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的失踪悄无声息, 今天本就是假期，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学生遭遇了不测。


    冰冷阴暗地底下手术室内，机械制的冰凉墙壁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冷白的色泽。


    周围隐约透露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霉味, 许是地下室长久腐败, 此时仓促装建成没能很好地处理干净。


    这片空间并不算大, 中间摆放着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手术台，旁边的架子上放着消毒后的手术刀，四周则是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


    云霏是在寒冷中缓缓睁开眼的，视线由朦胧到清晰, 直至看清顶上略有缝隙的天花板。


    “含......青......”


    他低低唤道，声音很轻, 应是没了力气。


    他稍微动了动, 却发现手脚被带子牢牢地铐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身上也因为温度而发冷轻颤，喉咙干涩到生疼。


    云霏唤了一声后，目光微转，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含青。


    他的目光似乎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


    瞧着无辜又可怜。


    周含青神情冷漠地站在不远处, 在云霏看来的瞬间有了一丝动摇, 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到了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要成功完成最后的实验, 占有云霏。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永远的跟云霏在一起。


    地下室的光源仅有手术台顶上的那一盏，周含青处在黑暗之中，在与云霏的对视下, 一步步走到了灯光下, 走到了手术台旁。


    “对不起。”他垂眸看着云霏尚且迷茫地目光，轻声道。


    云霏平静着自己的呼吸，但在密闭的空间内呼吸声依然显得有些沉重, 他好似不解又慌乱道：“你要......做什么？”


    他无助地躺在阴暗的室内，躺在将他紧紧束缚的手术台上，唯有仓惶的视线可以转动，然而视线在锋利的刀尖和各种仪器上扫过后，唇色也白了些许。


    周含青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手术台旁，他抬手轻轻将云霏的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对方挣扎了两下，在他的执意下就不敢动了。


    仿佛被折掉翅膀的小鸟，起初还会扑腾扑腾，然后就乖乖地、安静地躺在你的掌心再不乱动。


    周含青难得感到了一阵满足，这十几年来他一直一直渴望着这一天。


    让云霏完全属于他，让他能肆无忌惮地靠近接近，亲吻或者更多。


    他没有回答云霏的问题，反而道：


    “云霏，你难道一直没发现吗，身为alpha的你天生就这样柔弱，像是omega一样，甚至比omega更加娇弱。”周含青握着他的手，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云霏身上，轻声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云霏眸中神色惊疑不定，他有些紧张地缩了缩手指，“.......这是我出生时就留下的病根。”


    周含青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他抬手轻抚了下云霏的脸庞，低声而残忍道：“不是，这是你母亲和你父亲的手笔。”


    “不可能！”云霏第一时间反驳道。


    周含青面色不变，只是慢悠悠地帮云霏撩开耳边的发丝。


    他知道云霏如果清楚真相会如何的痛苦和伤心，但他还是忍不住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是他们的实验品，是讨好三殿下的工具，也是为虫族解决性别平衡的先行者。”


    他眸中带上一丝疯狂，他心疼云霏，但又忍不住产生极大的报复快感。


    云霏，如果你爱我，说不定我会帮你。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会彻底沦为实验的成果。


    他继续着：


    “云霏，他们都不爱你你知道吗？只有我，我一直守在你身边只有我是一直陪着你的人。”周含青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崩溃和疯狂。


    “我不信你的话。”云霏轻抿了下唇，冷淡道：“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


    “当然。”周含青平静得诡异，似乎早已料到云霏会这么说，“我有很多的录音和视频，只要你想知道，在手术结束后我都会给你看。”


    “你也别不信我，你现在的身体也是最好的证据，去任何一个医院进行深度检查都能发现问题。”


    “我不信！”云霏倔道，“而且什么手术？周含青你到底想怎么做！”


    他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慌乱，脸色也极为苍白。


    周含青安抚地捏紧他的手，轻轻笑了下，“我要帮你母亲完成实验的最后一步。”


