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保安往地上啐了一口，捂住脑袋长长嘶了一声。


    这女人下手还真狠。


    他蹲下，食指碰了碰她的鼻尖，确认没了呼吸，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


    保安的目光划过路圆圆的脸，对她的死，有些肉疼。


    今天他不仅要卖了三个狗崽子，就连她，他都准备一并卖了！到时候再把福利院卖了，加上这些人的钱，换个地方乐活。


    一边畅想，脑袋上的疼痛愈加剧烈，保安扫视了一圈四周，见到狗崽子们的绳子拴得好好的，而且出去买吃的同伙，很快就会回来，于是安心地放任自己躺倒在地上。


    他的头触到地上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昏死过去。


    整个空间，只剩下被捆在椅子上的崽崽们还清醒着。


    “怎么办怎么办？”很少掉眼泪的顾淅川哭得抽抽噎噎，他看着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院长，彻底慌了神，不住地询问旁边的小伙伴。


    “院长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我不要院长死呜呜呜呜……”


    精明如沈宴深慌了神，脑袋里一团乱麻，理不出半点思绪。


    他根本没想过院长会出现。即便她出现也该是卖掉他们，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们。


    不像是其他崽崽，对过去一无所知。


    沈宴深对自己的过去，记忆不全，但依旧有所感知。


    在他印象里，他生长的环境中，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能依赖的也有只有自己。


    他没感受过他人的善意，所以对这个世界，一直抱着审视和警惕，更何况有过“前科”的恶毒院长。


    她给他的每一丝好意，都被他解读成别有所图。


    他向来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这一次，他后悔了。


    沈宴深盯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院长，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这也是院长驯服他们的一环的话，那她赢了，彻彻底底地赢了。


    沈宴深抽噎一下鼻子。


    小手在椅背到处乱摸，摸到一出不平整的地方，赶紧握住。


    木刺一下子扎进他细嫩的手心，沈宴深眼里顿时蓄起眼泪，他看了眼院长，又将眼泪憋了回去。


    小手一掰，抠出了一小块木头，让平滑的椅子出现一道裂口。他挪动绑着自己的绳子，一下一下蹭着裂口，发出‘滋滋’声。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淅川听见，带着泣音问道：“沈宴深你在做什么？”


    “你别管，帮我注意门口。”沈宴深没抬头，专注地磨绳子。


    老天似乎都不站在他们这边，门外的口哨声响起，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保安的同伙拎着一包吃的回来了。


    “喂，那女人到底来没来啊？”


    沈宴深立即停下动作，示意顾淅川冷静点。


    同伙嘴里哼着歌，进来后，手里的吃的掉在地上。


    眼前恍若杀人现场的一幕，让他浑身抖了抖。


    他忙不迭上前，挨个试探地上男女的气息，发现保安还有气儿时，长舒一口气，探到没气的女人时，他吓得往后一仰，瘫坐在地上。


    “他们，他们怎么回事？”


    同伙和保安不过是临时搭子，他是干的人口贩卖的买卖，但他从不敢杀人，猛不丁出现一个死人，怎么看，他都脱不了爪爪。


    不行，一定要处理掉！


    崽崽们没理他。


    同伙的反应，让他对院长更加担心，沈宴深趁着他心神大乱，继续磨绳子。


    同伙也不指望他们说什么，毕竟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崽子。


    他出门看了看，折返回来，弯腰扯住女人的双腿，然后拖着，朝外走去。


    顾淅川大喊：“你做什么！放下院长！”


    沈宴深加快了磨绳子的速度，传来“咯吱”一声，手上的束缚一松。


    他三两下解开绑在腿上的绳子，跳下椅子，朝着门外跑去，然后见到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院长被同伙毫不留情地丢下了山崖。


    “院长！！！”沈宴深憋了许久的眼泪喷涌而出，顾不上擦，他忙不迭地跑向山崖。


    然而没等他靠近，同伙伸手一捞，将他夹在咯吱窝下死死抱着，嘴里骂道：“真不能对你们放松啊，一会儿没注意就给我搞事情！”


