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郭内明显比外面人多, 调查员一行人走在里面毫不起眼，甚至偶尔会被人流冲散。


    这也不奇怪，毕竟春天快到了, 一些野生动物都准备发情了，更何况人类这种一年四季与兔子同步发情的动物。


    源非缘好不容易被同伴从人流中扯出来, 再看一眼自己的来处，忍不住额头滴汗：“这可跟我参加过的庙会差不多了。”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不仅是今天, 而是天天，”早乙女正义中肯点评, “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芜湖，这里居然有烤鱼！”柳生润一郎突然出声，直到刚才还在专注看美女的剑客循着味儿来到摊贩面前, “老板，两串烤鱼，一串孜然, 一串麻辣。”


    “好嘞！”面容和蔼的大叔爽快地从烤架上挑出两串金黄酥脆的烤鱼，手艺娴熟地翻转鱼身, 另一只手潇洒地往上面洒调料。


    在后面看到柳生润一郎行动全过程的调查员沉默了一会儿。


    我妻明石：“可以理解，毕竟美色不能当饭吃。”


    诱人的烤鱼被抹上一层调料, 霓虹灯下闪烁着厚重浓郁的美食光彩, 令人望而生津。


    ——说起来, 他们一路上惦记着游郭, 晚饭还没吃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早乙女正义语气唏嘘，到烤鱼隔壁的炒面摊子上要了一份炒面，加了很多豆芽。


    源非缘对这些街头小吃一窍不通, 跟着狛枝凪斗去一个扛着一扎苹果糖中年人面前，买了苹果糖开始啃。


    “咦，大家现在就用晚餐吗？”芥川龙之介提前做了功课，诧异道，“我还以为大家是想去‘店’里坐坐，然后用餐。”


    “去的去的，”我妻明石挤在章鱼烧摊前一迭声地回复他，“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别挤我，当心我帽子掉下去！”


    [我妻明石：哇！这群人故意挤我的吧！是可忍孰不可忍，kp，妙手！]


    [kp：……]


    [kp：想偷东西可以不用费心给自己找借口的。]


    [kp：我妻明石妙手90 1D100=42 困难成功]


    拥挤的人群中，肢体碰撞不可避免，偶尔也会有口角摩擦，但没人发现有人在趁机浑水摸鱼。


    当我妻明石抱着一盒章鱼烧回来，他的外套“胖”了一圈。


    “法外狂徒吗你。”柳生润一郎吐掉鱼骨头，顺便吐了个槽。


    “嘁嘁嘁，”我妻明石理不直气也壮，歪理一堆，“你知道游郭有一个别称叫做‘法外之地’吗，在这里动辄就是被直接处死的游女，半个巡警也没有，谁在这里都是十成十的‘法外狂徒’。”


    柳生润一郎目露怀疑：“真的假的，不会是你胡诌骗在下的吧？”


    我妻明石面不改色：“怎么会！”


    ——答对了！


    墨菲拿着一整只烤乌贼跟恋人分食，就着我妻明石满嘴跑火车下饭。


    “说起来，我们遇见的食人鬼好像都是‘法外狂徒’，它们大多是没有身份的黑户，过不了食品安全检验的厨子，还有一个搞迷信活动的□□教祖……”源非缘突发奇想，“该不会鬼王也是‘法外狂徒’吧？”


    我妻明石笑了笑：“真要按着这个逻辑来，首先年龄超过人类极限的食人鬼都是黑户。”


    “那个教祖搞迷信不犯法，”早乙女正义提醒，“虽然不知道他们拜的什么神，但他明面上搞宗教没有问题。”


    甚至连教内资金账目都干净得超越了政府百分之九十九的蛀虫，令人唏嘘。


    “鬼还能拜什么神，”我妻明石奇怪地看他一眼，“除了鬼王还有谁。”


    早乙女正义：“那那个寺院里的佛像岂不是按着鬼王的样子雕的？”


    我妻明石：“让你失望了，不是，跟其他寺院差不多的佛像。”


    早乙女正义：“……”


    我妻明石：“……”


    “鬼王又不是疯了，那么能苟的一只鬼，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脸露出来！”


    头一次，我妻明石意识到自己信用低的不便之处。


    *


    游郭由数条热闹繁华的街道组成，街道两侧都是游女揽客居所，这边遵守朴素经济学常识，处在街道交界处位置最好的“店”不一定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赚钱的。


    问题是，调查员面前是条三岔路，左右前方各有一家“店”。


    [我妻明石：kp，你是不是故意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搞这个，明知道我有选择困难症——]


    [kp：你有选择困难症？]


    [墨菲：你有选择困难症？]


    [源非缘：你有选择困难症？]


    [柳生润一郎：你有选择困难症？]


    [早乙女正义：你有……算了，再问感觉就不礼貌了。]


    [我妻明石：……]


    [kp：明显不是我一个人不知道。]


    [柳生润一郎：我妻你没有被爱着啊！震声.jpg]


