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声音。


    米娜睁开眼睛,她昏沉地打量四周,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真是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她揉着额头,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趴在她床边睡着的山治安稳的呼吸声。


    船身偶尔剧烈晃荡,雨水浇淋在甲板上的声音在头顶不间断地响起,薇薇蜷缩成一团,睡在了桌子旁的毡毛地毯上,桌子上放着没有吃完的菜粥,米娜感受了一下,嘴里果然有食物的味道。


    看来她睡了很久。


    山治的下巴一夜之间长出了青色胡茬,在她的白床单上分外显眼,他的身体时不时随着船身摆荡颠簸两下,海浪强劲,他却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米娜轻巧地拉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


    她的肺部有些难受,像是喘不上来气,应该是Mr.3在他的蜡油上动了什么手脚,这样看来,她的病情很快就能好转。


    舱室里的油灯已经熄灭了,偶尔从楼梯上方的舱门间隙漏进深蓝色的光线。米娜点开系统。


    粉色悬浮屏格格不入地出现在朴素的舱室,她的眼睛盯着透明框,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驯鹿图案,不断有红色感叹号提示在头像旁边。


    「谋略师的不同抉择,可能会引导海贼船的不同命运,请谨慎对待。」米娜深深吸了一口气。


    万事都是需要牺牲的,即使万分危险,也不能临阵退缩。


    走到桌前拿起碗逼迫自己吃了几口菜粥,米娜重新躺回了床上,把被子盖在身上。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使用水水果实阶段技能:黏化。】一瞬间,她的身体骤然沉重下来。


    原本呼吸不畅的气管变得更为狭窄,凝固在内脏的蜡烛被严丝合缝地黏附在体内,肺腑如同被胶泥灌注一般痛苦。


    米娜仰起头,深长脖子竭尽力气喘息。


    舱室阴暗而变换不定的光线仿佛藏匿不可细数的眼睛,长条形状的色块斑斑斓斓。米娜紧紧握住拳头,随着蜡油最后一次的黏合,她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这次再也没有做梦了。


    雨声不止,淋淋沥沥,二楼的餐厅正睡着剩余几个被山治以太过吵闹的理由赶出去的人。


    乌索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突然,他本能地在睡梦里皱起了眉头,仿佛预感到什么很疼的东西要来了。


    果然,把渔网披在身上当做被子的路飞,随着颠簸的船身翻滚到了乌索普的脚边。也许是做了关于烤肉的美梦,他的脸上露出了流着口水的幸福笑容,双手抓着乌索普的小腿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噢噢噢,好痛!”


    乌索普猛地震醒,眼珠子差点从大睁的眼眶里翻出来, "牙齿!….你的牙齿刺进去了!"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想要踢开路飞,可路飞就像香蕉鳄鱼那样咬住了他的小腿,甩都甩不掉。乌索普只能一直用拳头敲路飞的脑袋,梆梆锤了好几下,路飞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唔……烤肉。”他口齿不清地说。


    "…你这家伙!快松口啊,”乌索普的脸几乎要变成茄紫色, "不行了,我的腿要血液不通了.医生……"


    路飞的肚子传来叽哩咕噜的声音, "好饿,”他一抹嘴巴,苦恼地坐起来, "山治那家伙自从米娜倒下了就不好好做饭,害得我想吃烤肉只能自己……烤肉?"


    他扭过头,看到地上躺着双眼翻白的乌索普, "什么嘛,”路飞撇嘴, "原来是你的腿,怪不得味道那么怪。”


    乌索普有气无力地捂着腿:“混蛋,你给我记住……”舱门被推开,披着雨衣的索隆走了进来。


    “噢,你们都醒了啊。”


    “瞭望台一切正常,”他弯下腰,肩膀撑开雨衣的扣子,像动物那样快速甩干头发,"今天的雨下得很大,我们不能在这里抛锚太久。"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梳了两下头发, "米娜还没有醒过来吗?"路飞听到他的话,从地上一跃而起。


    “我去看看!”


    他拉开门跑了出去,索隆看着地上面色扭曲的乌索普,沉默几秒:“你怎么了?”


