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作品:《迟归

    “回头我再和你解释,你先来医院,阿姨这边需要签字做手术。”


    简以浔把米思蓝赶下车,她明天还要赶飞机,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她分心。


    季淮屿听了个大概,似乎听见了‘人民医院’,“我陪你。”


    她揉了揉柔,用力地晃了晃,想清醒一些:“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听我的。”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那个给她打电话的程闰祁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见到简以浔到了,立马过去接。


    季淮屿第一件事就是给科室打电话,秦淮今天刚好上班。


    “乔慧梅的情况,说,快。”


    秦淮慌张回复:“女,56岁,车祸头部重创,CT提示脑部前叶片有肿瘤,脑出血,伴随早期阿尔兹海默症,肋骨骨折,现在需要进行紧急开颅手术,一旦脑血管破裂会危及生命,已经下病危了。”


    季淮屿知道秦淮遇事慌张的毛病,于是语气冷静地交待他:“好,你现在去向院长请示,我来主刀这次手术,把检查结果准备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大步跨过去,也不是有意,路过时,程闰祁被他差点撞在地上。


    他侧了侧头,看见简以浔还在和那个他不认识的人说话,于是没好气地催:“还愣着,跟我走。”


    “闰祁哥,不好意思,我得先进去了。”


    季淮屿已经换好了手术服,斟酌乔慧梅的病情,他决定马上进行开颅手术,先清除脑前叶的积血和部分癌细胞。


    进手术前,他回头望了望,与简以浔的视线相撞,他只轻轻地点点头。


    电梯门开了,程闰祁手里拿了一摞单子,小跑到她身边,把简以浔扶坐在椅子上。


    她紧张地抠指甲,身上套着白大褂,她想做季淮屿的副刀医生,被他拒绝了,她的状态确实不适合,而且回国这么久了,没做过脑部手术,这样疑难的手术,不容有失。


    “浔浔,没事的,阿姨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


    简以浔望了望绿色的【手术中】指示灯亮着,看看时间,应该已经接受麻醉了,下面,季淮屿要给她进行开颅手术,妈妈的头被锯开,里面有癌细胞,有瘀血,不知道有没有自己。


    “闰祁哥,你怎么回来了,还遇见我妈了?”


    程闰祁身上有很重的商人气息,隔着外面一层高定黑色西装,都能闻出一股精于算计,无利不图的人精气质。


    “是公司的事,顺便想看看你,按照你入学时填的家庭住址找来了,在路口看见围了很多人,一辆卡车把人给撞在地上了,还好阿姨随身带着身份证,想起你家庭基本情况里,母亲那一栏好像是这个名字。”


    “谢谢你,闰祁哥,钱我晚点转给你。”


    程闰祁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缴费账单,许是怕她误会了,便交了给简以浔,“不用,能资助我们中国留学生在国外学医,是我的荣耀,能看得出。”


    他欣赏收敛地看了看她,接着说,“你已经非常优秀了,这次也一样,我会一直帮你的。”


    简以浔把手缩回去,“不一样的。”


    程闰祁是M国信息网络公司的CEO,国内外的数款爆款网游出自他的公司,年利润可达百亿。


    简以浔在M国时兼职翻译,程闰祁一眼就被这个自信利落的中国女孩吸引住了,身为他的翻译,面对媒体们的针锋相对,她总能从容相对,即使场面混乱,她总能像置身事外一样从容不迫。


    得知简以浔勤工俭学,一天打三份工,还要在食堂兼职,程闰祁便以中国人帮助中国人的借口,一气之下为她就读的大学所有的中国留学生进行了全额资助


    他是商人,资助她本就有私心。


    简以浔问他:“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程闰祁坦坦:“有需要时,做我的私人翻译。”


    简以浔不信:“就这么简单?”


    程闰祁嗤笑:“不然,你嫁给我?”


    --


    问起季淮屿时,简以浔如实相告:“同事。”


    “刚才看他的举动,他很在意你,是不是喜欢你?”


    程闰祁是试探。


    “闰祁哥你还和以前一样多疑。”


    手术进行了五个半小时,程闰祁陪她等了五个半小时。


    【手术中】的灯灭了,简以浔站起身,被程闰祁扶坐在椅子上:“关心则乱,你先坐,我去。”


    主刀医生季淮屿率先从手术室的自动门里走出来,显露出难掩的疲态,已经是午夜一点了。


    他直奔简以浔的方向,被并没有看到的程闰祁横跨一步给拦住,他的眼里只能看见简以浔。


    季淮屿被逼停。


    程闰祁动了动腕表,那块表大概能在北京买一幢二居室。


    “患者怎么样了?”程闰祁问,满满的一副简以浔家人的姿态。


    这种商贾气横霸的铜臭味,季淮屿并不吃这一套。


    他满目清冷,眉心被疲劳拧了拧:“你是患者家属?”


