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平常满天繁星的天空，现在是一颗都没有，黑得像是抹了一层黑漆。


    “窸窸窣窣”。


    稻玉狯岳憋着气在浓密的野草丛中狂奔, 脖颈挂着的勾玉坠子在黑暗中显得愈发诡异深邃。


    “跑去哪里？”


    追踪者一时不查, 失去了稻玉狯岳的踪迹，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


    “你个蠢货！这都能跟丢！”另一只鬼也抵达了，黄色眼睛看不出曾经人的理性。


    “拉倒吧，你还不如我呢！”


    稻玉狯岳缩在树后，手中紧紧握着日轮刀, 耳边是两只食人鬼斗嘴互骂，心里骂了鬼杀队一百次。


    他收到鬼杀队的消息，说这里只有一只不上不下的鬼，连血鬼术都不会，原本他该手到擒来的！


    结果现在却被两只更强的鬼盯上……


    “别嚷嚷了, ”后赶到的鬼打断了同类的废话, 竖起尖耳朵, “那个稀血还是个菜鸟，打不过我们也跑不了多远的，你安静点，他现在一定躲在哪里没走远, 因为之前跑了那么久，现在一定在大喘气……”


    稻玉狯岳死死憋气。


    该死的, 他什么时候变成“稀血”了？！


    乌云退去一些，月光挥洒，银辉照在他脖颈处的勾玉上，其中一块隐隐约约露出不合群的血色。


    跑得快的那只鬼眼睛看向稻玉狯岳的藏身之处，突然开口：“我闻到了！稀血的味道！”


    “心跳声太吵了, 菜鸟！”耳朵灵敏的食人鬼同时发现他。


    稻玉狯岳忙不迭地再次踏上逃命之旅，脖颈间的勾玉坠子因为动作，隐去了血色的那一面，再次平平无奇起来。


    *


    狛枝凪斗从车上下来，对着眼前缤纷多彩的霓虹汪洋展开双臂，感叹：“这就是不夜城吗，斯巴拉西！”


    路过的行人听见狛枝凪斗的话，正要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看到狛枝凪斗面朝的地区是哪里后他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纷纷低头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别，”柳生润一郎一把扯回引人注目的狛枝凪斗，叮嘱他，“去游郭的人可不能说‘斯巴拉西’，那是禁忌。”


    狛枝凪斗好奇：“禁忌？”


    “游郭的人大多是别无选择的可怜人，赞美游郭的存在会引起她们的反感，”柳生润一郎一边说一边换了件颜色轻快的衣服，衬得他年轻五岁，“而游郭的存在也是政府无言的败笔，称赞它绝非一件好事，两头都没法讨好。”


    狛枝凪斗：“哦，原来如此。”


    芥川龙之介略显惊讶：“哎呀，柳生君的见解独到，很是透彻。”


    “过奖，”柳生润一郎表情严肃地给自己打理头发，“只是在下比各位徒增了几年人生阅历。”


    其他调查员：……也就在搞颜色上头头是道了。


    打听周围消息的早乙女正义走过来，跟调查员打了声招呼：“这块地方往里走没有巡警，放轻松。”


    就算名义上游郭归属繁华城市，但只有外侧边缘被纳入巡警范围，警备力量几近于无。


    闻言，柳生润一郎将身上的“霜之哀伤”“火之愉悦”放在车里，身上只带了一把青色的日轮刀，大大咧咧地挂在腰间。


    墨菲朝自己恋人眨了下眼，打趣：“看来巡警也怕自己部下陷入温柔乡，所以特意避开了。”


    芥川龙之介一半觉得有趣，一半为墨菲提出的这个可能感到叹息。


    这么大一个游郭杵在京都，还被特意避开了巡逻路线，不可能没有政府高官在后面背书，甚至不可能只有一个。


    墨菲见芥川龙之介清隽的眉头皱起，便知道他又在为这个国家感到困顿难受，上前牵住恋人的手，强制将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有个出色家的恋人就是有这样的麻烦，总是容易与他人共鸣，芥川龙之介是佼佼者，还尤其心软，多思无益，只会刺到他自己。


    真是……


    墨菲：甜蜜的负担～～


    “为什么不能开车进去？”不解风情的我妻明石抱怨着冲散了情侣之间的微妙氛围，喋喋不休，“人类发明代步工具的初衷被抛去哪里了，我不想走路啊……”


    墨菲&芥川龙之介：……


    “里面的治安很遗憾，”源非缘夹着一本笔记走过来，“开车进去就像一个移动靶子，明石你很会‘拿’东西，但你可以保证我们的东西不会被‘拿’走吗？”


    我妻明石声音低了两度：“……被偷东西，是遗失者犯蠢。”


    “就像你‘拿’的那个勾玉，”早乙女正义眼皮一掀，“当时我问你，你说要还给失忆的那小子，你还了吗？”


    “还了！”我妻明石又抖起来了。


    [我妻明石：这正是我洗白自己名声的好机会！]


    我妻明石对着早乙女正义挺起胸膛，手拍在胸口拍得邦邦响：“时代变了，早乙女，少戴有色眼镜看人啦，我说话算话，说还就还，在场没有人比我更诚实守信，狛枝可以证明。”


