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作品:《迟归

    “出来吧。”


    季淮屿说。


    米思蓝扣上相机镜头,猫着腰小跑过去,一脸谄媚:“拍点素材,素材哈。”


    简以浔让了块儿地方给米思蓝:“米心和米菲呢?”


    “放在段尘羽家了,我也不想做的太绝,那里有米心米菲的爸爸,爷爷奶奶,我和他家无缘,但我不能自私的剥夺孩子和亲人在一起的权利。”


    “你不怕他爷爷奶奶把孩子藏起来不给你了?”


    “怕,那些都是能解决的事,那时候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就想着我那个没心没肺去战区的姐妹儿了。”


    想起段尘羽,季淮屿算了算时间,侧头看了看米思蓝肩上挎着的相机:“拍的差不多了吧,今天的事他们卖我个人情,明早他们送你去无战区,回国吧。”


    米思蓝低着头,知道季淮屿是什么意思,伸出五指挡住夕阳的光,摆来摆去:“恩,工作室订单堆成山了。”


    季淮屿摆头,天色暗下来,来这里之前他去看了一趟段尘羽,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自主行为能力,靠呼吸机维系,鼻子里插着胃管,吃流食。


    “顺便结个婚。”


    季淮屿和简以浔讶异地看她,结婚?结婚。


    米思蓝抱着膝盖,拂去眼里的沙砾:“你俩挺不理解的吧,我也算是半个艺术家吧?艺术家行为都不正常,以后我也不想再和谁结婚了,等他不在了,我就带着两个孩子不也是一家三口么,给孩子上个户口,我也不算完全的未婚生子了,浔浔你是知道的,我小时候爸爸不在了,受尽嘲讽,每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都是有一段伤人的家庭苦衷的,而那些人却拿一个人的灭顶之灾去肆意嘲笑,真的很可悲,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一直也没放下过他,在香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蠢,恋爱脑,回来之后知道他得了渐冻症,我也释然了,或许这就是爱情吧,爱情不都是壮烈的吗。”


    被揉红眼睛沁出泪幕,“就像季淮屿似的,明知道是战区也来了,不知道是空弹枪也开了,要么壮烈要么激烈,这是我恋爱脑这么多年悟出来的道理。”


    --


    米思蓝回国了,在段尘羽的房间,他的床上办了一场简易而温馨的婚礼,一声“公公,婆婆”使段父羞愧自责,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当初都不能入他眼的人,竟然能这么深明大义。


    亲人在,家就在。


    不日后,米思蓝把孩子的名字改成段米心,段米菲。


    在他们婚后的第二十八天,段尘羽安静的离开人世,眼动仪上留有一封遗书:


    【米思蓝,老婆,我真的很爱你,我知道我马上就不行了,这些天我无数次的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多想一觉醒来发现一切是一场梦,我没生病,睁开眼起床给你做早餐,我抓不住时间,抓不住你。


    在此声明,我在北京位于二环知春路的两幢别墅,上海菱新路洋房产权,以及我名下所有财产,归属我妻子米思蓝所属。】


    第二封:


    【老婆,你不必因为过意不去而为难自己,想带孩子在哪生活都行,我希望每个月老婆你能带米心米菲看看我爸妈,最后叫你一声老婆,你就自由了,答应我别束缚自己,永别。


    爱你的老公:段尘羽。】


    去无战区购置物品时,简以浔和季淮屿与国内通了电话,得知段尘羽遗憾而终的事,再看当下不止的战乱,他们决定举办一场简易的战区婚礼。


    那是一场特殊的婚礼,没有婚纱,宴席,只有在无战区购置的熟制品,几罐啤酒和饮料。


    来自战区的六国五十五名无国界医生身穿有污渍的白大褂,其司国的军人身着军装,医生与军人站成两排迎接新人。


    在大家自发哼唱的婚礼进行曲中,一对新人挽手登场,眼里只有彼此,诺大的眼界容不下任何他物。


    “简以浔,我愿意娶你做我的妻子,相伴到老,如有不实,死无全尸。”


    “季淮屿,我愿意嫁给你做我的丈夫,相伴到老,如有不实,灰飞烟灭。”


    新人的誓言把观礼的人笑的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泪,重,沉重无比。


    飞机声轰鸣,盘旋在头顶,是战方的直升机,其司国军人立即进入警惕。


    直升机缓缓降下来,离地面不到八米,从上面投掷下来食物和酒水,还有一束花。


    飞机舱门打开,探出来个人身,是那天让季淮屿开枪打自己手臂的人。


    “中国人,恭喜你们结婚,今天停战,算是回礼。”