    乌索普气若游丝,“别管我……”


    一直躺在最里面地板上的伊卡莱姆迷迷糊糊探出头,和索隆对视几秒,又翻了个身,把歪掉的睡帽戴正,继续睡去。


    索隆叹了一口气,刚准备去查看米娜的情况,就听见船下舱室发出了巨大的喧闹声,急促的脚步重重传来,随后餐厅的木门被一脚踹开。


    />金发乱七八糟的山治气喘吁吁地环视四周,“那个家伙呢?”他看起来简直像个陷入了什么恐慌当中的小孩子, "我问你Mr.3在哪里?"


    索隆皱起眉毛, "绑在了舵首上。"


    他走近几步,掀开罩在男人头上的抹布桶,鼻塌嘴歪的Mr.3双眼紧闭,仍处在晕厥当中。


    山治没有收任何力气,从门口冲来直直踹醒他, “喂!给我醒过来,”他的脸色阴沉无比, "你不是说米娜小姐只是吸进了一些你的蜡粉,很快就会醒过来吗?!"


    Mr.3刚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 "诶?你说什么?……啊!对不起,请不要再踢我了…您说的是什么事情?”


    在连续的夺命踢踹中,Mr.3匆忙切换敬语,索隆握住山治的肩膀, “喂,怎么回事,米娜发生什么了?"


    山治咬牙切齿地看他一眼, “米娜小姐的病情加重了…刚才小薇薇发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说着他又举起拳头砸向龇牙咧嘴的Mr.3, "快说,现在要怎么办!"


    “我不知…知道啊!”


    Mr.3的丁鬣早就凌乱不堪,之前他让米娜晕倒在地之后,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放大话,就被暴怒的索隆劈打在地,狠狠挨了一顿揍,此刻他的大脑完全转不过弯:


    "能力早就解除了,那些蜡粉应该会随着身体的水分自然排出体外,至于病情加重…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啊!"


    他的双手被绑在舵首,无法捂住头脸,只能战战兢兢地闭紧眼睛,时不时稍微张开一只眼睛观察是不是要挨打。


    乌索普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等等,他说水分,难道是这家伙的能力和米娜的水水果实产生了什么反应,导致她不能正常呼吸吗?"


    睡在餐桌下的卡鲁“嘎?”了一声,茫然地抬眼看向面色严峻的乌索普。


    “如果是这样,那就糟糕了,”他的长鼻子流下冷汗, "人如果长时间呼吸不畅,会很快进入休克,到时候就命悬一线了!"


    索隆脸色大变,刚才还在阻拦山治的他瞬间转身在Mr.3脸上打了一拳,在他“为什么要打我……"的哭喊声中当机立断地解开


    了他的绳子,扯着发髻将他翅趄着拉出了门。


    负一层的舱室里,路飞和薇薇正守在米娜的床边。她面红颈赤,嘴唇却苍白无比,胸脯—上一下,十分艰难地呼吸着。床铺湿润一片,无法抑制的水流从她体内不断涌出,仿佛同时带走了她的生命力。


    "米娜小姐的状况比刚才更严重了,”薇薇看着急匆匆跑下来的几人喊道, "给她喂水也没用,这些离开她身体的水越来越多,她的呼吸也变弱了!"


    她转头拿起手帕擦拭米娜的额头, "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


    索隆一把将Mr.3压到床边,坚硬的手肘按住他的太阳穴, “快点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你会死在这里。”


    Mr.3惊恐失色, “请千万不要这样,”他鼻息紧张地查看米娜的情况,化为蜡烛的手在她身体上方慢慢扫过:


    “这位小姐体内的蜡粉完全没有反应,像是被什么黏住了,蜡粉紧紧贴合在她的内脏,像是融为了一体,”他满头大汗地转动眼珠,畏畏缩缩地看向几人,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也许只有通过医生做手术才能……"


    “你让我们在茫茫大海去哪里找医生?”


    山治立刻对着他拳打脚踢, "就算要找,倒下的这个就是我们的航海士,你这家伙为什么偏偏把脏伎俩用在她的身上!你看这个家伙,”他拽住索隆的领子,朝Mr.3示意道, “明明当时她旁边就站着这个四肢发达的惹人厌的家伙,你倒是对他下手啊!"


    乌索普在水盆里拧干毛巾递给薇薇,百忙之中抽空吐槽了他一句, "喂,这种说法太怪了吧。"


    索隆拉开山治的手, “总之,当务之急是解决米娜病情加重的问题,”他皱紧眉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路飞, "船长,你准备接下来要怎么做?"


