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星际之光》的第四期节目。


    龙鸿源跟着叶飘到达现场时, 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时恩沫。


    这一晚上他没睡好。


    时恩沫却明显睡得很香。


    她双颊红润，眼神明亮，精神十足。


    再加上昨天晚上她出去演唱大获成功, 此刻身边围了一圈人又是夸又是哄的。


    都说红气养人。


    这样一看, 时恩沫竟然比叶飘的状态好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龙鸿源还想再看，时恩沫已经走进演播厅里了。


    《星际之光》第四期, 正式开始。


    节目组很对得起越来越多的观众, 这一场的特效又和上一次不同。


    走的是露天演唱会的风格。


    不同的是，坐在台下的, 居然是真的观众！


    黎维维说完了开场白，便笑着解释了起来。


    “我们从固定的观众中发出了邀请函，邀请了一共三千位观众，利用全息设备到达我们的现场，和我们一起进行这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一时间, 无数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有些人却注意到，舞台之上, 黎维维和导师们的后方还有一块巨大的挡板。


    把整个舞台切割成了两个部分, 显得尤为突兀。


    黎维维拍拍手, 那挡板上便显示出了半透明的光屏。


    顶端是“任务发布”四个字。


    石嘉开口：“这一期我们将会进行个人PK赛, 比拼的, 是每位演唱者的感染力、影响力、感情的投入力度。”


    贺老师声音平平：“每位选手都会依次演唱。由监测装置对现场观众的心率、心跳、体温等多个方面进行观测。最能调动观众情绪者，胜。”


    叶飘：“当然，为了比赛公平。所有选手都不会露面，而是在挡板背后进行演唱。”


    全场惊叹。


    这个规则新颖又有趣, 很快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黎维维则拍拍手：“我们这次是临时任务。选择歌曲的方式嘛，也是由抽签决定。另外提醒大家，还有两个小时就会截止投票。到那时——”


    就会再淘汰一批选手了。


    粉丝们都很懂。


    于是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节目, 一边手上不停地刷卡投票。


    台上，所有选手鱼贯而出，开始抽签。


    大部分选手都十分忐忑，害怕抽到自己不熟悉的曲目，也害怕是个比较平缓不怎么能带入的歌曲。


    时恩沫依然还是老神在在。


    连带着她的粉丝，都格外冷静。


    “放心好了，我们什么时候需要担心过时恩沫？”


    “就是就是。连甜美时妹妹都能hld住，什么歌都难不倒她！”


    众目睽睽之下，时恩沫还真就抽到了一首慢歌。


    在这种监控观众反应的比赛里，慢歌毫无疑问是比较吃亏的。


    毕竟快节奏的歌曲，别管唱得怎么样，最起码是很容易刺激人的精神，分泌肾上腺素，引起激动和兴奋之情。


    慢歌……


    说实话，把人听睡着了都有可能。


    在场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松了一口气。


    时恩沫抽到了慢歌，不仅意味着她的难度加大。也意味着他们抽到这首歌的可能性降低了！


    好事，必须好事！


    但是时恩沫却反应平平。


    比起上个抽到差不多类型的歌曲，却立刻倒地哭天抹泪的选手，她这种反应反而勾起了观众的兴趣。


    “抽都抽了，抱怨有什么用？我还是喜欢看接受现实的人。”


    “对对对！看看时恩沫会怎么做。”


    时恩沫抽完签便在挡板后面的选手席坐下了。


    林溪也悄悄跑过来，挨着她坐下。


    似乎自从两个人成为一队、又分享了美食之后。林溪就单方面把时恩沫列为了“最喜欢亲近的人”行列。


    “队长！你知道你这首歌吗？”


    明明已经不再是团队战了，但林溪还是喜欢喊时恩沫队长。


    时恩沫：“不知道。”


    林溪：“……我看你那么成竹在胸的样子，还以为你听过。”


    时恩沫：“从来没听过。”


    林溪：“……”


