐隐变动，只是一点，他眉尾微抬，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顾翎催促，耳后却隐隐泛红：“亲不亲？”


    “刚才没给够？”周妄嗓音莫名低哑。


    顾翎更熟悉他的声音，每次想做/爱的时候，周妄的声音就会像这样落低几度，又沉又震的人心尖发麻。


    明明他只是高兴的索吻而已，这哥脑子里的车估计都直接上了高速。


    顾翎没说话，胳膊又被他的衣服捆住，于是只能原地往上蹦了蹦。


    周妄的表情分明没有更多的变化，他只是唇角冷淡的扯着笑了笑，顾翎就莫名觉得他气消得差不多了。


    他一定是又被他美住了！美到丧失了理智！


    接下来的动作就变得分外熟悉，顾翎感觉自己的侧脸被周妄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的指节非常长，掌心也大，顾翎微微歪头，都能感觉自己脸颊上的软肉被盛进去。


    周妄格外喜欢捏他的脸，但这次只是捏了一下，然后腰上就是一紧。


    顾翎逐渐睁大眼睛，感受到唇上传来细密噬啃的刺痛感。


    周妄近在咫尺。


    包括他低低垂落的漆黑眼睫，还有错落开的高挺鼻梁，这个男人是造物主的精心杰作，比起顾翎的漂亮精致惹人爱，他更多了一种恶劣强势的坏感，与那张淡漠的脸再结合起来，很容易就会让别人觉得难以接近。


    但这种感觉只晃过了一瞬，因为周妄抬起了眼睛，眼睛里全都是他。


    他离开几分，唇上带着一点暧昧性感的水渍。


    那双狭长的不好惹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知道顾翎只是在发呆之后周妄嗤笑了声，他抬手，指节挑起顾翎鼻梁上并不合适的大墨镜。


    顾翎短暂的看了他一瞬，紧接着眼睛就被一只大手遮住刺眼的光。


    周妄的指节在他腰后缓缓安抚，紧接着唇又压了下来，顾翎顽强的透过指缝偷窥，看见周妄眼中终于牵出几丝明显笑意，又露了三分深埋的痴迷与爱慕出来。


    他说。


    “闭眼，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