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去家千年今始归。
作品:《太虚幻境可持续发展报告》 《太虚幻境可持续发展报告》全本免费阅读
这鬼神不明所以地上前了一步,却半点都未曾设防,因为他想,这可是瑶池王母,是曾经统治过昆仑城的、天下闻名的大能者与统治者,全天下的生灵现在都在盯着这里呢,她就算能看出我的真实目的,也不至于把我给当场诛杀。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直接杀了他都让人难受!
在这位鬼神上前的途中,瑶池王母伸出的手依然没有放下。鬼神之首犹豫不决地看了看她的面色,便试探着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在二者双手交握的那一瞬间,金色的光焰陡然从瑶池王母的手中涌出,一瞬间便扩散到了至高天的每一个角落。
日母的金车,夸娥的心血,炎黄的精魄,西王母名为“灾祸”的神职里自然包含火灾……由无数明光汇聚成的那一金杯的火焰,已经远远超越了它身为日光的本体,进而成长为了某种名为“火种”的概念。
这一概念只要一露面,就能够让毫无灵智的猴子变成人类,成为接下来几千几万年的世界的主宰;在这一刻从瑶池王母的身体里蓬勃燃烧起来,便要以摧枯拉朽之势,毫不收敛地疯狂蔓延过整座白玉的城池。
金色的火海吞吐长舌席卷过无数鬼魂的脚下,略微弱一些的魂灵,在接触到这道火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焚烧得魂飞魄散了;哪怕略微强一些的,也只能苦苦支撑,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形体,整个脑海都混沌了、不清醒了。
鬼神之首眼下正陷入如此惨况。
他想要发出震天的惨叫,可在烈火的灼烧中,他一张口,便会将更多的光焰吸入身体,那种能够撕裂灵魂的刺痛感和灼烧感便会愈发炽烈;他想要扭动身躯,从火焰的环绕中逃脱,可西王母依然在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半点离开的机会也没有。
他拼命把自己的身躯扭动成各种恐怖的、不可言明的形状,这形状的扭曲之处,凡人只要看一眼,就会被逼疯,因着这形状是从“鬼神被活活烧死”的概念里而生的,蕴含了世界上最可怖的疼痛;可瑶池王母在直面它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半分变化,依然定定注视着他,冷笑道:
“你不是想要三十三重天吗?可我现在都要把权力分给你了,你怎么却不要了呢?”
鬼神之首却无暇接话,因为他惊恐地察觉到,
自己的思想正在淡薄,自己的神智已经不再清明……瑶池王母这已经不是要把他给活活烧死了,她这是想要用“烈火炼真金”的办法,用这火焰把他给铸造成别的模样!
哪怕是胆大包天到试图来空手套白狼,窃取三十三重天权柄的鬼神之首,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大恐惧:
这比“死”更可怕。
因为只要灵魂不灭,只要没有耗尽心血,神灵就不会死,只会一遍遍重新凝聚复生——而这正是他们胆敢来此口出狂言,说“要为西王母分忧”的底气,因为就算瑶池王母杀了他们,假以时日,地之浊气依然能够凝聚成新的鬼神。
但这不一样!这不是他们想要的情况!
就连天道都知道,想要用天之清气去稀释地之浊气,要一点点地循序渐进慢慢来;可西王母这样一套锤炼下来,天知道她会造出什么东西,总之被这样造出来的东西,哪怕再悖逆再大胆,也不可能突破天之清气的限制了——
那这个“他”,还是他本人吗?
肯定不是。
这才是真的“死了”!
在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他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天界:
“手下留情,陛下!”
“天道既然已经决定要让清浊调和,你的力量又实在不足,需要旁人辅佐,还有什么人比我们更适用?只要你肯放过我,你别杀我……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可好好想想吧,求求你了,如果你真的杀了我,没有人帮扶你的话,你的力量是不足以支撑起整个三十三重天的!”
“到时候连最后一处乐郊也陨落了,等高禖遗孤和九天玄女回来的时候,你难道要让她们无家可归吗?!”
在响彻整座三十三重天的惊慌失措的哀嚎声里,唯有瑶池王母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定,恰如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再没有什么能将她的决定动摇半分:
“我听青鸟传信,说昔年少昊部落在阪泉与炎黄部落作战的时候,宁肯用种种卑劣的手段,强行驱使野兽作为自己的先锋队伍,也不肯自己亲身上前,真真是贪生怕死。”
这些鬼神是从少昊、句芒和穷奇这些最初的地之浊气的尸骸上凝结出来的,自然知道当年那场战争的真相,的确如瑶池王母所说那般,充满了为人不耻的胁迫和算计。
要是在这里的还是少昊他们本人,当场就能拍着桌子跳起来,声嘶力竭地为自己争辩:
“这不算……贪生怕死!……战争的事情,特殊时期特殊情况,能算害怕么?”