    好吧，这很队长！


    她细细给时恩沫讲了讲这首歌。


    《雨夜》这首歌是一位原创歌手自己写的歌。


    讲述的是他小时候因为家中贫苦，生活十分艰难，母亲含辛茹苦，父亲还要家暴母亲。


    前半段歌曲悲惨凄苦。


    后半段，这位歌手终于得到了星探的发掘，一飞冲天。


    他带着母亲离开了家，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一个雨夜，他途径码头，却看见曾经那个打骂辱骂他的父亲，正在艰难地冒雨做着苦力。


    印象中高大暴戾的男人，变成了驼背弯腰的小老头，一步步地从他的豪车旁边经过。


    而他，任由雨水浇灌，没有回头。


    林溪：“就是这样。这首歌是不是很爽？”


    就像是文学作品里总会有爽文，而到了星际时代，这种风格的歌曲也流行了起来。


    歌手自己的亲身经历让他唱出来格外投入，也让观众特别能带入。


    仿佛真能体会到那种翻身打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挺胸傲然。


    “这首歌的作者，就是石嘉哦。”


    林溪继续悄悄开口，手指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前面的导师之一。


    “不过这歌出来之后，也有些圣母批评他，说他不应该对父亲不闻不问，说他毕竟给了生命什么的……哎，你懂的。”


    时恩沫点头：“懂你意思。”


    此时，所有选手的抽签也已经结束。


    大家依次进入备战间，进行封闭练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便可以摁下准备键，依照顺序出场。


    前面出场的选手，会获得额外的投票加分。


    ——这一期，可是要淘汰整整二十个人的。


    所以对于那些排名不稳，又抽到了自己会的歌曲的选手来说，早点出场还是很有利的。


    并且，观众总是会审美疲劳的。


    一共五十个人，先出场的人总占了一份先机和期待。


    所以当黎维维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时，还真不存在冷场的问题。早有选手排好队等着上了。


    第一位上场的，居然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李鹤鸣。


    他上次团体战大失利，赛后发言又茶言茶语，导致掉了一批粉丝。


    这次大概是怕自己排名掉太低，便想着拼一把。


    ——当然，场内场外的所有观众，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唱。


    直到挡板后的李鹤鸣开口。


    弹幕便七嘴八舌地猜测了起来。


    “是李鹤鸣吗？”


    “不像。我觉得是陈耀，他声音比较低！”


    “都不对，是庞赖！这个音色和他最像！”


    ……


    各说各的，谁也不服。


    每个备战间内都有一个小投屏，可以看见目前表演的情况，也可以看到弹幕。


    这还是选手们第一次亲眼看到观众的反应。


    时恩沫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开口。


    “这都猜不出来吗？”


    仿佛很为这一届的观众水平担心。


    正好视角在她这里的观众们：“……”


    对不起时姐！是他们拖后腿了！


    不过那什么……姐你倒是说说，在唱的到底是谁啊？


    可惜。


    时恩沫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关掉了投屏。


    自然也就没有吐露真相的机会。


    外面，李鹤鸣很快演唱完毕。


    观众这边的监测数据也已经出来了。


    所有的数据都会根据每个观众平时平静状态下的身体状态进行比对，最终得出一个差值。


    差值越大，说明歌手的感染力越强，赢面也就越大。


    李鹤鸣的差值，是9。


    他第一个出场，自然不好判断这个数字到底是大是小，只能匆匆下台。


    为了避免根据已上台选手，来猜出接下来上场的人。


    即便是演唱完毕，节目也没有透露歌手的名字和身份。


    总之，一切都很神秘。


    接下来又上场了几个选手，他们的差值都没有超过9的。


    李鹤鸣内心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应该表现得还不错？


    刚这么想着，林溪就上台了。


    上次节目，林溪就是以时恩沫队员的身份跃然进入了观众的视野。


    说来也奇怪，这之前她似乎没留下什么有印象的地方。


    可那天她飒爽的表现，利落的短发，都让观众直呼姐姐。


    今天林溪运气不错，抽到了一首摇滚。


    不仅适合调动气氛和情绪，也很适合她的风格。


    她在挡板后卖力的演出。


    隔着薄薄的一层板子，观众只能看见选手的剪影。但歌手，却能听见台下排山倒海的欢呼和尖叫。


    一曲结束，林溪的差值来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15！


    “我靠！居然是15，比之前最高的9差了都快一倍了！”