    米娜前颈的血管隆起,看上去呼吸非常费劲。


    路飞伸出手,将拳头抵在枕头上,以为垫高脖子会让她舒服一些,没想到米娜反而剧烈咳嗽了两声,看起来就要喘不过气,他慌忙抽回手臂,手足无措地看着薇薇给她顺气。


    br />


    “那还用说吗?"路飞的声音闷闷沉沉, “我们要快点到下一座岛,找到医生让他治好米娜的病。"


    “可是米娜正在昏迷,我们怎么去下一个岛?”乌索普担忧地说。


    薇薇站起身, "船身已经没有那么晃了,上面甲板也听不到多少雨声,我想一定是船进入了某个安定的气候区,这说明附近应该有岛才对。"


    伊卡莱姆赞同地说: “是的,只要我们不是运气非常差,遇到了一座无人岛,就一定能够找到医生。"


    “没想到你还有一些基础的气象学知识嘛,Miss.星期三。”Mr.3哼哼两声,正要跟着他们一起站起来,没想到下一秒就被索隆用刀鞘打到了墙上。


    "谁和你说,你的那一关已经过了?"剑客走到他的面前,Mr.3惊恐地护住脸,对方的一只腿踩在他右边的墙上,刀柄规律地敲击他的头顶, "你和我们一起上岸找医生,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索隆低下头,身下是黑色的阴影,朝他笑了一下, “我会亲手结束你的生命,相信我,那绝对不会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啊啊!这个小哥的脸果然很恐怖!


    Mr.3大幅度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机械地点点头。


    山治跪在床边,握住米娜垂下来的手, “我去做一点病人餐,虽然不知道米娜小姐能不能吃下去……但是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路飞最后看了床上的米娜一眼,率先走了出去,留下薇薇和乌索普继续照顾米娜,索隆拎着Mr.3


    走到甲板上, “刚才看你对气象懂得挺多,说吧,接下来船要怎么走?”


    他活动了一下腰部,刀鞘仍然握在手上。


    山治正要走进厨房烹饪病人餐,看到正在船头查看航线的Mr.3,难以忍受心里的怨气,从窗户里朝他的脑袋远远掷过去一只铁饭勺,砸中他的脑袋之后才心安理得地旋开炉火。


    头上砸了一个大包的Mr.3敢怒不敢言,在索隆的注视中心惊胆战地盯着海面。随着空气越来越冷,船明显进入了冬岛的气候,甲板上的几人都穿上了大衣,只有他自始至终仍旧穿着条纹衬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西北方向看到了


    隐隐约约的岛屿轮廓,Mr.3惊喜地大喊一声:


    "看到岛了!太好了,这下终于……"


    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又挨了索隆一巴掌。


    “别吵,我看到了。”


    索隆对着刚从舵舱走出来的山治说, “喂,给米娜穿厚一点抱出来吧,我们马上登岛。”


    原本山治手里捧着餐盘,里面盛着丝毫没有减少的米汤,表情听到索隆的话后顿时一亮,向上高高一跃,将坐在护栏上的路飞扯下来,把碗里的食物全部倒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动作迅速地跑向负一层的舵室。


    路飞一口喝干米汤,因为这一碗是给米娜的,所以被熬制得极为浓郁软绵,几乎不需要咀嚼就滑进了喉咙。


    他身上穿着米娜买给他的红色棱形格棉服,把空碗放到一旁,眺向岛上的山峰。“哇——这就是冬岛吗?看起来好有趣啊!”路飞向前甩开手臂,坐到了船的羊头上, “那个山的形状好奇怪,像铁桶一样。”“我倒是觉得看起来像墓碑。”索隆嘀咕一句。


    梅利号渐渐靠近了岛环,从耸立的冰山绕行到内陆,就在这时,路飞和索隆同时听到了清脆的枪/支拉合声。


    在山治抱着被鼓鼓囊囊裹了两件棉衣的米娜,薇薇和伊卡莱姆刚帮他推开舱门的时候,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围在高高冰地上朝他们举着枪/械的卫兵。


    “喂,”山治将怀里的米娜拢紧了一些,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消息是这里不是无人岛,”索隆咬住和道一文字, "坏消息是,他们似乎对我们不是很友善。"


    “别开玩笑了,米娜小姐的情况可是一秒都等不了啊。”山治看向正在威逼他们离开的卫兵,大喊道:“我们的同伴生病了,现在情况非常危急,请你们救救她吧!”一只子弹从他耳边擦过,岸上传来怒喝:


    "滚回去,海贼!"


