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 头发炸开的源非缘睁开眼睛。


    他眯着眼睛在被窝里海豹搓脸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意识维持在半梦半醒状态，好让自己既能拥有去一趟厕所不会掉坑的理智又不至于躺回被窝找不回睡意。


    源非缘脑袋上冒着虚无的泡泡推开寝室门, 路过聚众点蜡烛的客厅, 离开房间, 用完洗手间回来一边擦手一边在心里发誓下次绝对不贪河豚了, 路过客厅猫猫祟祟不知道围着蜡烛在嘀咕什么的四个人，躺回被窝，盖好被子，边角压实，只露出脑袋，静待周公的呼唤。


    昏昏欲睡间，源非缘发散思维想着其他人真有兴致, 大半夜还聚在一起点蜡烛。


    ……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源非缘睁开眼睛, 看到四周空空荡荡的床铺, 顿时睡意全消。


    他打开寝室跟客厅之间的门, 不意外地看见了另外四个被坑里失踪的同伴们——柳生润一郎、早乙女正义、我妻明石跟狛枝凪斗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活像主人起夜时撞见家养的四只猫在聚众开趴——但桌面上还点燃了三根烘托气氛功能大于照明功能的蜡烛，在漆黑的房间里如同聚众举办可疑黑魔术的可疑组织，有限的光照下充满了意义不明的可疑感，除了可疑就只剩下可疑。


    源非缘抖了抖袖子, 满脸问号：“……你们在做什么？”


    “非缘，你来得正好。”


    我妻明石挪了挪屁股, 拍拍身边的地板，示意源非缘走过来坐下，然后摘下自己像是被按在设定上钉死了的帽子, 露出一头粉发，他朝源非缘眨眨眼，给他一个wink：“你觉得我这样有几分像女人？”


    源非缘差点被我妻明石一个wink送走。


    kp：这人对自己的app50是真的没有一点逼数。


    似乎是源非缘表现得太直白了，我妻明石无奈把帽子戴回去：“没办法，只有我跟柳生的身高适合扮弱女子，但他连头发都不粉，跟女人半点关系都扯不上，更别提激起保护欲了。”


    柳生润一郎：没有女人缘被重新定义了。


    源非缘：你刚刚那副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早乙女跟狛枝就更别提了，”我妻明石看着另外两个不争气的家伙直摇头，“谁家欠债的能长狛枝那么高，武力我跟柳生加起来才差不多能抵一个早乙女，说他欠债潜逃，谁信啊。”


    早乙女正义谦虚了一下：“柳生的剑术增幅比我强。”


    “我知道，所以才在柳生那边加了我啊。”我妻明石唯独在自己的武力方面特别有数。


    源非缘听得一知半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装女人，谁欠债潜逃了？明石你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又欠债了？”


    “不，不是的，”狛枝凪斗耐心地跟源非缘解释，“我妻君刚才说，让万世极乐教就那么完蛋太浪费了，反正教宗一死剩下的教众也会树倒猢狲散，不如趁机把能用的部分想办法先套出来……”


    源非缘：“能用的东西？”


    “咳咳，”我妻明石打断了狛枝凪斗的话，一本正经道，“正所谓，不义之财，见者有份，那些愚蠢得向食人鬼祈求万世极乐的教众无药可救，但是钱是无罪的，必须要想个办法把钱从食人鬼那里救回来！”


    早乙女正义：“不，我们该救回来的是被鬼迷惑的普通民众，不是钱。”


    “都一样都一样，”我妻明石两只眼睛变成“￥”，“没钱了，那些普通人就没法纠结什么信不信教的啦，就算还想迷信也得去找个安生活计工作养活自己，一举两得！”


    “这绝对是你刚刚想到的吧！”


    “重点不是那个，”我妻明石推开早乙女正义，“重点是我们得火速把无辜被欺骗的小钱钱从罪恶残忍的食人鬼毒手中解救出来！这可是刻不容缓的大事！”


    ……结果还是搞错要救的对象了。


    *


    第一天，吃早饭时，调查员包括狛枝凪斗都是一副被掏空身体的模样。


    仅仅一顿早饭的功夫，墨菲就被迫见识到了人类在进食早餐方式上的多样性，柳生润一郎夹着小豆馅卷，咬了好几口都没能伤到食物分毫，早乙女正义搞错了呼吸跟进食的器官，喂自己米粥喂进了鼻子，我妻明石一头栽进味增汤，碗里不停冒泡，令人深思他的生理构造。


    “我记得，被掏空的应该是我才对吧，”墨菲看了看其他人脸上多出来的黑眼圈跟不用化妆也显得苍白的肤色，困惑了一会儿，“你们五个人怎么个分配法？”


    源非缘抬起脸：“昂？”


    早乙女正义：“分配？”


    我妻明石趴在汤碗里不知道在用人类的哪个器官呼吸。


    “龌龊，满脑子废料，”调查员中永远能第一个Get到黄段子的剑客鄙夷地瞥了墨菲一眼，刻意又做作地在他俩之间划开一条线，“黄者见黄，在下羞与你为伍。”


