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
作品:《迟归》 乔慧梅醒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浔浔。”
她站在人群中的最后面,怎么想也没料到她会先叫自己,应该是简冠军或是简书。
医生给她检查了身体,生命指征全部正常,听她叫人,医生们和简书都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走过去,应了声,如果此时她张口还是要钱的话,也许她会笑吧。
乔慧梅拉着简以浔的手,病后初醒虽然嗓音疲劳,话挡不住一肚子的话。
她摸着肚子:“浔浔啊,妈妈是不是快生了啊?你才小学,我生了孩子你上学放学谁接呀?你爸下班晚,哎哟,我给忘了,你姑妈说给我照顾月子来,到时候妈妈让你姑妈接送你,早饭还是妈妈给你做,浔浔放心,妈妈不会因为生了二宝就亏待你,妈妈是老师,就是喜欢孩子,你别难过,好吗?”
她听着听着,热泪顺着眼眶夺出,流到下颌,滴落在白大褂上,殷出一片片泪圈。
“浔浔?”
季淮屿搬来一把椅子,让简以浔坐下,好好陪乔慧梅说说话,她吸了吸鼻子,“恩,我在。”
“你姑妈到现在都没婚育,生了你之后呀,她一直催妈妈要二胎,非要给简家生个男孩出来,妈妈怕轻慢了你,到你九岁时才开始备孕,孩子始终是孩子,在妈妈面前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姑妈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女孩都叫冠军。”
护士这时进来向季淮屿汇报,“季医生,CT室已经准备好了。”
乔慧梅这才看见病房里这么多人,一直问自己是不是要生了,简以浔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快生了,来,我们去做检查了。”
她点点头,轻慢地抚着肚皮,嘴里喃喃:“这要是女孩我也不生了。”
乔慧梅阿尔兹海默症前期,加上脑部肿瘤压迫造成的失忆,可能今天糊涂,明天就好了,后天又...周而复始。
简以浔去二楼拿检查单时,听见秦淮和另一名外科医生聊天。
“我师父太厉害了,那么复杂的手术,我以为那个患者怎么着也得是植物人了。”
“季医生还说什么了,患者脑部肿瘤位置离神经中枢相离分毫,稍微差一点点患者就有半身不遂的风险,以后就得在轮椅上了,你小子真有福,医术不怎么着,竟然舔来这么厉害的师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师父这叫慧眼识珠,不过我师父这台手术可以载入教学手册里了,太稳了,我看了视频回放,真的是简直了!”
“你师父厉害,那患者昏迷了三天,他三天没回家,天天吃睡都在办公室,白天上班,晚上值班,是个铁人也熬完了。”
“那个患者是简医生的母亲,我师父和简医生是情侣,哎,谁叫他是我师父呢,要不我高低争一把,怎么说我也是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
与他对话的医生“哼”了声,肩膀都要耸到耳垂了:“你自封的吧?”
秦淮看着那人的背影自言自语了句“嫉妒”,一转身就看到拿着检查单发呆的简以浔。
他颠颠儿地跑过去,“女神女神,你说我是不是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
“你师父呢?”
秦淮看了眼护士站墙上的时钟,指着放射科的方向:“应该给阿姨做脑CT呢。”
简以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快地跑过去,秦淮在后面不甘心地喊:“还没说我是不是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呢!”
放射科1门上贴着【内有辐射,请勿靠近】。
自动门打开,乔慧梅被护士推出来,看见简以浔就伸手召她来,紧紧地攥住:“浔浔,刚才那个季医生说我生了个男孩,你有弟弟了,浔浔放心,妈妈会像以前一样疼你的。”
她说的没错。
弟弟出生以前,乃至出生后的两年,乔慧梅对她都很好,简书是开餐馆的,每次菜里的鱼肉都挑给简以浔吃,可乔慧梅终究要工作,便把姑妈请来帮忙照顾孩子。
潜移默化地给乔慧梅灌输男孩才能传宗接代,女孩嫁出去是给别人生孩子的,不时地说简以浔抢弟弟的食物,夸大其词地:“这营养跟不上,冠军以后怎么撑起这个家呀!”