    切除和移植。


    他想了下站起身从旁边拿出一份加密储存盘放入自己的终端，随后投放到墙壁上的视频闪了闪，逐渐露出一间光亮的实验室。


    有一男一女在里面走动交谈，声音也断断续续地传出。


    “云霏身体的数据已经趋于稳定。”


    “合适的腺体和孕囊找到没？”


    “前段时间中心医院来了个omega，他的孕囊和腺体刚好和小霏匹配。”


    “......我知道了，我会跟三殿下说明此事。”


    断断续续的对话自里面传出，而那一男一女的声音也再熟悉不过。


    正是安芷和云一溪。


    没想到周含青连这样的证据都有，云霏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的父母亲有多警惕他也是清楚的。


    恐怕是周含青多年的安分守己，让他们误以为周含青真的是个能随意拿捏的馒头，却没想到给对方抓到了把柄。


    这样一来，也给实验的真相提供了绝对有利的证据。


    而周含青在视频播放的同时，继续说着：“......云霏，你从小就被伯父伯母卖给了三殿下做实验，在早年的时侯三殿下羽翼未成，其父亲也不可能赞成他的实验，所以年轻而有野心的他将主意到了你父母身上。


    说来，伯父伯母当年也是帝国的风云人物，他们天资卓越，不管是天赋还是能力都极为出众。


    但是他们的野心也不小，最后恐怕是三殿下给予了很好的承诺，他们才愿意帮对方做事。


    甚至献上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话到这，他垂眸看向目光怔愣满是不相信的云霏慢慢道：


    “改造性别是被禁止的实验之一，因为曾经的帝国就因此引发过骚乱，但是如果实验成功背后带来的利益也是巨大的，甚至让所有贪婪的权贵唯命是从，而三殿下更甚，他将这项实验拿去跟虫族做了交易，保证能够像改造人类一样，帮他们改造出更多的雄虫用于繁衍。”


    “云霏，你就是证据。”


    周含青轻轻执起云霏的手，细细抚摸过漂亮的手指和指尖，“为了保证实验的力度，改造alpha或者omega是最好的，但是这两种性别本就少，再加上每个都受到保护，早期没有权势的三殿下很难无声无息的带走一个而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你就被伯父伯母献了过去。


    当然，现在好多了，现在三殿下羽翼渐丰，屠杀偏远星再夺取孩子已经是非常常见的手段 。”


    “那些人的嘴巴都被铁骑牢牢压死，所有的事情都无声无息地发酵，没人能察觉。”


    或许是人已经完全掌控到了手上，也或许是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云霏都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他周含青都会跟安芷等人决裂。


    所以他无所谓的将这些托出。


    何况，云霏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omega，自己的妻子。


    “.......你真是疯了。”云霏嘴唇轻颤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苍白地吐出这句话。


    他看起来还是不肯相信，挣扎着想要挣脱带子的束缚。


    “别动了，你本来就羸弱我还给你下了药，就算别的alpha能挣脱你也不能。”周含青淡淡道，他痴迷地低头在注视许久的白皙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从小到大喝的药，也全是用于改造的药物。”


    “让你能够完全承受和契合omega的器官和信息素。”


    云霏咬着牙，他闭了闭眼似乎对对方感到嫌恶，“先不说我信不信你，你跟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


    “因为人还没来。”周含青眸中出现一丝癫狂和期待。


    “我既然要进行最后的手术肯定需要医生，但是我没有，所以我通知了你的母亲让她把人送来。”


    “如果她送来，云霏......你就能彻底成为我的omega了。”


    “滚开！”云霏厌恶地想要避开被触碰的手，但被牢牢捆着完全动不了。


    而周含青自顾自道：“如果她不肯送来，云霏，那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好不好。”


    “你......”云霏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


    周含青却是忽然站起身拉开了云霏的领口。


    云霏的衣服早已被换成了白色的手术袍，此时轻轻一拉便露出了大片的皮肤。


    云霏轻皱着眉似乎害怕的想要避开。


    “没关系，别怕，我现在不碰你。”周含青爬上来，将脸贴在云霏的胸口，低声道：“我就想抱一下。”


