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玉狯岳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 但现在他才发现，在坏人的路上他顶多刚起步，调查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扬帆起航的好手, 在人渣的海洋上乘风破浪。


    比如眼前这个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红毛外国佬，他娘的拿一把点二二口径的短左轮顶在他脑门上给他做身体检查！


    墨菲拨了拨撞针，语气办公化：“对光线适应还好吗？考虑到你的口腔零距离接触过鬼血，请诚实地告诉我答案。”


    稻玉狯岳只想告诉他一肚子脏话。


    “回答他。”助纣为虐的剑客把人往太阳下面推了又推, 根本没考虑过万一稻玉狯岳真的被鬼血同化成食人鬼怎么办。


    昨晚他大概是眼瞎了，才把别人看成了柳生润一郎, 这人明明冷酷得独一无二。


    最可恨的粉毛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对啊, 配合一下我们吧, 狯岳小哥, 看在我们昨晚救你一命的份儿上。”


    一提到这个, 稻玉狯岳就炸，他扯下自己脖子的勾玉串丢到我妻明石脸上：“你居然有脸说！这根本都是你干的蠢事！要不是你搞鬼，我根本不会被鬼盯上！全部都是你的错！！！”


    “还有你！”稻玉狯岳接着狠狠瞪了柳生润一郎一眼，“如果不是你害得我失忆，我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处理办法！”


    调查员：Emmm……好像确实是这样……


    先不说稻玉狯岳假设中有没有对自己能力高估, 只看事实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我妻明石往勾玉里掺了狛枝牌饵料, 稻玉狯岳就不会被一大堆鬼追着跑，他没被鬼追着跑就不会正面撞上在山谷逛街的上弦壹，如果不是这样，稻玉狯岳现在还在做他的鬼杀队行当，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追根溯源，把这些怪罪到肇事的柳生润一郎身上，从字面上居然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换个有良心的人，可能现在已经开始商量补偿了, 但稻玉狯岳运气不好，源非缘跟芥川龙之介出去买陶艺展的门票了，剩下的加起来都没二两良心。


    “是我有哪里没给你说清楚给了你可以对主人大吼大叫的错觉吗？”我妻明石捡起掉在脚边的勾玉串，顺势靠在门边，另一只手里的白纸哗啦作响，“你对自己缺乏正确认知，狯岳小哥，你现在已经算不上一个人了，虽然生物上侥幸还是人类，但是在这份合约的作用下，你的政治权利已经其他身为人应得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是一样‘物品’，我的物品。”


    [柳生润一郎：换个事发地点，都可以上演R19剧情了。]


    [我妻明石：你库存太丰富了，不予考虑。]


    [kp：唯独这点，希望你不要跟墨菲学。]


    [墨菲：WTF？]


    稻玉狯岳不屑一顾：“那种纸一样薄脆的合约，谁信啊——”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狯岳小哥，”我妻明石把纸张下方展示给他看，“由当前皇室第一顺位继承人签署的合约，公信力约等于天皇，你真的要跟我去法院把这纸合约辩个明白吗？我姑且还是个大方的主人，但经过审判严格按照这张合约来的话，你的处境就要比现在险恶个五六倍了哦。”


    [kp：暗投 ？？]


    这大概是我妻明石最有底气的一次威胁，毕竟合约是真的，见证人拥有无可动摇的高贵身份，稻玉狯岳只有把柄没有靠山……这要是不成，天理难容。


    kp：你趁火打劫买卖人口才是天理难容。


    稻玉狯岳盯着纸上“源非缘”三个字，眼神凶狠得几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尽管kp非常不情愿，但在此时的日本，买卖人口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大城市可能少一点，但在贫民窟、游郭这些地方，买卖人口随处可见，甚至不用签署文书，但这种交易方式没什么保障，所以被贩卖的游女一旦跑路就会被严厉处罚以儆效尤，而我妻明石手上具体有效的文件，却直接斩断了稻玉狯岳的不屑。


    跑了也没用，只要这纸文书在，随时有警察乐意把稻玉狯岳全境搜捕出来，用他的不幸讨好皇室。


    我妻明石给稻玉狯岳看这张纸只有一个目的——令他看不见希望。


    *


    狛枝凪斗看着眼前稻玉狯岳逐渐走向绝望的场景，不知为何，心中蠢蠢欲动。


    *


    稻玉狯岳是个识相的人，既然不能反抗，他就选择接受，就像他遇到上弦鬼一样，他朝我妻明石给出的卖身契书低头。


    有了试验品的主动配合，试验继续得很顺利。


    “哇哦，直接接触阳光没事，看来没有被同化，”墨菲抽了一管稻玉狯岳的血样，“稍后我去一趟医院，借用仪器彻底检查一遍，紫藤花茶泡好了吗，泡好了稻玉君喝一杯。”