    狛枝凪斗附和道：“是的，我可以证明哦。”


    早乙女正义没有对我妻明石投心理学，而是转头看向狛枝凪斗：“狛枝君，你确定他还的是狯岳的勾玉吗？没有被掉包吗？”


    “当然，”狛枝凪斗理所当然道，“我妻君拿了勾玉后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可以发誓，勾玉没有被掉包。”


    我妻明石：哈哈早乙女！这我已经料到了！


    早乙女正义追问：“没有缺斤少两吗？”


    狛枝凪斗点头：“绝对没有。”


    我妻明石：蛤！这我也料到了！


    “唔……”


    早乙女正义眼神古怪，倒不觉得我妻明石改邪归正了，而是心想我妻明石还搞了什么新鲜的幺蛾子？


    “没有缺斤少两，是不是多了什么？”墨菲看了看稀血中的稀血，“比如，狛枝君的什么东西。”


    我妻明石内心咯噔。


    完啦，洗白自己名声的计划又泡汤了。


    “好厉害啊，医生，”狛枝凪斗无视了石化的我妻明石，拍了拍手，“您想的一点没错，我妻君给勾玉做了一点改造，里面封存了我的几滴血。”


    知道狛枝凪斗血液特性的调查员开始担心他们新鲜出炉的捉鬼工具人的安危。


    我妻明石虚了半秒：“我这是担心狯岳小哥遇不到鬼……不对，我在帮助狯岳小哥提升战力，好为大家提供更多的鬼素材！”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我妻明石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人说服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唉，”早乙女正义叹了口气，看我妻明石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懂不懂可持续发展啊。”


    原以为自己要被喷的我妻明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其他人跟着打出“？”。


    “在赌马场，你想要培养一匹能够百战百胜的快马，打从对方一出生就超额训练是毫无疑问的愚蠢行为，”早乙女正义解释道，“正确的做法是一开始给予对方资源打好基础，等到对方成熟再榨取利益，这样对方的耐用期会比之前延长数倍。”


    简而言之，我妻明石没有投入就开始消耗的行为太激进，很可能瞬间有去无回，早乙女正义则想细水流长，放长线钓大鱼，折磨漫长无期。


    ……对狯岳来说，他宁可选择后者也不想死在我妻明石的粗糙利用下。


    当然，没有这个选择题，他会更开心。


    “嘛，等到狯岳小哥捉到鬼再说吧，”我妻明石摩挲自己下颌，“不过，早乙女说的也有道理，等他联系我，我给他掉包一下勾玉。”


    “那也得要他活到能够联系你的时候，”源非缘叹气，“万一狯岳中途死了……”


    “那就换一个。”*2


    两人异口同声，我妻明石跟早乙女正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击掌和解。


    虽然途径各异，但他们充满人渣屑味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kp：都是人渣……我可怜的npc。(╥ω╥`)


    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的柳生润一郎走在最前面：“好了，我们进去游郭吧。”


    游郭，一种自古以来便长盛不衰的行当，从业者受人白眼，在任何地域都如此。无论时代如何进步，文明如何成长，只要人类的性本能还在，就总会有龌龊阴影在黑暗隐晦的地方滋生，生生不息，永不磨灭。


    调查员一行人进入游郭，夜色撩人，灯火通明，即使是冬日，空气里依然浮动着甜腻的香味，道理两边花楼上，女人娇柔欢笑，伸手揽客，其乐融融。


    App最高的墨菲在进游郭之前，立刻戴上了口罩。


    这个时候外来化妆品还没有普及，游女多是用薰香，万一里面有人用紫藤花，墨菲就要率先退出游郭逛街。


    柳生润一郎目不斜视，只专注地瞧着视野范围内最漂亮的游女，有更漂亮的就立刻转移目标，墙头草行为毫不遮掩。


    我妻明石拿着黑盒子到处拍，大多是随手拍，鬼知道他拍下来的照片洗出来能是什么样子。


    [kp：我妻明石妙手90 1D100=66 成功]


    拍照不小心碰到了路人，我妻明石随便道了声抱歉，路人不在意地摆手。


    等路人离开，我妻明石手上多了一个略有份量的钱包。


    游郭内多是揣着钱来找游女的男人，我妻明石摸他们的钱包没有半点心理负担，虽然摸其他人的钱包他也没有心理负担……但在这里，就算被同伴发现了，他们是不会把他踹出去任苦主揍他的！


    狛枝凪斗说得对，游郭确实很“斯巴拉西”，他在这里摸别人的钱包，还能占据道德高地，对我妻明石这样的“记者”来说，真没有比游郭更“斯巴拉西”的地方啦！


    源非缘跟芥川龙之介同为作家，一进来顿时大开眼界，但跟其他人比起来安静得很。


    “源君似乎有感？”芥川龙之介询问。


    源非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里……比我想象中要更加明亮。”


    “明亮么？”早乙女正义酝酿了一会儿，作出一首很应景的短诗。


    “灯火烂漫，笑靥如花，路上往来，皆是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