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迎战

作品:《太虚幻境可持续发展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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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器,靠着不停往里面扔入活人来维持运转,以达到重新分割权力归属的目的。


    一般来说,第一次上战场的普通人,在见到这种血肉横飞的惨况后,如果还能侥幸从战争中活下来,那么十有八/九会落下一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所以不少兵士在上阵前,都会被经验丰富的将领拉去进行实战演练,磨练心性,就像要给新买的刀见血开刃一样。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从战场上回来后,就吓破了胆,基本全是靠“军功爵”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临阵脱逃者死”的大棒在后面赶,才能勉强打完一场仗。


    然而白再香不同。


    她自从被封为镇国大将军之后,完成了官职上的三级跳,随即就全心全意投入到了操练京中驻军的大业中,自然也带手下的兵士们进行了好几次实战操练。


    在把周围的山林都来来回回翻了三遍,确定此处再也不会有匪患之后,白再香就把兵士们分成十二组,直接就上了真刀实枪演练,两两对战,最后胜出的一方可以吃一顿肉。


    其实京城驻军的待遇还算可以。


    别的不说,毕竟因为在述律平这位最高掌权者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在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就会兴致上头巡视检查的前提下,克扣军饷、苛待饮食这样的事情本就少有。


    ——但架不住白再香实在太懂人心了!


    她给胜者发奖品的时候,不是普通的“给你碗里多加块肉”,而是专门在吃饭的地方另外支起一口大锅,热气腾腾的锅里,煮着上好的大肉,还有八角、桂皮、胡椒、丁香等昂贵的香料,开饭的时候那叫一个香飘十里,令人垂涎不已。


    这就已经够馋人的了,结果在给赢的队伍开饭的时候,还会专门有支小队,提着锣鼓在全军面前转一圈,敲锣打鼓宣告赢方队伍的奖励,好听的话简直就跟不要钱似的,说了满满一箩筐,着实是给赢的人做了十成十的面子。


    都说“人要脸,树要皮”。这种奖励制度的花费,比起真金白银的加官进爵、封万户侯来说,不过是一笔不起眼的开销而已;但是它带来的激励性可是十成十的,专门抬出来一个典型,表扬多次后,几场演练下来,京城驻军就打出火气来了。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当双


    方憋着一股火冲突起来的时候,再也听不见什么问候对面十八代祖宗的污言秽语了,而是更简洁有力的嘲讽:


    “你觉得自己很厉害?连顿肉都吃不上的废物!”


    “你、你……你等着,上次是不小心叫你们钻了空子,你们才能赢的,要是堂堂正正打起来,你们在我们手下走不过三招!”


    “说的比唱的好听,可惜到头来还是不能赢。”


    “你别得意!我忍你很久了,你等着,今天就让你知道我才是你祖宗!”


    ——如果可以的话,谁都不想上战场打仗,谁都想过上和平的好日子。可战争一旦开启,就不能轻易结束,必须经过漫长的拉锯战后,才能取得战胜与和平。


    ——那么,要如何让“打仗”这件事,变成人人都要争着抢着吃到嘴里的香饽饽呢?


    白再香:根据我多年的御兽经验,饭要抢着吃才会香。这个道理放在狗身上能用,没道理放在人的身上就不能用了,总之先试一试。


    再加上这支队伍里,还有不少之前跟着述律平打天下的老兵。白再香接手京城驻军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老兵拆散了,编进其他队伍中:


    第一,部分老兵油子的身上已经有了欺负新人、偷奸耍滑、聚众赌博的不良习气,把他们拆散后,这帮人就没法拧成一股绳去带坏别人了,如果有人胆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违反军纪,正好可以杀鸡儆猴,整顿纪律。


    第二,这帮人实打实上过战场见过血。能够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只要没吓破胆,就和新兵有本质上的区别。只要把他们放在军营里,他们身上的那种气质,就像能够吸附铁屑的磁石一样,把新兵也带得悍不畏死起来。


    如此一来,这支军队在白再香的手中,没过几日,便脱胎换骨,战力翻番了。


    可是在实战操练的时候,不管兵士们打得如何鼻青脸肿、血肉横飞,白再香从高台上望过去的时候,也觉得心中半点波澜都没有,甚至有种熟悉的微妙感:


    我总觉得我之前早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幅阵仗很多次了。


    然而在我被封为镇国大将军之前,别说掌兵,甚至都不能踏出皇宫一步,这种熟悉感又从何说起?


