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经坐上了前往平潭的动车，程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身侧的男人起身接了一杯热水放在面前，程云这才抬起眼来问


    “你什么意思？”


    除了麻木空洞，这次眼神里终于多了其他内容，不过看着皱起的眉头和眼神里隐现的小火苗，彭川只好道歉


    “对不起，你的状态很不好，我看了你之前写的随笔和你义工旅行推送，就自作主张带你来了。”


    程云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温柔，剩下彭川没感受过的冷淡


    “彭川，你过线了。”


    “当我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线，就已经不存在了。”


    程云愣了愣，转眼冰冷的意味更浓


    “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没想到说出这话彭川不但没生气，反而语气更加温柔


    “我说过，我爱你，你可以不信，但不要理解成别的。”


    动车上有人小声交谈的声音，有音量偏低的广告声，还有周围小孩子在看动画片外放的声音，但这些都没有掩盖那句轻柔的“我爱你”。


    程云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之前，程云根本想象不出他这样一个成熟中还有潇洒不羁的男人对着心爱的人告白的场景会是什么样的。


    “爱”这个字其实在程云眼里很重很重，但没想到，能被彭川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他的声音仿佛变得更低，磁性中夹杂着细微的沙，像老式的乐器，发出扣人心弦的声音。


    不可避免地在这一瞬心跳加快，原来谁都不能脱俗。


    看见程云低着头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索性直接把水杯盖子盖好


    “那等你想喝的时候再喝，困了的话可以靠着我睡一觉，下车我叫你。”


    程云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路过的树。


    肩膀轻轻被人推了推，程云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刚刚自己睡着了，彭川拿着两人的行李


    “走吧，到站了。”


    程云咬了咬唇，身上只有一个手机，也不知道彭遇给自己收了什么东西。


    出了动车站很不巧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彭川在手机上约了车，两人直奔客栈。


    车子只能停在路口，距离客栈还有几道小巷子的距离，没想到下车彭川直接脱了他的夹克外套罩在了程云头上


    “挡好了。”


    程云转头就看到彭川冒着雨去车子后备箱拿行李的身影，然后一只手推着一个箱子走到前面带路。


    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道为什么，程云还是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淋湿了。


    到了客栈程云赶紧把外套还给了他，纤细的胳膊从他手里拉过自己的行李箱，两人拿了房卡上了电梯。


    “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


    程云看着他被雨淋湿的发梢，也忍不住交代


    “你记得换衣服，最好洗个热水澡。”


    彭川眼里微微带了点笑


    “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


    程云：......我又没说你身体不好。


    进了房间，是一件装修风格很温馨的客栈，白色配上奶蓝色的主题颜色，让人看着很舒服。程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行李检查，之前给了彭遇自己小公寓的钥匙，彭遇收了几套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具和化妆品。


    就在重新收拾好东西的时候，程云的视线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住了。


    细细疏疏的小雨给周围不高的建筑带上了一层柔雾般的朦胧，并不是旅游的热季，所以周围十分寂静，没有之前的吵闹和繁华，只有细腻的雨声，程云静静听了一会儿，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居民在用闽南语交谈，混着房檐雨滴滴落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程云打开门，彭川走了进来，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卡其色的外套少了些沉闷，多了些休闲和沉稳，配上他优越出色的五官，程云不得不承认，为他紧张为他心动，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刚刚在做什么？”


    电视也没有打开，其他地方也没有动过的样子，彭川心想不会她从进门就这么干站着吧。


    “我......看了看外面。”


    彭川听着也看了眼窗外，雨还没停


    “今晚想吃什么？不用担心，明天就晴了。”


    程云实在没什么胃口


    “都可以，你定吧。”


    彭川拿出手机看了看，随后说


    “那走吧，来平潭了怎么能不吃海鲜呢？”


    客栈免费提供了雨伞，程云本来想拿两把的，但是一把伞撑开就已经足够遮住两人了，于是没好意思重新拿，两个人就这么打着一把伞顺着街慢慢走着去餐馆。


    到了餐厅点完菜，服务员拿了两套碗筷，一壶茶水和一盆热水。


    彭川看着桌上不锈钢盆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有些莫名，不确定地问程云


    “这是......用来......干嘛的？”


