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作品:《亡国皇帝NPC重生走万人迷剧本》 容鹤话音刚落, 便带着黎筝回到了谢迟归的木屋里。
走到屋中的木床边,从怀中掏出三根手指粗细的香,和一方烛台,将香点燃插在烛台上, 放在床头。那烛台上刻着神仙纹样, 被香点燃后, 烟雾缭绕在神仙的身形周围, 仿若仙人乘风而立。
容鹤又掏出几张符纸贴在木床四角,而后盘腿坐在地上。
黎筝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坐到了角落的凳子上,不打扰容鹤。
他原本还以为需要一些神奇的术法和工具, 没想到容鹤现在拿出来的东西,已经是他需要的全部家伙事儿。
黎筝刚一坐下,就看到容鹤闭眼入定, 周围香上燃起的白烟慢慢缠到他周围, 像是一圈白色烟绸。
黎筝一开始还在看容鹤, 青年合眸入定的模样,脊背挺直面带慈悲,真有几分谪仙的风骨。但看了没多久, 视线就被木床上的动静吸引住了。
屋内像是刮起了风, 那风不大,甚至不能吹动黎筝的衣摆,却将整个木窗都震得颤抖。看不见的风汇聚在木床正中央, 渐渐凝成了半透明的白雾, 雾气逐渐扩展,蔓延至整个木床,却没有再扩散到周围。而是越发凝结紧实, 从雾变成白色的水,最后居然变成了一面等人高的圆镜。
镜中白雾升腾,而后慢慢散去,竟露出了泉州东街的全貌。
喧嚣热闹的大街,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路人,孩童举着手上的糖人小跑着穿过大街。欢闹的人群一片祥和。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声:“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
灼热的大火冲天而起,顺着木房子和西风迅速扩大,片刻间几栋房子都笼罩在熊熊烈火中。
黎筝眼神微颤:“这难道是......”冯画楼幼年烧死他父母的那场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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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从头来过,谢迟归或许还会让人在东街失火时,救下火场中的冯画楼。因为那是冯科欠的债,就算冯画楼往后杀了冯科,也是他的报应。
但谢迟归绝不会再亲自带人救出冯画楼。
有些人,见过一次便够了。
他和冯画楼的感情就是一团乱账,归结谁对谁错毫无意义,不如就此一别两宽。
谢迟归从小就知道,他不是养父冯科的亲生儿子。冯科身患隐疾,自幼体弱多病,长大后跟着师父习武强身,也不过是勉强看着像正常人。但依旧体虚,生不出孩子。他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听说天师观的张天师,通古今晓天道,乃半仙之人修行仙法。便经年累月为天师观捐献香火,恳请张天师教他仙术。
更是每年都带着谢迟归前往天师观住上一满月,说是能净身排浊,去除污气。谢迟归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流落街头时被冯科捡走收养,对冯科极为敬重,但他有时也觉得,冯科已经开始走火入魔了。
冯科极有经商头脑。
冯家人不是读书人的料,全家三代人,一个秀才都没有。可冯科是经商奇才,冯老爷亡故后,冯科继承家业不逾七年,便将冯家扩建成了泉州有名的豪门大户。但他却没积攒下来多少资产,他对金银珠宝和香车美人都没兴趣,所有的银钱,全都用来请各路道士和尚为自己祈福养身。
甚至连谢迟归的名字都被改了。
谢迟归原本并不叫谢迟归,叫谢云浊。但某日到访冯家的术士说,冯科之所以体弱多病,是因为魂魄中少了一魄,给家中养子改名叫迟归,叫着叫着就能将缺失的一魄叫回来。
谢迟归一听便知术士是在编纂瞎话,可他引经据典说了大段经文,直接唬住了冯科。冯科便将谢云浊的名字改做了谢迟归,原本冯科还打算将谢迟归改成冯姓,可术士说,冯科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养子是长子,会压了亲生儿子命数。他日冯科身体恢复,会依旧没有孩子。
不是亲生的孩子,怎么都比不上血缘传承。
一句话便完全打消了冯科为谢迟归改姓的想法,将他彻彻底底当成了普通的养子,感情也淡薄了许多。
往后谢迟归有段时间与冯科关系极为冷淡,冯科有时候神智情形,也会看着他叹气,但更多时候却浑浑噩噩继续在丹药修行中醉生梦死。
后来的两年时间,冯科试遍了道士和尚们给的各种“延年益寿”的“宝物”,却都没有效果。便安生了一段时间。谢迟归以为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追求长生不老。
直到那日冯科莫名心血来潮,声称要带他出门采买谢迟归上学所用的书本,却正好撞上东街突发的大火。
谢迟归原本不打算插手,却听到火场中有孩子的哭嚎声,他连忙叫上周围的侍从,想要冲入火场中救人,却被人从后面提着后衣领拎回原地。