    ——如果白再香和此时正在西南日以继夜开方子从疫情中疯狂救人的


    金钗一样,有能够看见过去未来一切事情的天眼,就会知道她的这种微妙的熟悉感从何而起:


    在另一个时空中,她会再晚上几百年出世,然后在蜀地土司起兵作乱占领重庆的时候代夫出征,和名为“秦良玉”的女将一同平定叛乱,功垂千古,刻有她一生相关事迹的石碑,至今还被存于当地文物保管所内,被认定为“有比较重要历史价值的为三级文物”。


    可讽刺的是,那个时空中的她虽然军功卓著,可并未因此获得什么有实权的封号,只被封为“一品夫人”;结果就连这个“一品夫人”的诰命,都因为她妾室的身份,被耽搁了好久,等到她辅佐她的子嗣继承官位,打理当地政事的时候,这份姗姗来迟的荣耀,才终于落到她身上。


    不以军功封,不以战绩封,以子嗣封。


    也幸好她没有生在那个时代,所以对白再香来说,这个一听就让人感觉十分窒息的未来,再也不是能够牵绊住她脚步的缚龙索,再也不是能束缚住苍鹰双翼的金丝笼,而是一种微妙的“既视感”,仅此而已,压根不值得多想。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否则只会给自己增加烦恼,白再香向来很明白这点。


    ——或者说,要是她想不明白就要钻死胡同的话,早就在御兽苑里的时候,被“女官无法身在高位”的残酷现实给活活逼死了。


    于是,当今日的操练一结束,她惯用的传令女将问她,接下来做什么安排的时候,白再香立刻就将这种既视感抛到了脑后,吩咐道:


    “去伤兵营看看伤患的情况如何,然后回营用饭,安排相应人手值夜,如有逆贼踪迹,第一时间来报。”


    就连伤兵营的安排,白再香也经过相当精细的考量:


    如果一直只鼓励大家实战演练内斗的话,这样下去迟早打出真火来。既然这样,养伤的时候,就得多听听文化道德教育课程,化火气为动力,没什么问题吧?


    她在将这方面的安排汇报上去之后,看得述律平拍案叫绝,火速拨了二十多名女官来“教化兵士”,来的人里,正好便有之前和白再香,在太和殿偏殿中,有过短暂一面之缘的藏书阁女官。


    二人再次相见时,白再香已身居高位,获封镇国大将军,若此次果能平叛,她的官职和爵位只怕会往上再升一升,不久


    前还能坐在一起,饮茶谈天的朋友之间,已经悄然出现云泥之别了。


    然而藏书阁女官半点都没有因此心怀芥蒂,反而拉着白再香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久,方放心呼出口气来,笑道:“白将军风采更胜以往,实在叫我等见而心喜。”


    她又看了白再香好久,笑叹道:“昔年常在宫中藏书阁见到你,便觉你不是普通人,将来必有不凡奇遇,未曾想……真有今日。”


    于是来自宫中的女官们便领了新官职,在军营中住了下来,明确分工成了两拨:


    一波负责去伤兵营,宣扬“平日里练练手就算了,关键时刻还是要一致对外”的道理,一波负责去深入基层,在演练结束后,教导兵士们略微认识几个字和看地图,这样白再香颁布下来的相关命令,就人人都能听懂了,不至于出现和之前千百年来的军队一样,只有带头的人知道应该往哪边打,底下的兵士全都两眼一抹黑,半点机动性也没有的情况。


    ——简而言之,就是思想道德建设和基础文化素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白再香的这一系列安排,放在几千年后,就是从乱世中一路杀出来的某支真正的王者之师、人民之师的标准操作;但是放在几千年前,就有点离经叛道的意思了。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对她的决定置喙半分,更没人敢在背后嚼女官的舌头。这支从京中派出的军队特供版扶贫队伍,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尊重,没多久,就上下一心了。


    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护国大将军在他戍边的多年里,虽然别的用没有,但他留在京中的人质,是实打实地发挥出了百分之一千的作用:


    他的好孙子给后人做了个血淋淋的榜样,用自己的性命,诠释了“背后嚼女官舌头会有怎样的下场”,同时为御兽苑中饲养的狗类伙食改善提供了样本,实在是“死了比活着更有用”的一大奇才。


    女将领命而去的时候,正好与今日刚刚结束讲学的女官队伍擦肩而过。她们的面上尽是疲倦的神色,可比起在宫中锦衣玉食却没什么施展才华的以往,还是现在的她们看起来更生机勃勃一些。


    当即就有眼尖的女官看见了白再香,立刻上前和白再香打招呼:


    “白姑姑……白将军好!将军今日练兵辛苦了!”