可的确如天道规划的那样,现在站在这里的地之浊气,已经被削弱过了。
他们的无耻程度和他们的父辈们比起来,已经大大减轻,就好比这个时候,竟然没一个人有这个脸皮和力气为自己争辩;就连在瑶池王母手中苟延残喘的鬼神之首,也不敢开口反驳半分,只能听着瑶池王母将她的决定下达:
“我和你们不一样。”
“如果我决定要起兵,那么我一定要冲在最前方;如果我决定要带着大家去送死,那么第一个死的必须是我,我将以身作则,率先赴死。”
“如果我决定,要暂时同意天道的决策,维持目前的和平,在三界中留存最后一片净土,那么,能够被推上来站在我身边的人,他的模样、心地、乃至所有的思想,也必须出自我手。”
随着她的话音落定,在大火传遍三十三重天后,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玉的地基上,就出现了无数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
在最高天里,端坐在凌霄宝殿上玉阶上的某个人形存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发出一道呓语般的询问:
“我是谁?”
佩朱羽玉饰、着五彩羽衣的女子从御座上投来威严的眼神,在确认过新锻造出来的这个存在可以投入使用后,才淡淡道:“你是东王公。”
东王公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某种格外微妙的不适感便传遍了他的周身:
按理来说,他和瑶池王母等神灵一样,有着正常的神灵外表,自然也是神灵,按理来说,就该“生而知之”;而他的第一反应,是从“我的外表”这件事上,推断出自己的种族,甚至还能知道自己天生就有这样的特长,由此看来,似乎也符合“生而知之”的标准。
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要对主君忠心耿耿,内心却依然有着微妙的不甘?
然而他也知道,这股不甘之情是大逆不道的、不能表现出来的。
因着地之浊气刚刚被日母的光焰与瑶池王母的神职锤炼过、灼烧过,可以说他这个存在,从头到脚,就是西王母按照自己喜欢的模子捶打出来的,三百六
十度毫无死角地把这一股气息,封锁在了自己想要的壳子里:
你就说我任用没任用地之浊气吧,你就说这是不是平衡吧。
这是东王公日后漫长得望不到头的生命里,最真挚、诚恳、满腔热血、忠心耿耿的一年,就好像哪怕是报废率最高的机器,在刚出厂的时候,也都是合格品那样。
只见他毫不犹豫翻身而起,兜头拜在西王母脚下,朗声道:
“愿为陛下驱使,请陛下任意吩咐!”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三十三重天的运行始终趋于稳定:
瑶池王母负责做决策,指引未来主要的发展方向;东王公就负责把大框架之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细节都打理好,让瑶池王母没有后顾之忧。
此时,整个天界的生灵都知道,东王公完全是依托于瑶池王母而存在的生灵,可以说如果没有后者的话,前者甚至都不会诞生:
你看,甚至连这家伙的名字,都是和西王母一对一配平着凑对来的。
我们称呼主君为“西王母”,是因为她在三十三重天升入高空之前,曾是西方的统治者,是昆仑的主人,是万千生灵都敬仰爱戴的存在。
可东王公他有什么?东方的土地上,可从来没出现过他这样的统治者,他也并非任何一种生灵的亲眷,可见他根本就配不上这个名字,只不过是扯了块遮羞布,自己哄自己罢了。
因此平日里和东王公进行工作交接的时候,她们在对待瑶池王母和东王公的时候,就有着十分明显的态度差别:
生灵们愿意在前者的面前低下头颅,弯下身躯,对她行最认真隆重的大礼;但是对于后者,则不会这么郑重其事,最多只是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一下打个招呼,以平辈的礼节相交而已。
东王公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出来,这样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最开始新鲜出炉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瑶池王母铸造他的痕迹,自然也就“生而知之”了这一点,此时的他对自己是什么地位、什么情况,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瑶池王母才是天界的真正统治者。我应该认清自己的地位,摆正自己的位置,只不过是个给她打下手的家伙罢了。
——然而此时的天界和人间尚未完全隔绝。
虽然生活在前者的生
灵无法随意来到人间,但她们依然能够通过种种方式,得知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们的状况。
在三十三重天拔地而起的时候,由猴子变成的人类,就已经开始在大地上繁衍生息了;等到天界的运行稳定下来之后,人间已经出现了规模不逊色于炎黄部落的全新的族群,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瑶池王母只从高空遥遥瞥过一眼人间,在确定这些新的人类建造的国度,短期内都不会遇到什么需要她出手的大灾祸后,就没再管这些小事,又继续去处理凤凰和鸾鸟汇报上来的东西了:
“你是说,人间的女子在生育过后,身体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衰弱和暗伤?”
