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女帝
作品:《娇宠有道(双重生)》 刚进入七月, 宫里就传来了永安帝驾崩的消息。
据守夜的小太监说,昨夜亥时起了些风雨,淅淅沥沥的甚是惬意, 永安帝便将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 独自一人倚窗而坐着临摹画像。
他好不容易画出一幅自己满意的, 刚想将这画作镶裱起来,不料一阵大风恰在此刻吹进殿中,挟裹起那副画像便飘向了窗外。
永安帝慌忙起身去抓,半边身子却因此翻出了窗外, 他脚上还拴着锁链,大抵是想攀附着这股牵束的力道回到屋里, 是以尤自挣扎了许久,却也不知怎的挣动扭结, 最后竟是倒挂着被那铁链缠住了脖子。
待到一个时辰之后,屋外伺候的小太监提着铜壶进来换水, 永安帝早就已经被那链条勒得没了气息。
郁棠翌日闻讯入宫时, 乾清宫外的残局早已被收拾妥当, 郁璟仪将那副要了永安帝性命的画像交给郁棠,二人齐齐望着画纸之上徐玉儿灿笑的眉眼, 一时之间均缄默不语。
半晌之后,郁棠才先一步开口打破了沉默,
“璟仪,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她这问话语焉不详, 郁璟仪却是听懂了,今番永安帝意外驾崩,太子又因着先前的卖官案尽失民心;
剩下的几个皇嗣,端王薨逝, 年纪最小的五皇子又吊儿郎当无所作为,大勰堪堪结束了一场战争,急需一位英明贤德的君主来稳固民心。
郁璟仪转了转腕间的玉镯,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郁棠一句,
“有件事我需得先告知你,上个月末,兵部的孙大人就已经约了户部的李大人一同去了京郊的私宅,看似游玩赏花,实则却是借着酒局的掩饰,着重商讨了不久前的那桩皇家秘辛。”
是啊,谁说剩下的皇嗣都在宫中呢?
若是细究起来,那位数月之前才英伟大破了戛斯骑兵,于百姓之中深孚众望的镇北世子,不也是拥有郁家血脉的凤子龙孙吗?
虽说其出身不甚光彩,然时局如此,弃短取长,却也未为不可。
“抛开你我的交情不谈,阿棠不想当皇后吗?”
郁璟仪颇具深意地搭上她的手腕,
“届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臣民都将匍匐于你脚下。况且我瞧着你那笑面虎的德行,就算他当真得了大统,后宫三千也必然只会独宠你一人。”
郁棠避而不答,仅只从袖中取出一封手信摊开在郁璟仪面前,“璟仪,这上面关于近来西南水灾的置处决策,是你下的吧?”
郁璟仪扫一眼手信,眉梢轻挑,莞尔着默认道:“怎么看出来的?”
郁棠反手握紧她的手,黑漆漆的半月眼凝而弥笃,半点笑意也无,
“因为此种会将百姓放在考量首位,同时却又不失治理效绩的法子,璟仪,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她扬起眼眸,直直对上郁璟仪的视线,
“我不懂朝政,但我懂人心,即使季昱安自小聪慧,也得帝师教诲,但他的性子却只宜为良臣,不可为贤帝。当今的天下已经乱了套,乱世虽当用重典,可这‘重’中也需要一份恰到好处的慈悯。璟仪,郁家的几个子嗣,心中或多或少都缺失了一份之于生死的敬畏,历史典籍的书墨里向来不缺杀伐果决的严酷君主,缺的是仁戾并施,心怀天下的英明帝王。若论起这一点,莫说是季路元,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比不上你。”
“……”
郁璟仪面上玩笑的神色就此淡了些,她垂眸拢了拢半空的茶盏,阒然少顷,倏尔又笑了笑,
“你这话说的,世间之人你才见过几个呀?”
郁棠不接她的话头,提壶为她蓄满茶水,
“璟仪,我只问你,你敢在这个时候当皇帝吗?”