    程闰祁轻蔑地哼笑,摆出绅士翩翩的口吻:“我可以代替她,有什么情况和我说,我来处理。”


    从始至终,季淮屿都没正视过他一眼,他在身边,就好像一团晦气般叨扰。


    他绕开晦气,走到已经起身的简以浔面前,“乔慧梅家属是吗。”


    他明知故问,简以浔抬眸看他。


    “我问你是不是乔慧梅家属,这是程序,以免被人误认。”


    “是。”她垂着的头抬了抬,肩上是程闰祁的手。


    季淮屿看了看天花板,视线回过来,“患者有早期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脑前叶的瘀血已经清除,癌细胞只切除了比较大的,后续情况需要就化疗效果而定,不排除第二次开颅手术的可能性。”


    程闰祁双手抄在兜里,“你直接说结果。”


    季淮屿看了看简以浔:“需要吗。”


    简以浔逐个分析:“她应该24小时后清醒,到时候会有短暂性失忆或者间歇性失忆的可能性。”


    季淮屿点点头,步子已经迈开,冷冷地说了声“还可以”就走了。


    后面传来程闰祁的声音,他说:“你也熬了一夜了,我给你找最好的护工照顾阿姨,我送你回家休息。”


    季淮屿听罢,鞋尖冲后,又回去了,指桑骂槐地指责简以浔:“刚手术完第一夜就找护工是不是太无情了?”


    简以浔解释:“我没说我要走,24小时内是危险期,我肯定会陪着她的。”


    “那好。”季淮屿视线一偏,看那团晦气,唇角微微地扬了扬,“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患者的家属说今天留下看护母亲,ICU只能有一位家属陪同,请你自便,以免打扰到别人。”


    他手指了指走廊中间的电梯处,赶人。


    两个男人有种势同水火的不合,明明不认识,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明明......


    程闰祁临走前,故意‘交待’她,听着有种通知的口气,“浔浔,下周六需要你再做一次我的翻译。”


    她疲惫地点点头,“闰祁哥我送你。”


    季淮屿双唇抿直,吐了口气,“你先进去看你母亲,正好我也坐电梯。”


    --


    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妈妈,她安静,憔悴,全然没有了往日颐指气使的样子,简以浔的记忆里,她都是生气的表情,从没像今天这样,多了一分“母亲”的感觉。


    这张脸,一面是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一面是重男轻女母亲,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肿瘤患者。


    米思蓝发来信息,说她已经到香港了,现在在学校准备报道了。”


    【miss:以前我看见帅哥就心跳,现在看见他们像看孩子似的,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miss:浔浔,我已经办完入学了,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同学们都很好,相处的很融洽,对了,还没问你和季淮屿怎么样了?其实他没错,我想了很多,换位思考的话,如果装晕的是你,我也会为了保全你而帮你,然后背后再教训你的。】


    【miss:浔浔,我的幸福感越来越强了,我还第二专业我报的是英语,你给我打的基础好,学起来也不吃力,香港这边说粤语就算了,中间还要夹点英语,老师讲课也这样,我会努力的。】


    【miss:浔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是我现在不能说,相信你会为我高兴的,学习很顺利,今天还成立了设计小组,如果作品被选中的话,还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米思蓝把简以浔的微信当成了日记,她有感想了就回几句,工作太忙,大多只能是看看而已。


    乔慧梅24小时没醒过来,超过了48小时才有意识,她醒来时,简以浔和简书都在,简冠军闭关集训,还要晚几天,她的病情大家也都保密没和他说。


    简以浔内心有个一闪而过的私心:如果她一辈子醒不过来的话。


    乔慧梅手指动了动,今夜看护的是简书,唤了几声她的名字,乔慧梅眼球滚动,确定不是幻觉,简书连忙去叫护士。


    不到三分钟,季淮屿就赶到了病房,本来这几个月都没有在人民医院的排班,他费了天大的力气从两面沟通,争取来了一周的坐诊班,没日没夜地,无数次的去乔慧梅的病房查房,关注数据。


    她可以恨妈妈,但季淮屿知道,她不可以没有妈妈。


    “浔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