    我妻明石还在纠结与打击中沉浮，调查员已经决定三家店都逛一遍，先从最左边的荻本屋开始，这家比另外两家外饰稍显逊色，一心想寻欢作乐的大概会选另外两家，但对初次体验的新手来说，这家刚刚好。


    调查员一行人七个人结伴进去店内，尤其是其中长相优越的不在少数，引起鸨母的热烈欢迎……除了app拉胯的我妻明石。


    App50的我妻明石看着同伴们在鸨母的招待下，被一群花枝招展的游女拥簇着穿过大堂，进入二楼包间，还不知道自己被无视了的我妻明石理所当然地跟上，却在包间门口被关在门外。


    我妻明石：“……！”


    [我妻明石：我app50啊！跟柳生只差了10，凭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kp：app50是不丑，但平均分被提高了，对比下来，自然产生丑。]


    [我妻明石：……平均分多少？]


    [kp：带你69，不带你74，哪个你都蹭不到边。]


    [我妻明石：……]


    [我妻明石：这个看脸的世界赶紧毁灭吧！！！]


    我妻明石对着门踹了一脚，不出所料，里面没一个人出来给他开门，只好忿忿下楼，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孤独一人种蘑菇。


    有年纪小的女孩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他要不要人来陪，或是点什么东西吃，我妻明石意识到自己蹭免费桌椅的行为可能会惹到店家，要了一份最便宜的茶水，顺便多要了几个杯子，装作在等人的样子。


    “哦，”一团乳白色团块从桌子对面浮上来，“难得才有独处的时候，要跟我聊聊天吗，这些天一直没法跟你说话，好寂寞啊。”


    我妻明石：“我还以为在地下待了几百年的非人类是有对寂寞抗性的，没有的话，你是怎么忍受过来？”


    “之前无所谓，但一旦跟人交流过，就不想再回去那种状态了，”乳白色团块飘来飘去，“要忍耐不在人前跟你交流可是很辛苦的。”


    “感谢星之彩大人没有让我在同伴眼里成为一个谵妄症，干杯～”我妻明石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哈哈～这就是人类的甜言蜜语吗～”


    [kp：暗投 ？？]


    乳白色团块突然停止飘动：“出于我们之间的私交，我要提醒你，你要倒大霉了。”


    “谢谢，我在十分钟前被关在门外就知道了。”


    我妻明石忧郁地喝了口水，在心里想象上面可能出现的堕落场面，更加忧郁了。


    二楼包间。


    这里没有出现我妻明石想象中的场景，宽敞的房间采用电灯照明，装修也是偏明快的类型。


    “各位爷第一次来游郭吧，”鸨母撸起袖子给他们倒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偏好，咱家的女孩一定能满足各位需求的，想要小酒也可以。”


    鸨母干这一行很长时间，眼光格外毒辣，她一看就看出在场的人虽然都很稳，却都是新手，再看到源非缘他们身上昂贵的服饰，说话语气更亲切了几分。


    “在下觉得，女孩都是独一无二的，在下对女孩的偏好也不能以一概全，女子美丽也不全靠外表，内在美……”


    早乙女正义捂住柳生润一郎滔滔不绝的嘴巴，对着鸨母说：“我们初来乍到，请鸨母给我们邀几位擅长才艺表演的姑娘，能漂亮一些就最好不过了。”


    鸨母捂着嘴笑：“客人太客气了，咱家这就去为您喊女孩上来，保证能歌善舞，长相齐整，包您满意。”


    “问一个私人问题，”墨菲出声，“贵店有人用紫藤花吗，我对那种花过敏。”


    “没有的，客人放心，那种花还不到花期，现在找都没处找呢，安心安心，咱家待会儿会问清楚姑娘们的。”


    说着鸨母拉开门出去。


    拉门关上，屋内稳重的气氛瞬间削去一半，源非缘泄了硬装出来的气势，直接趴到桌子上。


    “喂喂，还什么都没开始呢，”墨菲摘下口罩，“你怎么就躺了？”


    源非缘坐立不安：“我、我……不知道，腿突然好软。”


    “别软啊，”柳生润一郎顶着一张严肃正经的脸，“这里是男人最不能说‘软’的地方。”


    源非缘：“柳生……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你来游郭后话突然变多了。”


    “在下只是有感而发。”柳生润一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就是不去看源非缘。


    别给我在这种地方有那么多感想！迟早你的剑也要被污染成黄色废料！


    “各人笔下的游郭都很不同呢，”芥川龙之介对房间内的装饰很感兴趣，“我在书里读过燥热拥挤的、油腻污浊的、冷清萧瑟的、破败燃烧的……亲眼见到的却很是精致热闹，与想象完全不同。”


    早乙女正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别忘了书中描述具有时效性，不同时代自然有不同游郭。”


    “诚如早乙女君所言。”


    墨菲看着芥川龙之介跟早乙女正义相谈甚欢，突然担心起来自己会不会真的被绿。


    毕竟早乙女正义在点亮粉色好感度的方面——是真的天赋异禀。


    就在墨菲沉思时，源非缘拿着自己记载素材的笔记本凑到芥川龙之介身边，互相交换取材本。


    “芥川君写的不多，但重点都抓住了。”源非缘看着取材本，不自觉露出了前辈欣慰的表情。


    芥川龙之介谦虚道：“老师过奖，您记得非常详细，我很期待您的新作。”