    “我们才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看到弹痕距离他的头发只有几厘米,乌索普瞳孔紧缩。"这群家伙居然敢真的开枪,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山治也面色剧变, "再往下几厘米可是差点就要伤到米娜小姐了!"岸上的卫兵听到他的话,喊出了色厉内荏的叫骂


    声:“下一弹会直接击中那个女人,不想受伤就滚回去!”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索隆,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下一秒就冲出去,准备挥向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没想到路飞突然伸长手臂拦住了他。几乎是同时,薇薇也挣开了伊卡莱姆的保护,冲到了船头。


    “请等一下!”


    "各位!请听我说,”她大喊着双臂张开: “在这个海贼肆虐的时代,你们为了守护家园驱逐陌生海贼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我们作为海贼,不会攻击任何人,仅仅会乞求你们能够帮助我们生病的同伴。她被敌人攻击,内脏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现在呼吸随时都会停止。"


    薇薇跪在了地上,将额头磕在甲板,郑重地说:


    “请你们救救她。我知道,你们提防海贼一定是因为曾经遭受过不公和创伤,但是请相信我们没有任何敌意,只要同伴能够接受治疗,我们绝不会上岸打搅各位的生活。"


    这时她的身边也有人跪了下来,薇薇扭头看去,是路飞趴在了地上。“请你们救救我的同伴吧。”


    他这样说道,草帽从脑袋上滚了下来。


    多鲁顿观察了他们一会,尤其在伊卡莱姆和路飞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招手道: “你们都上岸吧,大家收起武器。"


    卫兵面面相觑,最终选择了相信护卫队长的判断,将兵器都收了起来。


    薇薇露出开心的笑容,山治抱着米娜跟上多鲁顿的脚步。伊卡莱姆用欣慰的眼神望了一眼薇薇,又低头看向路飞:


    “真没想到,船长先生原来会这么冷静,”他稍微鞠了一躬, "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我一直以为您会是比较容易冲动的类型。"


    “没关系,”路飞捡起地上的草帽, "以前米娜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贸然打架了。"


    "类似的事情?"


    "有一次,空气也像现在这样非常紧张,然后她把一个小鬼被扔在地上的饭团吃掉了。"


    "什么,饭团?"


    “对,”路飞戴好草帽,叉腰看向他,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什么时候都只顾着打架的话,事情是得不到解决的。"


    “被踩了饭团的小鬼还是会难过,就像如果刚才打架了,说不定这些家伙一生气,就不会给米娜治病了。"


    “原来是这样,”伊卡莱姆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山治怀里若隐若现的橙色发丝, “看来您作为船长,一直在成长呢。"


    路飞像是不能理解他说什么似的摆了一下手,就跑上前去,从身后搂住了刚把剑放回刀鞘的索隆的脖子, “喂,索隆,”他的手指揪住索隆的脸皮往外拉: “别赌气了,我知道你很羡慕我这么轻松把事情解决了。"


    "少啰嗦,谁会羡慕这种事啊,把你的手放开。"“我不要嘛。”"好好说话,你真是肉麻死了。"


    Mr.3正想趁索隆没注意自己的时候化作蜡球逃跑,没想到一道突如其来的孔雀蓝的细长链条缠绕住了他的脖颈。


    “请老实一点吧,Mr.3,”薇薇手上抱着用来给米娜补充水分的暖壶,在他膝盖上轻轻踢了一脚,"大家没有空再来收拾你的麻烦事了。"


    说着她牵着细链向前走去,Mr.3踉跄几步,咬牙切齿地跟在薇薇身后。一行人不断遇见岛民向多鲁顿打招呼,正当Mr.3和一个同样脖子上被主人牵着绳子的狗不期而遇、双双对视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乌索普开心的声音:


    "喔!终于到了,这个镇子看起来很繁华嘛。"


    他跑到一处富庶的民宅大门前, "队长大叔,请问你们的医生在哪里?"多鲁顿握紧拳头,又慢慢地松开手。


    “那里,”他指向高高耸立的几处山峰, "岛上唯一的医生就住在山顶的城堡里。"“她叫Dr.古蕾娃。”