    微凉的胸口，细腻的皮肤，无一不让周含青感到疯狂，他趴在上面紧紧搂着贴着，似乎想要融入身体。


    但他没看到，云霏本来惊慌的目光平静了下来。


    ‘现在是首都星的晚上八点。’


    ‘实验室的人在首都星早上，也就是你被药晕的时侯就出发了，就算用最快的工具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到。’他的耳中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声音。


    ‘云昭已经解决了里面的人，入侵了基地所有仿生人系统，也拆除自毁装置，转移仿生人的自爆控制权限，正在往那边赶去。’


    ‘姬子恒那边也惊动了，但他们还没注意到实验室这边的异样，只是派了人手往你们所在的地方去。’


    ‘但是周含青的目的跟他并不冲突，于他们而言只是被迫提早实验，所以那些人一方面是要你活着到实验成功，一当方面是作为防护，保护实验的进行。’


    ‘不过不要担心，如果云昭没感到，秦启会拦下他们。’


    ‘还有刚才的对话我已全部保留，周含青的证据待会儿的混乱中我会让秦启去取。’


    ......


    简廷声音平稳的将此时的进展慢慢道来，掌控全局的模样莫名令人心安。


    ‘云霏，不要担心。’他最后道。


    虽然，云霏本也不惧怕，但听着也确实舒服些。


    既然那些人过来还要很久，那他需要多套一些周含青的话。


    多取得一些信息才更有利于后面的局面。


    在今早出发前，云霏就知道这一出，甚至玩乐的地点也是他和简廷挑下来的。


    他在耳朵内壁贴了极小的专用于隐藏的沟通器。


    就是为了让简廷和他都知道彼此这边的境况，以更好的调整。


    目前来看，实验室的人应该会比云昭的人更早到，简廷的人手暴露也就有着极大可能。


    云霏闭了闭眼。


    实验是需要准备的，他可以拖延一下时间。


    这间手术室开启了除菌设备和温度湿度的调整，器具的处理上可能也没有太大问题......


    云霏微微闭上了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同时，埋在他身上的人也爬了起来，微微垂下头似乎想亲吻他。


    云霏没有睁眼，只是冷淡道：“周含青，不要恶心我。”


    他的声音很平，但其中的厌恶却怎么都藏不住。


    周含青顿住了，哪怕早已预料到云霏对他的态度，但真的摆在他面前了到底还是有些难受。


    他沉默地回去了椅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室内安静地只能听到轻轻的呼吸声。


    而云霏似乎也认清了现实没再挣扎，安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数个小时后，时间来到了半夜。


    因为一天没有进食，云霏的嘴唇有些干燥，因为明天要实验的缘故，周含青只是给他注射了一些东西保持身体的能量。


    大约是时间久，太无趣，也或许是巨大的压力让周含青喘不过气。


    毕竟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棋子，第一次出现违背他们意识的行动，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


    有姬子恒和云一溪的计划，有云霏已经跟他的往事，也有最近的。


    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疲惫地撑着眼睛不敢睡觉。


    云霏自然也没睡，他微微侧首看着没有周含青的那面墙壁，时而听着简廷那边的进度，时而听着周含青的絮絮叨叨。


    其中有用的信息倒也不少。


    “云霏，我这次做的事情，违背了伯父伯母和三殿下的意思，恐怕实验结束他们就会杀掉我。”周含青忽然道，他凑到云霏面前，轻声道：“我不想死。”


    “我想以后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呢。”


    云霏终于睁眼看他，只是目光依然冷淡，“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喜欢简廷对不对，就算我在你身边陪了那么多年都不行。”周含青好像有些颤抖地说着。


    云霏冷笑一声，“监督我喝药这么多年，确实辛苦你了。”


    他看着周含青的眼中再没有一丝以往的温和，只有烦躁、漠然和厌恶。


    周含青沉默片刻，去旁边拿了张布条过来将云霏的眼睛蒙上。


    “抱歉，我不想你这样看我。”


    或许遮住了目光，也遮住了云霏对他的厌恶。


    他重新说了起来，“云霏，只有你能救我。”