    简以浔仰着头看,冲上面的人挥了挥手,她被挟持的那三天,救治了十数位伤者。


    那人用生硬的国语说:“白头皆老。”


    --


    其司国的战争又持续了一年,两国宣布彻底停战,战区的军人和医生互留联系方式,相约一定要到对方的国家去看看。


    至此,其司国在多国的捐助下开始战后重建,难民不再流离失所,半夜不再被炸弹和枪声惊醒。


    其司国机场为回国的无国界医生开通了专用通道,季淮屿和简以浔回头望着这个他们待了近两年的国家,百感交集。


    简以浔怀里捧着衣冠棺盒,郑重地四周走了走:“王疏影医生,战争结束了,你看,这里的空气清新了,人也多了,常年关闭的门市都营业了,那边是巡视的军人,领头的是戴德尔,他升职了,威风的不得了,我们也成为了好朋友,好了,看够了吧,王疏影医生,我带你回家。”


    他们转机到达了湖北,王疏影生前曾在聊天中说过就职的医院,对王疏影的离世深表遗憾,同时院方告知了王疏影家的住址。


    是啊,生前她就说过,无父无母,住址上留的地址是一个偏远贫瘠的村庄,院里提供的地址也查无此处,这里早在五年前就拆迁了,战争也持续了五年。


    季淮屿牵着简以浔来到她籍贯的山上,在一处僻静处把她的衣冠棺埋在土里。


    “王疏影医生,到家了,安息吧,我会继续好好做医生,我会记得,救一个是一个,谢谢你。”


    “王疏影医生,安息吧。”


    庄重地对衣冠观行了礼,一串热泪洒在炙热的土地上。


    --


    米思蓝把在战区拍的照片发在工作室的官微上,一呼百应。


    【图片】:季淮屿手里拿着枪抵着自己的手臂,简以浔冲过去,泪水停滞在空气里。


    【图片】:简以浔和季淮屿的背影,他们坐在废墟里,夕阳照在他们的头上,有光。


    【图片】:简以浔满脸满手都是血,正奋力地抢救一名受枪伤的伤者。


    【图片】:简以浔和季淮屿弯着腰安抚难民,白大褂上印着醒目的“中国医生”。


    米思蓝工作室拍摄的照片被广泛传播,甚至登上了军事新闻频道,战争是毁灭性的,但人性不会被毁灭。


    从一个被千夫所指的医生,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医生,她用了两年改变人对她的看法,不曾解释过,不曾埋怨。


    程闰祁回到M国继续扩张他的商业版图,越做越大,DCC已经成为世界top1的珠宝品牌,这两年还涉足到箱包品类,是深受娱乐圈和时尚界青睐的奢侈品品牌。


    在得知给自己孩子做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的人是简以浔时,盛瑾的良心备受敲打,当是还他个人情了。


    她故意放低姿态与艾倾恩爱,最终得到了她自己的不雅视频,和程闰祁混了那么多年,艾倾也留了一手,那夜他也录下了盛瑾和程闰祁的视频。


    盛瑾拿着自己和程闰祁的视频和程闰祁谈条件,让他别再打她嫂子的主意,否则鱼死网破,公布视频,到时候自己损失的只是名声,说不定还会得到大众的怜悯,而程闰祁则会面临品牌倒塌的危险。


    程闰祁同意了。


    简冠军二度蝉联影帝,娱乐圈里风生水起,年入千万,给母亲请了专业的护工和医疗配备,让父母安享晚年。


    饭桌上,简冠军寸步不离季姚烯,米思蓝被两个孩子围绕打闹。


    包间的门被打开,进来一对儿手牵手的“老夫老妻”。


    米思蓝探头望过去:“哎哟,这不是简主任和季院士吗,您俩大忙人可算有功夫儿来和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人吃饭啦?”


    季姚烯甩开简冠军的手:“啧啧啧,真是赏脸了啊!”


    简冠军清了清嗓子,调侃:“叫大姑姐。”


    季淮屿走过去,手按在简冠军头上用力地晃:“简影帝,来,叫声姐夫听听。”


    “姐,你看他啊!”


    简以浔也走过来,和季淮屿一起晃简冠军的头:“叫姐夫。”


    季姚烯插着腰,手里拿着刚开的红酒:“诶诶诶,欺负人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