    一碗滚烫的茶水应声被放在桌面，紫色花瓣飘在水上，逸出淡淡花香。


    “喝啊，我们第一杯茶给你，可是顶级待遇。”我妻明石阴魂不散地围着稻玉狯岳打转，像是一只摸到新玩具的猫。


    稻玉狯岳：“你想要我被烫死就直说。”


    “不过，这算是多此一举吧，”早乙女正义抱着手臂看他们折腾，“既然对阳光没有反应，已经能证明他不是鬼了。”


    “还不能掉以轻心哦，”墨菲拿出一个科研人的敬业精神，“我们对鬼这种生物了解太少了，它们如何增殖，如何由人类转化，这些都没有具体资料，转化时万一是由内到外的隐性阶段怎么办，稍后稻玉君再接受一针硫代硫酸钠，如果还没有变化的话，我才能彻底安心。”


    稻玉狯岳：“那玩意有作用了我就死了！”


    “我知道啊，”墨菲拍拍稻玉狯岳的肩膀，“但如果要在不知情的时候逐渐变成鬼，然后给我们造成麻烦，稻玉君也觉得尽快死了比较好吧？”


    我可能快不是人了，但这个红毛绝对不是人！——by 稻玉狯岳


    喝完紫藤花茶又挨了一针，在观察期间门，稻玉狯岳整个人散发着阴暗的情绪，方圆半米以内，都变成了随便塞块蘑菇都能长齐整的环境。


    墨菲确认稻玉狯岳一时半会儿没有变鬼暴走，果断抛下其他人，拿着那管血去丹波市立医院做全套血析了。


    虽然墨菲85点斗殴很有安全感，但放医生单独行动风险太高，早乙女正义跟他一起。


    “太好了呢，没有在阳光下化为灰烬，也没有被毒得满地打滚，”我妻明石薅了薅稻玉狯岳的头发，被短而硬的头发扎了一手，悻悻收回无处安放的爪子，“狯岳小哥不仅人硬气，头发也很硬呢……”


    之前是这样的吗？


    [kp：我妻明石灵感80 1D100=93 失败]


    [kp：……]


    [kp：祝你好运。]


    [我妻明石：淦！有很重要的消息被错过了！]


    我妻明石不记得之前狯岳的发质如何，但他确实是头一次知道人的头发居然能变得如此硬邦邦，如果能挖出规律，说不定他能靠这个在英·秃头绅士·国发家致富。


    kp：日常做梦。


    *


    丹波市立医院。


    开化以来建立的官方医院，由于当地各种丰富出名的神社齐聚，天满、春日、出云等大社都在丹波，地位特殊，因此连医院设备在兵库跟京都中都称得上数一数二。


    早乙女正义揣着手在医院门口，果不其然看到衣着奇诡的墨菲被人拦在门口。


    医院门卫怀疑地打量全身被斗篷笼罩的墨菲，觉得这人满身缝着“可疑”俩字，不是来炸医院的恐怖分子，就是来搞生化危机的恐怖分子，不然蒙着脸干嘛。


    “我对阳光过敏，”墨菲坦白道，“包裹严实是无奈之举。”


    [kp：过一个信用。]


    [kp：墨菲信用评级33 1D100=6 极难成功]


    [早乙女正义：芜湖，信用评级这么容易过的吗？]


    [kp：你要试试？]


    [早乙女正义：我总不可能每次都当对照组吧。]


    [kp：早乙女正义信用评级30 1D100=99 大失败]


    [墨菲：……何必呢。]


    [kp：何必呢。]


    [早乙女正义：……]


    门卫回忆了下自己过往的见识，发现确实有不能找太阳的前例，同情地看了墨菲一眼，放他过去了，但他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早乙女正义的时候，眼睛突然圆瞪，招呼旁边摸鱼的门卫一起把早乙女正义围起来了。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被用警棍对着的早乙女正义发自内心地问。


    领头围着他的门卫语气激动：“别装了，我在警署里的通缉令上看过你的脸，把你逮过去，能拿三万钱！老弟，我们发了！”


    被称呼“老弟”的门卫后知后觉，也激动起来，两人看着早乙女正义的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连看门的义务都忘记了，押着早乙女正义就要往警署走。


    [早乙女正义：我不是运气不好，只是想去警署看看这地方的警力。]


    [墨菲：……]


    [早乙女正义：……]