    “将军有没有需要换洗或者修补的衣服?有的话尽管交给我们就是。”


    白再香因为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知道手里没实权的人有多苦,平日里就很是体恤她们;再加上她又和气,听说谁有困难,总是愿意随手帮一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宫中威信很高,眼下哪怕来了军中,也有人总是惦着她,见白再香刚从练兵场回来,浑身尘土,便心疼得很,提议道:


    “白大人,你真的不搬回城内住吗?陛下早就给你设了镇国将军府,离大军驻扎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你何苦在这种地方和我们一起吃糠咽菜,没必要的。”


    一般来说,古往今来,最能稳定军心、树立威严、增长个人名望的方式,就是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共同训练。


    打出这张王牌的,除去部分演技稀烂得堪比现代内地娱乐圈小鲜肉的人之外,剩下的无不能收获军心,增强士气,算得上是一张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手牌了。


    白再香自然也清楚这点。


    于是她婉拒了昔日同僚的好意,回应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我知道大家是心疼我,不愿见我一把年纪受苦,姐妹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与诸位同袍同进退,共生死,异体一心,绝不可为小事而失大义。愿以此举,证我决心。”


    这番话语把从白再香身边路过的人感动得那叫一个眼泪汪汪,和她搭话汇报的时候,语气就更真诚了:


    “将军不必多虑,等叛贼来了,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将军厚遇我等,礼贤下士,我等铭感五内,不敢有一刻或忘。”


    “多亏陛下圣明,才给我们送来了这样的好将军,惟愿护国守疆,匡扶正统,粉身碎骨以报陛下!”


    正在白再香准备按照正常流程结束今天的活动之时,刚刚离开的传令兵去而复返,折了回来。


    然而此次,她的面上竟现出一点慌张的神色来,三步并作两步抢到白再香面前,匆匆开口道:


    “将军,据今日外出巡逻的队伍说,在离京城三十里的地方,已经能看见叛军的旗帜了!”


    这个消息一出,当即把围在白再香周围的人全都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竟半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按照正常人的目力标准,别说三十里了,能看见三里之外的


    东西就不错了。


    但问题就是,这两年来,大魏和茜香国之间的交易,开始趋向正常化了。


    大魏不再不顾成本地倾销华而不实的奢侈品,转而开始正常进口南方的织造品、海外来的良种、南方特产的矿材和草药;茜香也再度提高了对奢侈品征收的关税,将民间生意往来官方化、常态化,把述律平原本研发出来为了肃清内部的火器,先一步买走,用在了边军防卫上。


    在这样的正常交易下,来自海外的精制望远镜,流传到北魏军中,被负责巡逻的前哨队伍装备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更不用说,这三十里的距离,放在“测量”上,看起来很远;但如果放在“行军”上,就基本上约等于下一秒就能打过来!


    于是传令官话音落定后,刚刚还在述说着自己满腔热血的兵士们齐齐哑了火,下意识就把目光落在了白再香身上,因为她现在是这里唯一能主持大局的人:


    大家被她训练得不怕见血,战意盎然了,是一码事;但是如果两军交战,我方大败的话,谁下令出军,谁就要背上第一口“指挥不力”的锅。


    既如此,要不还是白将军你开了这尊口罢。


    反正陛下倚重你,你就算战败了,也不会出什么事;你又是唯一掌握虎符的人,除你之外,还有谁能有做决定的殊荣呢?


    ——然而连他们自己都没能意识到,换做以往,能站在这个“背锅人”位置上的,绝对是贺太傅、护国将军这样的男性;哪怕他们本身没有任何建设,也能凭着先辈余荫,分的一杯羹;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就连“受罚”,都是某个群体的特殊待遇。


    ——可今日,这份“殊荣”,倒落在别人的手中了。


    而白再香果然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略一沉吟,立刻便做出了决断:


    “叛军能在短短数月间,便从关外行至京城,必然兵马疲倦,不能再战。便是他们想要加急进攻,在对京城驻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不会冒险夜战。”


    “叫巡逻部队回转来,今夜依然如常巡逻,以防万一;同时叫精锐部队趁夜色设好铁蒺藜,再遣左右营各精兵五百,携特制火器埋伏两侧。”


    她做出决定后,立时便有传令女兵们将相应安排记录下来,再行至各营分说,切实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