    ★


    同一时间


    KAKRAISLAND卡其拉岛


    位于伟大航路西二列的卡其拉岛是个夏岛,被称为“永不入眠的卡其拉”,美景在世界范围内负有盛名。


    作为天龙人的指定沙漠疗养区,这座岛不仅气候舒适,还有着众多奇特的风蚀景色。广阔的高原连绵山脉,路巴斯河流横跨地面,这是条热情奔腾的河流,将这座夏岛一分为二,一半是赤红色的沙漠,另一半是碧郁葱葱的森林。远远望去,仿佛是一捧精心设计的花束被放大化在


    海面上,成为了岛屿本身。


    鹤中将的船停在港口,她的下属们在甲板上纷纷解开衣扣。


    实在太热了,特殊的洋流缔造了这里一年四季恒定不变的气候,如果没有做好防范,即使是身体健壮的士兵,在这里也有中暑的风险。


    “真是的,居然是中将负责看护霍加鲁德圣的度假行程,”强壮的女军曹猛地灌了几口水,朝旁边的同伴抱怨道, "每次到卡其拉,我都难受极了,不光是天气热,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码头的台阶就传来了鞭子抽打的声音,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浑身血痕,被两个侍从拖行到海边,砰地一声,结果了他的性命,男人被踢下了海。


    “又是一个被处决的奴隶,”几个海兵不忍地看向别处,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


    卡其拉岛过于炎热,在这里,除了佩戴泡泡头罩的天龙人套穿清凉的空服不会有事之外,每天都有无数随行的奴隶因不堪在酷暑下奔走而晕厥过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受到惩罚,而无论奴隶是受刑还是受死,海军都不能插手。


    鹤中将坐在甲板的阴影下,不断有汗液从她额头流向脖颈,但她仍旧披着正义军袍,两手撑在眼前,沉默地注视着港口的景象。


    中舱门推开,一名下士焦急地走上前向她敬礼, "报告中将,来自八号的电话虫接通了!"鹤中将默不作声地伸出手,下士将电话虫放在了她的手掌心。她等了一会,沉声开口, "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联系总部?"


    电话虫另一端安静几秒,突然传来“噗嗤”一声嘲笑,鹤中将戒备地抿住嘴唇,手心上的电话虫脸上模仿出了对方一种桀傲不恭的表情。


    “因为你的线人已经不在了,”醇厚的男人声音响起, "呋呋呋,小鹤,好久不见。"


    手指倏地握紧电话虫,鹤中将声音没有变化:“我想也是。过了这么久,就是猜也能猜到他已经死了。"


    "不要嘴硬了,你明明在听到我的声音前还抱有期待的,"多弗朗明哥像是和情人调笑一般笑道, "不过,我原本还是很愿意放过他,卖你一个人情的。"


    “只是很可惜,他去了一个让人忧心的地方四处探听,所以我只能做掉他了。”


    鹤中将蹙眉, "那么你现在的联络,我想应该不是为了单纯叙旧吧。"


    "当然不是,虽然我很乐意和你促进感情,"多弗朗明哥的身边传来酒杯底碰触在玻璃桌面的声音, "但是有一件事困扰到了我,所以我特意来询问你。"


    鹤中将给一旁的军曹使了个眼色,海兵蹲在旁边拿起了录音电话虫,她不动声色地说: “噢,真有趣,什么事困扰了你?"


    “我想知道,”多弗朗明哥缓缓地说, "是哪只老鼠告诉了你有关普卡洛斯的情报。"


    他的声音低沉,像一只屏住气息遏制情绪的野兽, "告诉我吧,小鹤,这次你可是给我添了大麻烦。"


    阳光普照在甲板上,一些木材的缝隙隐隐升起了白烟。鹤中将的目光从甲板一路移动到港口台阶,过了十几秒,她轻轻开口。


    "小子,在你还为老爸没给你钓小蓝花鱼而大哭大闹的年纪,我已经在这片海域抓捕到不少恶棍了,”她用左手撑着座椅站了起来, "你觉得我会等到哪只老鼠来告诉我什么情报吗?"