    [墨菲：好的：）]


    kp：天塌下来，有早乙女正义的嘴顶着。


    墨菲目送同伴被带去警署，沉默半秒，转身进去医院。


    [墨菲：看在早乙女正义的份儿上，能给我一个熟人吗，在医院没熟人不好办事啊。]


    [kp：也是，献祭非酋总该得到些什么，你投一个幸运。]


    [kp：墨菲幸运50 1D100=10 极难成功]


    墨菲刚刚走进来，就看见路过一个熟悉的金毛，金发碧眼，身姿挺拔，跟周围的医护人员除了白大褂以外没有半点相似度，金毛也看见了他，热情地朝他走过来。


    “嘿，墨菲，你怎么来丹波了，”金毛给了墨菲一个拥抱，漂亮的碧色眼睛眨了眨，“是特意来看我的吗，今晚我有空哦~”


    [墨菲：哇哦，是老情人？]


    [kp：不然呢。]


    金毛名叫丹尼尔·斯威夫特，英俄混血，曾经是墨菲的研究生，专攻生物医学，后来听说为了躲避战争影响来到日本避难，但墨菲没想到他会来丹波。


    “亲爱的，我的夜晚已经有人预订了，”墨菲放开手，随意将血样递给他，“来医院遇到你确实很幸运，现在我需要有人帮我做个详细的血样分析。”


    丹尼尔耸了耸肩：“义不容辞。”


    两人一起走进血样分析仪器存放的医疗室，途中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敲了敲门，看向丹尼尔：“斯威夫特医生，那位小姐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丹尼尔皱眉：“好的，我稍后就去。”


    护士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


    “‘那位小姐’？”墨菲有些好奇，“丹尼尔也有新的际遇了？”


    “没那回事，”丹尼尔表情略显苦恼地把血样塞进仪器，“只能说那位小姐很让人头疼，唉，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想要更先进的医疗仪器没错，但这种东西进口数量被限制得很死，就算我想也没法给她一台。”


    “她要什么？”墨菲更好奇了。


    丹尼尔朝正在运行的仪器努了努嘴：“诺，这就是了……”


    [kp：暗投 ？？]


    “叩叩”。


    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墨菲跟丹尼尔从聊天中抬起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笑容温婉的女性。


    她穿着黑色的制式服装，外侧套着花色漂亮的羽织，容貌秀丽，身姿纤细，站在门口像一只翩跹而至的彩蝶。


    她似乎没有听见丹尼尔在提起她，对他们笑了笑：“又来打扰您了，斯威夫特医生，有客人吗？”


    墨菲收回了不礼貌的打量眼神，朝她伸出手：“你好，美丽的小姐，我是墨菲·希波克拉底，直接称呼我‘墨菲’也可以。”


    “啊呀，失礼了，”女性维持着温和无害的微笑，白皙的手掌跟墨菲的交握，“我的名字是蝴蝶忍，很高兴认识您，墨菲先生。”


    [kp：墨菲侦察80 1D100=62 成功]


    [kp：墨菲灵感90 1D100=28 困难成功]


    手上的触感绝不算柔软，非要说的话，跟柳生润一郎的手差不多，有常年握剑的人才有的老茧，而在高处往下看，能看出对方羽织繁复的色彩下藏着一丝不协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遮掩在羽织下。


    墨菲的大脑还在继续获取信息，鼻尖的一股香气却让他的内心警铃大作。


    呼吸逐渐急促困难……


    墨菲猛地甩开蝴蝶忍的手，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酒精倒在斗篷一角，拿满是酒精的斗篷拼命擦拭自己与对方接触过的手掌。


    丹尼尔：“？”


    导师改性了？


    蝴蝶忍同样被墨菲这种毫不遮掩的“嫌弃”表现震住了：“……请问，您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丹尼尔，给我开一些抗组胺药物，”墨菲说完，转头看向蝴蝶忍，生理上涌出一波一波的厌恶，“抱歉，蝴蝶小姐，我对紫藤花过敏，你可以稍微离我远一点吗？”


    [kp：暗投 ？？]


    蝴蝶忍一直含笑的表情没有变，但她也没有听话离开，放任丹尼尔离开后，她挡在门口，轻声问：“我可以帮墨菲先生脱下面罩跟斗篷，去窗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吗？”


    房间门窗口是敞开的，有金色阳光从窗口斜照入室，窗外微风吹过，看着就惬意悠然。


    但在墨菲眼里，那不是什么窗口，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绞刑架，而微笑着的蝴蝶忍就是绞刑架旁边的刽子手——


    现在，刽子手正在轻声询问他要不要去绞刑架试试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