“正是如此!”凤凰应声道,“毕竟自从进入这个新纪元后,人间的灵气便大幅衰减,哪怕是我们,也很难在人间通过吸纳天地精华的方式,补充‘生育’造成的损伤了。幸好主君早早建立起来了天界,如果神灵们能来到这里的话,还是能和以前一样不受伤的。”
它将一面镜子叼到了瑶池王母的面前,这是一面被磨得锃亮的铜镜,然而当瑶池王母低头看向镜子的时候,却未能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苍老、干瘪而枯瘦的人类。
凤凰在做完这些事后,又用力推了推鸾鸟的身躯,催促道:“你快说呀!这分明是你千辛万苦、耗费心血打造出来的镜子,能够让主君不必离开天界,也能知晓人间诸事,你做了这么多事,却为何不与主君分说?”
鸾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它的身上明明还寄托着友人们的期望,说“以后主君就靠你们照顾了”;而一开始,它在没有和天界其他的生灵一样,被瑶池王母的威势吓到的时候,也的确觉得自己能做得到这一点,甚至还信心十足地给自己做了个职业规划:
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凤凰,既然如此,那以后就让凤凰负责军事方面好了,我可以为主君打理内政,保管让主君从此再也不用为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操心!
为此,这面镜子就是鸾鸟的得意之作:
只要看一眼这面镜子,人间的景象便会事无巨细地尽数浮现其中,绝对不掺一滴水,保证百分百真实;如果想用这面镜子去看某一个人的生平,那么这个人一生的功和过,也都会全面而公平地
出现在正面镜子上。
如果事情真的能如鸾鸟构思的这样进行下去,那么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很完美的配置:
凤凰主外,鸾鸟主内,瑶池王母总领大权。如果真有决断不了的疑难问题,便看一看这面镜子,在知晓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真相后,瑶池王母自然能以她的英明睿智,做出最合适的决断。
可为了锻造这面镜子,鸾鸟已经有十余年未曾见过瑶池王母了;直到今日,它带着打造完成的法器出关,来到瑶池王母的面前,准备把自己的规划一五一十地与主君分解之时——
它的恐惧姗姗来迟。
同样周身生有五彩纹路,只不过主要的底色不是金色,而是青色的鸾鸟,在瑶池王母的玉座下瑟瑟发抖,只觉眼不能视、耳不能闻:
它曾经能展翅高飞的力量,在神灵之首的面前是这样弱小无力,在瑶池王母的凝视下,鸾鸟甚至都有一种荒谬的错觉,它不再是能够在高空飞翔、手握盾牌与毒蛇守卫领土的猛兽,而只是一只在猛兽的爪牙下奋力挣扎的野鸡。
那一瞬间,饶是身上背负了无数同僚们的期盼,它在闭关铸造镜子的时候,也在心里想过千万遍的“大家都被主君吓到了,不能再和主君一如既往地亲近,万一主君觉得寂寞和难过怎么办,我一定要继承大家的期盼,永远陪在主君身边”的念头,在鸾鸟终于感受到了瑶池王母的威压与伟力之时,碎裂成了千千万万片:
原来不是它实力强劲,感受不到,而是它沾了“来得晚”的便利,所以能够陪在主君的身边最后一程。
可眼下,当它正儿八经地带着想要给主君看的这面镜子,来到瑶池之内、主君座下的时候,竟和昔日在瑶池王母面前唯唯诺诺的同僚们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东王公见气氛僵硬,便笑着上来试图打圆场。此时的他还没有露出地之浊气的本性,与日后那种“打着大义的旗号送别人去死”的伪善不同,此刻的他的言语,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
“鸾鸟这应该是被吓到了吧?哎,也难怪,我理解!陛下把天界打理得这么好,说是尽善尽美都不为过,哪怕寻遍四海八荒,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完美的地方来。”
“既如此,天道会愈发认可陛下,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毕竟有功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