    “放开我放开我！”沈宴深不顾体面，手脚乱用，小脸上哭得眼泪鼻涕一片。


    可到底年纪小，饶是用尽了力气，还是被同伙捆在了椅子上。


    “给我老实待着，不然没你们好果子吃！”


    同伙撂下狠话，手指发抖，他拿出手机，啪啪按着。


    这地方不能呆着了，死人了！等保安醒了，他们就带着崽崽们赶紧走人。


    电话接通了。


    同伙哆哆嗦嗦说：“你你你，你快到山脚下等着……”


    话说到一半，同伙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口，手里的电话从耳朵边滑落，都不知道。


    *


    在棍子落下的那一刻，路圆圆像是被什么强行切断了五感，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等她重新恢复对外界感知时，整个人仿佛被重启一样，先前累积的疲惫、激荡的情绪，统统消失不见，状态好得能当场跳起来，跑一个三千米，外加打一套完整的军体拳。


    躺在软软的杂草地上，难得的惬意晕乎乎笼罩着她。


    夏天热烈的阳光在她的眼皮上跳动，不听话的身体，在这时渐渐恢复了掌控力。


    起先仅仅是手指能动动，慢慢地，她的手臂，她的脖子，她整个身体都完全与她的灵魂趋于一致。


    路圆圆‘蹭’地睁开眼，撑着草地坐了起来，四下环视一圈。


    四周都是高高的杂草丛，她躺在里面轻易不会被外人发现，是一个极佳的隐藏地点。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顾淅川和沈宴深！


    顾不上想太多，路圆圆利索地爬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保安绑架崽崽的屋子，竟然就在不远处。


    她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而是在屋子周围找了找，发现一个小小的缝隙，贴近了看，能看到屋子的场景。


    屋子里两个崽崽依旧被捆在椅子上，看着恹恹的，所有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没了。


    保安似乎没有醒过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联想到保安想要卖掉崽崽们，想必这就是他联系到的人贩子。


    同伙不知为何，陷入了极度的焦虑害怕中，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嘴里念叨着什么。


    他应该不知道她和保安闹翻了……


    路圆圆矮下身体，想用手机，摸遍了全身也找不到，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理智上她应该等警察来，但情感上，两个崽崽的情况令她有点担心，摸了摸贴身放着的小刀，一咬牙起身朝屋子里走去。


    “你，你怎么还活着？！”


    路圆圆与同伙在门口撞见，奇怪的是，他一见到她，一脸惊恐，跟见到鬼似的，吓得手机都掉了。


    保安的那一棍子真的把她杀死了？


    她往前一步，同伙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你别过来啊！”同伙呵斥，后退的腿微微颤抖，眼神不住地往她身上瞟，却不敢真的直视她。


    不仅仅是他，蔫头耷脑的顾淅川与沈宴深听到声音后，也抬起了头，见到她的瞬间，两双眼睛放大，震惊惊喜之余，还掺杂了不敢置信。


    顾淅川、沈宴深呐呐叫道：“院长……”


    路圆圆心底的疑惑更甚。


    她抬步，想往崽崽那边走，脚下踩到一个硬物，是她的手机，手机边上还有长长的拖拽痕迹，一直蔓延到屋子外，隐约能看见是消失在了悬崖边。


    也就是说，她被保安杀死了，然后同伙回来看见她的尸体，将她抛尸下悬崖。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在屋外的草丛里重新活了过来。


    就连失去控制权的身体，也重新收放自如。


    一连串的线索串起来，让路圆圆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切如同她穿书前，被室友带着玩的网游一样，死了之后，游戏人物自动原地回档复活，血条等都回到没有被消耗的时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段时间送外卖和摆摊被晒黑的皮肤，此时都重新变得白皙柔嫩，如同刚穿书一般。


    路圆圆茫然地动了动。


    这个举动却被同伙解读成她要做什么，逼得同伙狗急跳墙。


    他立即蹿到两个崽崽之间，两只手各掐住一个崽崽，一把提溜在半空中，怒吼：“你别再过来！否则我就弄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