谢迟归回头,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冯科的眼神。
那是一双清冷的,不带丝毫感情,却又好似满怀期待的眼睛。紧盯着前方房门紧闭的三层小楼,瞧着屋内映着木窗的熊熊大火,拼命压抑着忍不住想上扬的嘴角,让他整张脸都有些抽搐。
谢迟归脑中陡然升起一股让他后背发凉的猜测。
他浑身起了寒颤,几乎是抖着牙根才说出一句:“孩童年幼,什么都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是为父亲积福了。”
不知是其中哪两个字戳中了冯科的心思,他将紧锁在小楼上的视线落到了谢迟归身上,黝黑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抬手让周围侍卫踹门救人。
谢迟归转身跟上,冲进火场,灼热的温度冲散他浑身的寒意,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松了口气。
当他从快要倒塌的燃着大火的木梁下拽出蜷缩在角落里的冯画楼时,男孩儿紧抱着他的胳膊,脸上写满了仓皇哀恸:“我爹娘还在屋里,哥哥求你救救我爹娘,救救我爹娘。”
谢迟归没说话,小楼前半截门扉尚在,但后半段屋子早就烧成了飞灰,黑土被火风卷积着四散在空中,什么都烧的一干二净。
他捂住了男孩的眼睛,带着他冲出火场。
男孩显然也清楚父母的情形,从火场出来后,便一言不发蜷缩在马车内一角,双手攥紧抱着膝盖,浑身都是火场中沾上的黑灰。
谢迟归也是孤儿,他知道父母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但他的养父害别人成了和他一样的孤儿,这让他无法接受。可冯科待他极好,没有生恩也有养恩,谢迟归脑中思绪混乱,不知该如何处理。却见走进马车的冯科,慈爱地摸着冯画楼的脑袋,“可怜的孩子,我与冯大哥是堂兄弟,没想到他今日居然出了这等事,哎,以后你便跟着我生活吧。”
谢迟归如坠冰窟,他看着冯画楼感激的眼神和冯科暗藏警告的目光,怎么也不敢说出真相。
往后的日子里,他一直将冯画楼当作亲生弟弟照顾,对他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地过问。
火灾之后冯画楼便连年生病,再加上浅薄的血缘关系,二人长得也略微相似。如果不是谢迟归与冯科朝夕相处,亲耳听闻大夫说冯科不能生子,恐怕还以为冯画楼是冯科的亲生骨肉。
火灾后没过多久,他一次为冯科整里书房,无意间翻出了一个木制药盒,里面装着的药罐子上刻着两个字——还忧。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是疗伤和长生的神药。
往日冯科只要得到一点“仙丹”便会在他面前显摆一二,突然多出了这一味药,却一声不吭,只能说明一件事。
它是来路不正的药。
或许就是冯画楼家中失火的关键。
他顺藤摸瓜暗中调查,却进展缓慢。这些事他都没告诉冯画楼,可每当看到冯画楼见到他时新人依赖的视线,又心虚懊恼,愧疚不忍。
几年时间慢慢过去,冯画楼也长成了丰神俊秀的青年。或许是出于愧疚,冯画楼想要的所有东西,谢迟归都会为他拿到。冯画楼从小到大的每一样东西,谢迟归都会经手检查。更别说冯画楼青年才俊,聪慧机敏,冯科也对他颇为喜欢,俨然要将他立为下任家主。
冯画楼行冠礼时,冯科宴请了泉州所有教的出名的高官贵胄富豪乡绅,烟火放了十二个时辰,还为贫民送粮布食,可谓是大肆操|办。谁都知道冯家下任家主是那个青年才俊冯画楼,登门议亲的媒婆都踏破了门槛。谢迟归对自己明明身为长子,却被冯画楼接替了继承人的身份没有任何不悦,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来议亲的媒婆,却觉得烦闷不喜。
冯画楼及冠次日夜里,向来滴酒不沾的他于房中独自饮酒。他酒量一杯就倒,只依稀记得冯画楼推门而入,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正窝在冯画楼怀里躺在床上。
两人衣着完整,什么都没发生,又好似发生了什么。冯画楼见他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温存中带着比往日更浓郁的亲昵:“大哥昨天说的事,我答应了。”
谢迟归宿醉后头疼的厉害,昨夜说过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我说了什么?”
冯画楼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满满映出谢迟归发红的脸:“阿迟说喜欢我,还说,要做我的心上人。”
谢迟归只觉得耳朵“嗡”得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脑中只有冯画楼那一句心上人,撞得他心脏砰砰直跳。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怎么回答的,总归是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红着脸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