说来也是讽刺,尽管当下政局浮摇,可郁璟仪若在此时以女子之身继天立极,不论较之威信扫地的郁肃璋,亦或出身不正的季路元,她都无疑会遭受更多,且更为严苛的品议与批判。
郁璟仪抿了抿唇,黑眸微微一沉,旋即坚执迎上了她的目光,
“我敢。”
“好。”
郁棠终于笑起来,
“那我便安心等着,等着看我大勰公主亲手缔造的太平盛世。”
***
回到世子府已经过了晌午,季路元彼时正躺在庭院的长椅上晒太阳,季十九小可怜似的蜷缩着坐在他腿边的圆杌上,双手捧着个黑釉的耳杯盘,蔫巴巴又泪汪汪地伺候着自家世子吃葡萄。
郁棠看在眼里,唇边不自觉添了一抹笑意,她快步走到季路元身侧,伸手将他脸上盖着的天青丝帕拿了下来,
“季昱安,你做什么呀?好端端地又折腾人。”
“我折腾人?”
季路元顺势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唇边亲了亲,
“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什么好事了?若不是我耳通目明,你时下就该开始张罗着往府里添男.宠了。”
无论永安帝是出于何种目的将季世子的身世公之于众的,季路元在堪堪得知真相的那几日,情绪确实都不大稳定。
他本就是个略偏激的执拗性子,季十九担心季路元想不开,故而每日都要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
今日也是如此,季路元不过紧合着门窗,独自一人躲在书房里待了一小会儿,季十九便顺着廊道的圆柱攀到屋顶上,蹑手蹑脚地揭开了几片屋瓦,顺着那点狭小的缝隙偷偷摸摸地盯梢着自家世子。
他脚下功夫一贯了得,但奈何前些日子在战场上中了暗箭,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行动起来便自然不如以往爽利。
书房里的季路元早就听见了季十九那些窸窸窣窣的小动静,他原本懒得理会,可谁想尤在他闭目养神之际,屋顶上的季十九竟是突然脚下一滑,直接踹下来七八块靛青的檐瓦,若不是季世子反应极快地闪身躲过,那些瓦片估摸着就都要孝敬到他脑袋上了。
“既是愿意时时刻刻地跟着我,那我便成全他,明日再找根绳子来,绑着双手,直接系到我玉带上。”
“……你们两个,”郁棠抿唇笑了笑,“十九殷忧你心绪不悦,你又担心他腿伤加剧,明明都是为对方着想,为何不干干脆脆地说出来?”
她敛着袖子从季十九手中接过那只吐了半面葡萄皮的耳杯盘,
“虽然十九今日这行为也着实欠妥当。”
言罢侧了侧身,故作触怒地训斥了季十九一句,
“十九,日后不能再这么做了,记住了吗?”
季十九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瞧见郁棠冲他摆了摆手,便忙不迭埋头蹿出了院子。
季路元将耳杯盘拿到自己手里,揽着郁棠的腰往软椅上倒,
“你就护着他吧,等到哪一日他将咱们府邸的房顶都掀了,届时你我就只能收拾着小包袱去破庙里住了。”
郁棠弯了弯眼睛,“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旁的不说,璟仪的公主府定然是会借给我们住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郁璟仪的身上引,“说起来,朝中最近关于继位人选的择定,似乎颇有议词。”
季路元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上面。
他自顾自地捏着一颗半剥开的葡萄喂给郁棠,冷白的手指顺理成章地在她润泽的唇畔边反复流连,继而又故意向里探了探,坏心地轻轻蹭过她细.嫩的舌.尖。
郁棠睨了他一眼,依着他的动作将葡萄纳.入口中,吞咽间唇齿微嚅,湿哒哒的软.肉蓄意引.诱般吮过季路元粗糙的指腹,就此惹得季世子喉头滚动,潋滟的桃花眼当即便暗了一暗。
郁棠对他这个眼神可太熟悉了,她悬崖勒马地吐出季路元的手指,一手撑上他的肩头,一手捏住腰间那只欲要将她向下按压的大手,眉眼一低,直直撞上季路元晦暗的眸光。
“我在同你说正经事呢,季昱安,你给我认真一点!”