    “不过刚刚这个真的好厉害啊……是谁你们听出来了吗？是不是林溪啊？”


    “她后面上场的人好可怜。我看观众刚兴奋了一把，这会儿有点疲了。”


    李鹤鸣心里难受极了。


    他这个第一还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打破了。


    可看见弹幕说下一个选手倒霉，他内心又好受了一点。


    人就是这样，普通的宽慰一般没什么用。


    可看见别人比自己更霉更惨，就会觉得舒坦多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挡板后。


    看来是位身材不错的女选手。


    伴奏缓缓响起。


    几乎是瞬间，导师石嘉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听出来了，这是自己的歌。


    刚刚下台的林溪也惊讶地蹦了起来。


    她也听出来了，这是时恩沫要唱的歌！


    ……等等。


    难道说，在她后面演唱的，就是队长？！


    倒不是林溪担心队长的实力，而是在这之前的几首歌都是快节奏的爆炸歌曲。


    观众的情绪一直被拉到了顶点，现在明显陷入了疲劳和松弛。


    这种情况下，唱的又是雨夜这种慢歌……


    能行吗？


    林溪担忧地看向了台上。


    与此同时，时恩沫已经唱起了第一句。


    “在那个暴风来袭的雨夜，弱小的我缩在墙边，听着男人的拳一如以前，看着女人的泪水如链……”


    几乎是立刻，弹幕上便有人发——


    “时恩沫！绝对是她！”


    “时姐！这个我必不可能认错！”


    无它，实在是时恩沫的声音太有辨识度。


    也太好听了。


    认歌手环节没什么争议，观众们便很快陷入了歌曲的节奏之中。


    时恩沫的声音清脆，却略带了一丝柔软的颤音。


    仿佛引导着人走入了那个雨夜，看见了弱小的她真的依偎在墙角边，默不作声地目睹着儿时的暴行。


    随着歌曲的进行，观众也跟着歌声，一同经历了痛苦的过往。


    此刻虽然没有之前的炸裂和兴奋，却另有一种愤怒与同情。


    直到副歌部分，时恩沫的歌声讲这种无能为力的情绪渲染到了极致，令人胸膛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想要报复，想要拯救，想要让她获得幸福，想要让世界归于公平。


    ——这当然是可以做到的。


    众所周知，《雨夜》的第二段，就是歌者的复仇打脸。


    观众们深吸一口气，都开始憋着准备扬眉吐气了。


    时恩沫也终于进入了第二段。


    ……等等。


    观众们有一秒钟的愣神。


    他们没听错吗？为什么时恩沫没有继续唱反转爽文的部分，而是重复开始第一段的悲惨？


    只不过，换了一种唱法。


    这一次，时恩沫的声音不再是柔弱。而是带着一股恨意，一股决绝。


    凄惨之中迸发的挣扎，绝望之中发出的呐喊。


    这种堪称疯狂的对抗几乎是立刻，就让观众来不及去思考第一段第二段之类的事。


    又迅速投入到了歌声之中。


    悲惨的少女历经了日复一日的地狱，她想要挣脱这个囚牢，却找不到任何一条出路。


    这一次，没有星探，没有出人头地，没有成功离开。


    她只能被迫在这个地狱里，宛如轮回一般，继续经历那让人为之心碎的过往。


    绝望而悲怆。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带着令人遗憾的怅然。


    宛如眼睁睁地看着一朵鲜艳娇嫩的花，被碾落成泥。


    现场，久久沉默。


    一直到那抹剪影离开，一直到监测系统终于统计出了数据——


    才有人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救救她啊！”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凭什么不让她好起来啊？！”