    [kp：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就是你了……]


    [墨菲：+1。]


    [kp：你也没好到哪去。]


    *


    万世极乐教在京都一部分人当中很有名，整个宗教组织围绕着教祖为中心，教祖特殊的发色眼瞳被当做神迹，说白发跟彩色眼瞳是某种病症的学者通通会被打出去，教祖听取教众苦恼并表现得哀伤这点简直赚爆了好骗笨蛋们的好感，因此万世极乐教在生活困苦的底层平民中、尤其是女性中的声望很高。


    万世极乐教是唯一一个会对落难平民伸出援手的宗教团体，无处可去的女性可以留下侍奉教祖，男性可以负责采买一些物资。


    与其他的寺院宗教宣扬的现在受苦来世获得福报不同，万世极乐教的教义是少有的只针对当下生活，宣扬以一个平稳的心态开心生活，做喜欢做的事就好，不开心的事跟难过的事，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


    呵，可笑，真以为这个世界能够允许人这么轻松生活就大错特错了！——by 被现实毒打得满脸血的调查员


    新年过去没多久，侍奉教祖的侍女就打开寺院的大门，提着一把比她个头还要高的扫帚出来扫雪，她五官清秀，大概十五六岁，踩进门外的雪里，积雪立刻没过她的小腿，寒风吹过脸颊，口鼻中充斥着冰凉的空气，令她的鼻子通红，手指也不由得蜷缩起来，但即使如此，也比她来到这里之前的生活好得多了。


    “咳咳、咳咳……”


    侍女还没开始打扫，就听见了一连串的咳嗽声，像是在故意吸引人注意，侍女没有那么聪明，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了一个穿着老旧和服的女人缩在角落咳嗽。


    对方有一头粉色的头发，脸上满是脏污看不清五官，穿着的和服极不合身，袖子跟下摆都短了要么是没钱买新的要么就不是她的，脚上的鞋子也只剩下一只，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凄惨。


    侍女想到之前自己也是差不多凄惨的样子，瞬间放下扫帚跑过去，关切地询问女人：“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咳咳，不用担心，”女人虚弱地抬头，毫不做作地露出脖子上的锁链，“我只是太饿了……”


    侍女看到女人脖子上的锁链，心下不忍：“请跟我一起进去寺院吧，教祖大人会保佑你的，可怜的同胞。”


    女人眼神犹豫，口中吐露实情：“但是，我被丈夫卖给了别人，好不容易趁着新年才从买家手里跑出来，他们人多势众，万一找上门来……”


    就算


    “不用怕，有教祖大人在，谁都没法伤害到我们，”侍女把人搀扶起来，发现对方虽然蜷缩在角落，站起来却也比她还要高一点，“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我叫水原惠美。”


    “我……我叫我妻由乃。”“女人”在水原惠美耳边回答，同时没有被搀扶着的另一只手在背后比划了一个“OK”。


    此乃谎言！


    “我妻由乃”是个虚构人物，本身并不存在，这个名字同样是虚构的，而“女人”也压根不是女人，是我妻明石哒！


    为了一探万世极乐教的底，我妻明石主动请缨，牺牲色相，男扮女装。


    其他调查员：先不说你根本没有色相可牺牲……就你这个男扮女装出去，受伤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考虑到冒险最多就损失一个我妻明石，调查员没有理由阻止他卧底进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三个人在附近给他兜底。


    草丛里三个接应收到我妻明石的信号缩了回去。


    接应一号·早乙女正义怀疑人生：“那种辣眼睛的扮相到底是怎么骗过人家小姑娘的？”


    换成是他，我妻明石顶着那张脸出现的瞬间，他就要客气地喊他一声“呔，妖怪，纳命来”了。


    接应一号·柳生润一郎想了想，说：“好看的人各有千秋，丑人丑得千篇一律，我妻明石那样或许在丑人当中是很普通的叭。”


    接应三号·源非缘忧心忡忡：“那样明石会不会被里面的人排挤？”


    “那倒不用担心，”早乙女正义摇头，“人会厌恶丑陋的东西，但也会对有凄惨遭遇的人产生同情，经历过不幸的人看到比自己更加不幸的人会不由得心生庆幸，很少有人能免俗，只要我妻把自己的经历搞得够惨，他的人身安全就暂时不用我们担心了。”


    “真的吗？”源非缘眉头没有松开，仍然紧皱。


    柳生润一郎：“真的真的，别忘了说谎是我妻的特长。”


    “不，不是的，”源非缘神情忧郁，“明石真的能在万世极乐教里不惹起众怒吗？那里都是有过难过遭遇的可怜人们，明石的嘴巴又……他真的会没事吗？”


    [早乙女正义：啊这。]


    [柳生润一郎：啊这。]


    [kp：啊这。]


    源非缘担忧的可太对了，一个能当着一整个神社参拜者的面说他们单身的家伙，难道会对那些女孩有什么收敛吗？


    ……希望塞在他衣服里的馒头不要在被打时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