季路元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主动昂首去含她的下唇,
“你说啊,我又没堵着你的嘴。”
他吐纳的节奏已然有些凌乱,沉沉的嗓音像是浸过月色的湖水,隐隐带出几分氤氲的暧.昧,
“阿棠好甜啊,比葡萄还要甜。”
被擒住的腕子极具技巧性地轻轻一转,眨眼便反手握住了郁棠的手,季路元将人按在自己身上,熟门熟路地蹭松了郁棠的一点衣领,薄唇贴着她粉白的脖颈吮了一吮,随即又徐徐上移至她耳边,意有所指地用气声诱.惑她,
“好想念阿棠的味道,我还记得在宜州城的时候,阿棠也是这么甜,而且还很……”
“季昱安!”
郁棠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她艰难地向后仰了仰头,口中尤在忿忿告诫,
“你若再不认真起来,我,我就要走了!”
说着还当真挣扎了几下,是个欲要起身离开的架势。
季路元不满地‘嘁’了一声,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还不行吗?你别动,就让我这么抱抱。”
他边说边勒紧手臂,将郁棠下滑的身躯向上提了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之前我的那枚赤金令牌不是还在郁璟仪手里吗?她若是人手不够,大可自行去调动,想要我在朝堂上讲什么话,也可以直接派十一来送个信。”
柔软的唇意犹未尽地啄吻着郁棠同样柔软的唇角,季路元抬手替她拢了拢衣领,眉眼间风.流依旧,神情倒是正色了不少,
“况且这小半年里,郁璟仪也做了不少事,朝中那些个人精又不是瞎子,她与郁肃璋谁是璞玉浑金,谁是玉卮无当,你真以为他们瞧不出来?这有什么值得阿棠忧虑的?”
“……可是,”
郁棠眸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季昱安,孙大人与李大人几日前曾在京郊的私宅里见过一面,这事你知道吗?”
季路元勾唇笑了笑,探臂从石桌上取来一封信笺递到她手里,
“郁璟仪今日没能盯住人吗?他二人一个时辰前才来找过我,我称病没见,他们留下这封信后就走了。”
那信笺的封口上还粘着火漆,明晃晃地昭示着季世子的态度,显然他不仅不愿意见人,甚至连信都懒得拆。
但不拆信却不代表他不知晓这信中的内容会是什么,郁棠神色不明地拈了拈那摊凝固的深红,半晌之后才轻飘飘地开口问他,
“季昱安,你就没想过自己当皇帝吗?”
郁璟仪今日之所以会将孙大人与李大人会面一事透露出来,不外乎就是想告诉她,倘若季路元当真有嗣位的想法,大可以同她公平竞争,而非因着郁棠的原因默默让步。
季世子那厢已经又开始小狗似的凑到她脖颈间摩挲嗅闻,“阿棠觉得,我和郁璟仪谁更适合当皇帝?”
郁棠毫不迟疑,“自然是璟仪。”
季路元颇为吃味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诚然我对那皇位没什么渴望,但你能不能稍微犹豫一下?果然只要有郁璟仪在,阿棠与我就不是天下第一好。”
他顿了一顿,埋首藏进郁棠发间,用温热的鼻尖徐缓蹭动着她耳后的红痣,
“况且就算我真的动了夺权的心思,也不一定能争得过郁璟仪,既是如此,那便不要给她添堵了。”
郁棠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此话当真?”
季路元捏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我骗你做什么?”
郁棠‘唔’了一声,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那你可不可以借些人给我用用?”
她眨了眨眼,粲然的笑容里蓦地透出几分狡黠,“璟仪从前帮我了我那么多,我也该投桃报李地帮她一次。”
季路元垂眼看她,“阿棠想做什么?刺杀郁肃璋?”
郁棠却摇了摇头,“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