    金手镯在鹤中将的手腕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说来真是太巧了,我今天正好在卡其拉岛,这里可真热啊。"


    "当初,气候舒适得多的普卡洛斯被剔除出了世界政府的开发策划,反倒是卡其拉成为了新疗养区。明明普卡洛斯比起这里,在航线上也远不到哪里去,这可真奇怪。"


    多弗朗明哥没有回应,鹤中将嗤笑一声, "东海总比伟大航路更好收买,你说对吧,天夜叉。只要利用监管系统的漏洞,就能逃过诉讼。只要有一个核心地区,能够制造无数空壳公司用来伪造各种流通黑市的交易收据。"


    她看着岛上的路巴斯河,慢悠悠地说, "这样一来,不管是诈骗、贪污还是洗钱,都易如翻掌,都是明码标价的事情。"


    “如同一条从伟大航路源源不断地流向东海的河,所有的脏水烂泥都能聚积其中,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干涸的河流。即使是被称为永不入眠的卡其拉,也总有一天会因为洋流轮转孕育出崭新的气候。"


    “看在我们是老交情的份上提醒你,与其思考是哪个河堤的蚂蚁洞泄露了你的情报,不如问问自己,到底要靠这条河积蓄多少油水,你才肯关上门闸?"


    甲板上寂静无声,众人屏声静气地听着鹤中将的声音,电话虫另一端也没有传来回复,就在军曹以为可能是通讯中断了的时候,多弗朗明哥的声音再度响起。


    “感谢你的提醒,我受教了。”他的声音有种罕见的冷静,和他平日目空一切的狂妄姿态有明显的不同。


    “真没想到拥有如此手段的你,居然从没有任过大将职位,看来这次吃亏,是我技输一筹。”


    “不过,最后一件事,你说得不那么准确。”


    “鹤中将,不是我不肯关上门闸,”他表现出了一种面对前辈的谦逊,一字一句地说:“而是这原本就是一条没有任何门闸的河。”


    说完,他就挂断了通讯。


    鹤中将注视着手里闭上眼睛的电话虫,坐回座椅。她并没有像周围其他人那样把他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而是对着他前面那句恭维陷入了沉思。


    从没有任过大将职位…吗?


    鹤中将的目光从自己手背的皱纹一路慢慢移动到手臂的斑痕上。


    她以前从不觉得衰老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也这样认为,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比衰老更恐怖的事情。


    叹了一口气,鹤中将在将电话虫放回下士手里之前,仔细凝视了几秒她富有光泽的年轻面孔。几十年前,在和这名下士相同的年纪,她成为了一名海兵。


    她曾是卡普和战国的同期,她和他们曾并肩走过行军的队伍,曾同时在训练场对着稻草人偶一遍一遍地劈砍,又同时一次次摔倒在地,三人脸庞沾染的土砾被汗水消解,成为努力的泥泞。


    但是后来,消解她脸上土砾的成为了泪水。不是没有汗水了,只是和她的泪水相比,汗水还是来得太轻松了。


    卡普和战国都一路攀升,最开始她和他们的速度是恒定的,只是到了某个阶段,她突然就被隔绝在了看不见的东西之外。


    起初她以为那个看不见的是墙,只要努力了,就能够翻越它。然而直到卡普成为英雄卡普,战国当上元帅,她却始终没能翻越,始终在中将的位置上打转。


    她被他们夸赞为大参谋,她为圆桌上的男


    人们出谋划策。他们功名皆收,而她隐匿在所有人身后,迎接一个又一个毛头小子,从打扫基地厕所开始,当上军曹,最后当上少校。


    赤犬、黄猿、青雉……数不胜数的男人,她目送这些男人变成他们被期盼或者不被期盼的模样,直到某一天,那个熟悉的故事轮转上演,他们变得能够与她肩并肩,然后在她怔愣的目光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轻而易举地向前走去。


    而她仍然在原地,她的道路被封死在原地,永远在原地。


    太奇怪了。她想。那里不是应该有墙吗?——难道他们面前没有墙?


    不对,不能这样想,一定是因为他们够努力,而我不够努力,所以我才没有能去到和他们一样的地方。


    于是她开始寄希望于其他人。她曾对自己的下属桃兔充满信心,她曾真心认为,如果是桃兔这个有着准大将级别实力的女人,一定能够翻越她所没能翻越的高墙。


    然而桃兔陨落了。


    纷纷扰扰的流言在她攀爬之前就已经充盈了那面前墙,让它如此坚不可摧。"这个女人用桃色陷阱诱惑男人才得以身居高位…"


    "她的强大不堪一击…"


    鹤伸出双手,承接住桃兔掉落的身体,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时才发现,原来被困在这里的,都是女人。原来那个挡在她面前看不见的东西,并不是墙,而是天衣无缝的透明鱼线。