乔慧梅身为老师,工作忙,下班还要备课批改作业,听她长年累月的吹耳边风,渐渐就变了,这一变就是二十六年。
季淮屿拿着脑CT的报告单,递给简以浔,手还没松开,一声沉重,人群的熙攘吵闹袭来。
季淮屿晕倒在地上,护士推来担架,秦淮和等结果的患者们一起把他抬上去。
她晃着他的肩,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明知没有什么大碍,眼泪还是在眼眶中激荡,泛起此起彼伏的涟漪。
“季淮屿?季淮屿你醒醒。”
他缓缓地睁开眼,药随着塑料管嘀嘀地流入他的血管,“我没事。”
看她湿黏的睫毛,淡红的鼻翼,灯光把她的轮廓修剪的更加美丽,此时多出几分多愁善感的柔弱,他笑了笑,把她的手牵过来,“你哭什么。”
她抬腕用衣袖擦了擦泪,被识破后紧张的吸了吸鼻子,“我没哭,倒是你,三天三夜不睡觉你想死吗?”
季淮屿阖眼,眼球在眼皮里躁动地滚了滚,想把泪意憋回去,睁开眼时,眼白淡淡泛红,攥着的手更紧了:“我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吗。”
他连咳声都虚弱,接着说:“你母亲...”
“季淮屿你先好好休息。”
他摇摇头,不能让她受苦,也不能让她担忧,“你母亲的癌细胞只切除了部分,后续要进行化疗观察,阿尔兹海默症不可逆,好好照顾就是,你母亲年纪不算大,病情发展进程不会太快。”
“快睡吧。”
话说到最后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眼下他阖上眼,不忘点头回应她。
他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觉了。
在病房里陪了季淮屿整夜,简书发信息让她有空去买点成人纸尿裤。
过了会儿又说乔慧梅排便了,让她过来帮忙。
简以浔有种被摧毁的难受,回复简书:【躺在床上的是你妻子,你想想如果躺在上面的是你,她会不会让别人来帮忙?】
手机果然从此安静了。
季淮屿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在她的心里,他一直是那个无坚不摧,见招拆招的人上人,好像没有任何事能把他击垮。
击垮他的,却恰恰是自己,那个也曾唯一击垮过自己的家。
清晨微曦,阳光热烈的铺洒进病房,入秋了,凉意丝丝地钻进人的被窝,倒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简以浔去看了眼乔慧梅,简书正在椅子上坐着吃早餐,病房里多了两个女护工,看穿着不是院里的,正巧程闰祁的信息传进来。
程闰祁:【给阿姨请了两位护工,不要拒绝我,下周见。】
她端着食堂打来的早餐送给季淮屿,病床上是空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铺的一丝不苟。
她放下餐盘,摸了摸床单,还有他的温度,转身要出去追,正好撞在了站在他身后的季淮屿的怀里。
季淮屿趁势展开手,温柔地搭在她的双肩:“急什么。”
看他已经洗漱好,一身白大褂,这是昨天刚住院,今天就要上班了?
她心急:“你干嘛?”
“我?”季淮屿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季淮屿,你昨天晕倒了,能不能把工作放下?”
他微微弯了弯腰,与她脸对着脸,双眼笔直认真地看她:“那你能不能原谅我,恩?”
听罢把头低下去,“这是两回事。”
说的毫无声势。
“是一回事,那天我是有私信,但也是为了你考虑,绝对没有为了袒护段尘羽故意骗你。”
“季淮屿。”
她当真是喜欢他,爱他,可她要一生一世的爱和爱人,他不辜负我,我不辜负他。
“我知道,我们之所以重新在一起,是因为十八岁的青春滤镜,都没有深入了解现在的彼此,我们都给彼此一些了解对方的时间,好吗?”
季淮屿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这么患得患失了,尤其是前天那个陌生男人出现开始,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那你要保证,没彻底拒绝我之前,不能接受别人,行吗。”
简以浔点点头,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再有别的他了,之所以想重新开始,是不想以恋人的身份伤及彼此。
如果真的可以在一起,那么,就把所有误会和不悦都留在朋友的关系里。
程闰祁回国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追求简以浔。
第二件事,就是在国内找一位品牌代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