    “是吗，”源非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尖，“我写的基本都是纪实向，不记清楚一点可不行。”


    “欸，”芥川龙之介愣了下，“老师宫廷生活描写得巨细无遗，读起来引人入胜，仿佛身临其境般详实可信，是因为老师去过宫中取材？”


    源非缘：“啊……”


    在宫中住到前几个月才跑路的源氏公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跟芥川龙之介自我介绍的是家身份，而知道家等于他另一个身份的人也就只有调查员了……


    源非缘看到在跟柳生交流的白毛少年，心中迟疑了片刻。


    跟一来就和墨菲组队的芥川龙之介不同，狛枝一直跟着调查员，没有被某个人禁锢进信息茧房，以狛枝凪斗的观察力，源非缘没有自信觉得自己没有暴露。


    也就是说。


    ——只有芥川龙之介不知道。


    源非缘：难怪跟龙之介交流时总觉得哪里对不上！


    *


    “哎呀，早听龙之介说过想去吉原游郭取材，但龙之介脸皮薄，只有他一个人肯定不敢进去，朋友陪着他还是会觉得害羞，真不知道现在陪伴他的人是何方神圣。”


    拖沓着木屐的久米正雄推了推眼镜，视线严肃又挑剔地扫过热闹的花街。


    不像是来寻欢作乐，而像是来找茬踢场子的。


    久米正雄收到的书信上有提到调查员的旅行计划，源非缘的旅行备忘录是公开读物，芥川龙之介在信里调侃，他可以跟久米正雄赌一袋烟，下一站必定是游郭。


    停在外面路边的三辆车非常显眼，久米正雄想无视都难，直接印证了芥川龙之介的所在位置。


    跟着他一起的富冈义勇左看右看，没有见到自己想找到的人，顿时泄气。


    富冈义勇：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人……


    “先别急着下结论啊，富冈先生，”跟富冈义勇结伴走了几天，久米正雄也学会读他的一些冷面表情，“自古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有三个，赌坊、酒楼跟游郭，我们初来乍到，可以进去打听一番。”


    富冈义勇略微想了想，颔首同意。


    荻本屋。


    鸨母再次迎来了两个高质量男性，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冰冷酷帅，还都穿着上乘，气质不凡，顿时眉开眼笑。


    [kp：暗投 ？？]


    其中气质高冷的青年突然转身走向别处——那是一个角落，灯光照射最弱，一不小心就会忽略，座椅上只有一个客人，忍受端茶小妹白眼，喝着最便宜的茶水。


    普普通通平平无奇，还有点忧郁。


    “终于找到你了。”


    想到自己一路上翻山越岭到处碰壁，即使是富冈义勇也忍不住颇感心酸。


    实在是很长一段距离，三个月内富冈义勇从北海道到四国，途径关东九州，又绕了个圈子从京畿回到关东，距离完成踏遍日本版图全境的成就就差一个冲绳。


    戴着报童帽的青年抬头看了看富冈义勇的脸，心中好感默默-50：“你好，我认识你吗？”


    “富冈先生，”久米正雄摆脱鸨母走过来，“这就是您要找的人吗？真是……”


    久米正雄：“……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妻明石感觉被人从正面开了一枪。


    “可恨的池面。”


    我妻明石腹诽着突然发现不对，声音不对。


    “富冈先生？”久米正雄诧异地看着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对着我妻明石重复了一遍：“‘可恨的池面’……这是你定下的暗号，证明我是可信之人。”


    我妻明石放下二郎腿，换了一种眼神看向眼前的富冈义勇：“一个暗号算不了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富冈义勇周身气压陡升，“你给了我两个名字跟地址，东京的稻玉善逸，熊本的童磨。”


    我妻明石：“啊这……”


    看这缝合程度，嗯，是他的风格。


    久米正雄揣着手，好奇道：“结果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富冈义勇沉默有力地看着他。


    “呃，我妻善逸，”我妻明石如是说，“我的名字叫我妻善逸。”


    kp：你特么——


    [kp：我妻明石话术80 1D100=62 普通成功]


    富冈义勇下意识地怀疑这会不会是第三个假名，但他转念一想，没有人会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谎吧，还是这种容易戳破的谎言。


    单纯的剑士不知道，同样的想法在他第一次遇到对方时也出现过一次。


    “我记下了，”富冈义勇神情温和了百分之一，“我是富冈义勇，是你的……”


    “明石！大家说你可以上去啦！”源非缘在二楼对着我妻明石喊。


    我妻明石：！


    过于戏剧性的发展令久米正雄大开眼界，生活果然比还富有戏剧性。


    “……”富冈义勇浑身气温骤降10℃，剩下的半句话冷漠极了，“是你的剑。”


    真的吗？但你一脸要拿剑戳死我的表情啊！


    我妻明石一边讪笑，一边在心里呼唤时光机。


    假如时光倒流，他撬锁也要进去二楼包间，才不一个人待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