    程云看着彭川的眼睛在茶壶和盆之间来回不确定的犹疑，这几天终于笑了出来。拿过两套碗筷拆了，然后放到热水里轻轻晃动


    “彭遇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当年大学宿舍第一次出去聚餐，隔得比较远的外省同学几乎都不知道这个盆是用来看干嘛的，彭遇当时似乎也是这个表情，只不过问的更夸张，直接问程云为什么你们喝水用盆啊，当时也逗笑了程云好久。


    彭川摇了摇头，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仔细想想走过了祖国很多地方，但唯独漏了这片闽南风情，不过没关系，最好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上菜上得很快，白灼虾，炒鱿鱼，还有一锅海鲜粥。


    本来程云之前喝了几天粥已经对粥快要有抵触情绪了，但是这锅香气四溢的粥光是味道和卖相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想要尝试。彭川拿了碗盛了一碗放到程云面前，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手开始剥虾。


    “小心烫。”


    程云用勺子舀了一点，吹了吹，入口是浓厚的鲜香，软糯化开的米还有丰富的配料。


    接着一只剥好的虾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程云愣了愣。电视剧小说里经常有这种情节，小时候如果有宴席外婆会给自己剥虾，长大之后生活条件变好了，吃虾的机会也多了，当然剥虾的角色也转换了，变成了自己剥给外婆吃。


    从来还没有异性有过这样的行为，程云总是对周围的人竖起一道透明的墙壁，与人交往得体中总能感受到淡淡的疏离，而彭川，却轻而易举地融化了这层淡漠。


    食材非常新鲜，厨师的手艺也很不错，有半个手掌大的虾不需要蘸料汁就已经十分美味，肉质紧实弹牙，甜嫩多汁。


    程云尽力忍耐着翻涌上来的情绪，慢慢吃着面前一小排剥好的虾。


    吃过晚饭已经不早了，雨也已经停了，路面还湿润，两人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走回客栈。


    把雨伞放到客栈的归还处，上楼回到各自房间，告别时，彭川轻轻摸了摸程云的脑袋，说了一句晚安。


    程云走进房间站了一会儿，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去洗澡，程云把水温调得偏高，热水从头流过身体的每一处，直到皮肤逐渐变得粉红。


    一切收拾完了，程云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原来的衣服里找出手机，久违的打开微信，想给彭遇报个平安，却没想到手指僵在了微信置顶的唯一联系人上。


    和外婆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晚上外婆让自己早点睡觉，脑海里自动带入了外婆对自己说这句话的场景。


    可怕的不是别离，而是别离之后那些温暖的回忆还一幕幕都在，程云重新把手机放下，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抑制不住地哭泣。


    外婆离开之后，程云的手机关了静音，也没用手机。


    她发现自己对手机铃声有了阴影，只要一响起来，就会呼吸急促，紧张害怕。不敢打开相册和微信，因为全是回忆。


    第二天彭川来敲门的时候，看见了程云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说，自然地带着程云去吃了早餐。


    白天就近去了龙凤滩头，广场很大，还有几家港式的小店。沙滩的面积也很大，很干净，黄色偏白的傻子非常细腻，程云脱了鞋，光脚踩在上面仔细感受脚心的触感，后来甚至挽起了一小节裤脚，任微凉的海水漫过脚踝。


    中午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出发去了潭水村，天气好的潭水村有十足宫崎骏浪漫的电影感，公路延伸到海边，天和海都是最纯粹的蓝。村子里的大树下绑了一个秋千，对着远处的山，村，和海。


    对着太阳的时间，在日落时分到达了北部玻璃栈道，粉紫色的夕阳透着橘红的光，放眼望去，是最浪漫的风车海。


    彭川慢慢往程云身边走了一步，两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天边的颜色变得愈发浓郁。


    直到这场日落盛宴慢慢沉落，彭川的肩膀被拍了拍


    “哥们，刚刚看你跟你女朋友在这边画面很美，没经过你们同意拍了照片，你们看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们。”


    程云有些意外，偏过头看了一眼相机的屏幕


    天边粉色紫色橘色红色慢慢过渡，把海的颜色也变得浪漫醉人，巨大的风车在画面的远处和右侧，画面的中心和左侧，是一男一女贴近看远方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