    “呜呜呜时恩沫你没有心！”


    “靠那个人渣父亲，能不能让我揍他两拳？”


    ……


    仿佛所有人都忘了，这只是一个歌曲写成的故事。


    并且故事的结局，其实是爽文。


    而此刻，监测系统显示出的差值展露在了大屏幕上。


    48！


    整整48的差值！


    代表了时恩沫这首歌对现场的感染力，到底有多强！


    导师席上，黎维维看着旁边的石嘉，轻声说道：“她这是利用了观众的不平和愤怒啊……”


    是啊。


    谁看见那么一个柔弱可怜的孩子，经历了本不应该他经历的一切，被亲生父亲折磨。


    又不能有所触动呢？


    不管是想要拯救他，还是想要惩罚人渣，又或者希望他走出困境获得成功。


    这种期盼化为了原动力。


    在时恩沫始终不给出结局，一直在绝望徘徊的时候，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愤怒是大火，不平是柴料。


    越烧越旺。


    最终，化为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情绪之战。


    石嘉露出了一抹笑容，带着点复杂，也带着点释然。


    当年他写了这首歌后，被很多黑子和圣母谩骂，说他不应该如此“残忍”。


    现在时恩沫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了。


    如果没有他的“残忍”，人们反而更加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从这方面来说，他反倒是应该感谢时恩沫的聪明。


    弹幕上，稍微冷静一点的观众们也开始了讨论。


    “我看还有那个圣母敢喷《雨夜》的，我第一个喷死他！”


    “感谢石嘉，你不像时恩沫那么残忍！你就是最善良最亲切的歌手！”


    ……


    星网之上，有关于“雨夜”“时恩沫”“石嘉”等话题也迅速地火爆了起来。


    在时恩沫这样的情感攻势之下，自然很难有人与之匹敌。


    48分的高分，更是让其他选手望而却步。


    等所有选手唱完，大家便齐齐从挡板后面走了出来，回归到了观众的视野。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展现出了每个人的差值分数。


    时恩沫自然也成为了毫无疑问的第一名。


    说实话，这个结果其实已经不怎么让人惊讶了。


    ——观众早就猜到那首《雨夜》是她唱的了。


    而且，时恩沫已经得了太多次第一了。


    不新鲜了。


    就连讨厌时恩沫的叶飘，现在都有种麻木了的感觉。


    按理说，现在应该开始公布场外的投票数量，再和今天的分数比例相加，算出排名进行淘汰了。


    但黎维维显然是又接到了导演组的“节目效果流程”环节。


    他笑呵呵地点了第一名时恩沫的名字。


    “我刚刚收到导演组的通知啊，说第一名应该有点福利。不过导演组很坏啊，不仅要给福利，还要坑我们？”


    黎维维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今天的福利就是可以要求我们导师做一件事。你有什么要求？”


    这种环节大家都爱看，现场的三千观众立刻起哄起来。


    时恩沫其实也接到了耳机里导演的指示，说让她指明让黎维维唱一首新歌。


    并且也采用现场观众监测的方式，看看黎维维的感染力如何。


    ——黎维维的新歌发布了，要做一下宣传。


    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导师也是需要露脸和流量的。


    再用上这种监测的形式，噱头就出来了。还能侧面宣传一下黎维维的实力。


    不过……


    时恩沫微微一笑，开口。


    “我想让导师们现场表演一下，也试试测算一下现场观众的差值——怎么样？”


    她的目光掠过了黎维维，看向了叶飘。


    叶飘的脸，瞬间白了。


    后台，龙鸿源梆地一下从椅子上霍然起身。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屏幕里的时恩沫，背后已经被冷汗濡湿。


    ——她知道了。


    龙鸿源从未如此确定过一件事。


    时恩沫一定已经知道了。


    叶飘的嗓子，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