    “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但是以后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所以，你会救我的对吧。”


    他自顾自地，手轻轻抚上了云霏的肚子，“只要在这个实验室里，你有了我的孩子，那伯父伯母说不准就会保下我，你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失去父亲的对吧。”


    ‘啧。’


    云霏的沟通器对面，发出了轻轻的声音。


    沉稳如简廷此时也仿佛有了火气。


    反倒是云霏，很平静。


    他知道的，周含青对他的念头是怎样的卑劣又恶心。


    “等他们给你移植好孕囊，我就用你威胁他们出去，然后我们在这里.......拥有我们的孩子。”他喃喃道：“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以后我们也可以生活在一起。”


    云霏出声了，他道：“我会死。”


    清冷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就像在平静地述说这一点。


    刚改造移植过的身体是最脆弱的，如果发生关系甚至真的有了孩子，那么云霏大概率撑不过去。


    “不会的！”周含青却有些激动，他低着声音像是怕惊扰什么般，“我会小心，很小心，我只想跟你有个孩子然后活下去。”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大概也清楚这一点但打算铤而走险。


    极大的恐惧和压力早已让他冷静不下来。


    周含青可能快疯了。


    云霏没再说话，只是抿着唇将脸侧到一边，被绑住眼睛之后就仿若睡去了一般。


    而身边的人一直在低声说些什么，有用的或是没用的，开心的或是痛苦的。


    “我好嫉妒，好嫉妒简廷啊，我.......”


    “云霏，我真的很爱你。”


    “云霏.......”


    云霏只将有用的信息捡过去听了，比如一些证据的大概方位，三殿下和虫族的关系，他摒弃着周含青话中无用的东西将需要的记了下来。


    他并不认可周含青的感情。


    与他而言，只是加害他的一个原因。


    如果此时躺在这里的云霏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单纯的生活在这看似美好的家中，在喜欢上了简廷畅想着美好未来时，被绑在了这样的手术台上。


    会很恐惧，很绝望吧。


    他会被真正的改造，真正的被当作禁脔，被强迫。


    真是，想想就恶心。


    一晚上的时间过去。


    没有睡眠没有进食没有用水。


    云霏抿了抿干涩的唇，觉得头有点晕。


    而在时间转到中午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周含青似乎拿终端和谁沟通了什么，很快他去打开了门，一些人被放了进来。


    他们进来后行动迅速，去做了无菌处理换上了大褂，然后一部分走到云霏的床边去给用具再次消毒，一部分去启用仪器。


    周含青往云霏的脖子上贴了爆炸纽，然后去了角落站着。


    手中捏着爆炸控制器，以云霏的生命作为制衡他们的手段。


    无论是安芷还是三殿下都不会想失去云霏的。


    既是亲生孩子，又是十几年的完美实验品。


    在实验前，几人要先检测云霏体内的数值，再判断适不适合移植。


    这只能说是一个步骤，没人想过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


    然而事实是......


    “怎么回事！”


    一个实验者怒道，“他的身体数值和omega的融合度极低，根本不能进行移植！”


    “这种数值移植后排异度很高！”


    周含青似乎也惊了，他连忙上前，急促道：“不可能！”


    “云霏一直有在吃药，这十几年全是我盯着的！除非药有问题不然绝对不可能！”


    他情绪极其激动，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真的不能，那他所做的一切也全部完蛋了，他也绝对会死！


    那实验者皱着眉头，让其他人再测验了一次，但数值和第一次的结果相差无几，他也有些恼怒，毕竟这项实验他们都是有参与的，但现在.......失败了？


    怎么可能？他们的药绝不可能有问题。


    而且这数值确实跟一般的alpha有出入。


    这只可能是没有长期服用的结果。


    “你确定他每天都喝？”那人冷声道，紧皱的眉眼可见烦躁。


    “当然！”


    周含青斩钉截铁道，眼中也是压抑不住的焦虑和急切。


    但这些情绪，在他下意识看向云霏的那一刻全都停住了。


    只见云霏被白布蒙住了漂亮的眼睛，他安静地躺在那儿，唇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