    鱼线将这群腿间锈迹斑斑的女人严密围裹,围裹出满面愁容,围裹出观赏性的身体,围裹出隔绝的世界。无隙可乘,无处可逃。


    军舰甲板上,鹤中将的右手解开了之前即使再热也不肯脱下的正义披风,放在椅背上。女海兵们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新奇的战术,她疲惫地注视她们健壮的身体,像是注视曾经的自己。


    就是因为知道女人会被世界多么残酷地对待,她才会在遴选下属时限定性别。她的船上全是女人,然而世界从来不公平,即便她们从不曾偷懒,即便她们训练的时间和男性士兵一样多,即便存在能够弥补男女天然差距和短板的恶魔果实,质疑声总是不绝于耳。即便是这次护送天龙人的任务,最开始他也是先钦定了卡普,但是由于那家伙留在东海没有过来,这份差事才落在了她的头上。


    平时在她贡献出奇策时那些悬浮的夸赞,在关键时刻根本派不上用场。


    对她年龄和经验的敬意也只能约束愿意被约束的男人。


    她曾经的同期畅快淋漓地将名声、财富、力量收归囊中后,然后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将她挣扎了一辈子的中将位置当做归隐的退休身份。而她,到头来仍旧是一名中将,仅仅是一名中将。领取着中将级别的工资,向世界上所有女人昭示自己显而易见的道理——你最高只能到我这个中将级别了。


    这是极限。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不是意识到了就可以的。


    日晕上下浮动,热浪被海风一阵阵吹到甲板,鹤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刚才的通话导致,也许是自己的思绪使然,她在疲惫的恍惚中想起了这段时间一直扰乱她心神的那个年轻女人。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能够打败他?"


    "如果是个男人站在我的位置,你会对我多一些信心吗?"


    那双愤怒的眼睛曾这样与自己对峙。


    "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想要告诉你,如果站在你位置的是个男人,我绝不会对他说出这些话。"


    “我知道他必定不会将真正的信任交付在我身上,无论他再怎么开明,都不可能会觉得我真的能办成一件大事。"


    橙色短发杂乱翘起,在军舰办公室朝她递来关键的筹码。


    “你是个女人,并且在我的战争中对我保持了尊重。”"这就足够构成信任了。"


    水波纹般的记忆画面从她的大脑掠过,像是给这份昏昏欲睡的灼热注入凉爽的活力。鹤握住双手按摩了两下,站起身来,看向椅背犹豫一秒,拿起披风重新穿在了身上。


    正义两个大字飘扬在身后,她一步一步走向船头,宣布道:


    "起锚。"


    一旁的军曹疑惑地瞪大眼睛,"中将,您需要在霍加鲁德圣度假结束后护送他回玛丽乔亚……"


    “通知总部,护送这种事就让别的中将小子们来做吧,”鹤中将抬起手指, "老年人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可是,这样回去您会被……"


    鹤中将对着军曹慈祥一笑, "难道平日里对我的褒奖,还抵消不


    了这次的抱怨吗?"她仰头看向拉开的船帆, "说起来,那个孩子这段时间没联系我,不知道怎么样了……"鹤中将并不知道,被自己记挂在心的米娜,此刻正濒临死亡的威胁。


    大号角的房屋前,薇薇用布条将米娜在山治身前缠了好几圈。


    "这样绑的话,如果动作幅度比较大,米娜小姐的呼吸还是会受到很大影响……"她担忧地想要进多鲁顿家里找更多布条,突然瞄到了站在一旁竭力缩小存在感的Mr.3。


    "啊,对了!"薇薇灵机一动, "Mr.3可以用能力把米娜小姐完全固定在山治君身上。"


    "这倒是个好主意,"索隆低下头,将脖子里被路飞嬉笑塞进去的雪抖出来, "别闹了,路


    Mr.3听闻慌乱摆手: “请不要异想天开了,如果我把两人固定在一起,等到山顶上,他们又要怎么凭空解除蜡烛的能力呢?"


    "小事一桩,”山治转过头朝他招手, “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去,不就可以了吗?"


    "什么?!"


    Mr.3顿时大惊失色,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高高耸立在岛屿中心连鼓形状的高山, “让我和你们爬那座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山?……绝对不可能!"


    “你以为自己有拒绝的资格吗?"山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快点用你的能力把米娜小姐固定在我身上,即使是现在,她也是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生命啊!"


    乌索普刚从多鲁顿家里取出暖手袋,就看到了登山组又多了一个人。


    “喂喂,这样人也太多了,”他瞥了一眼头上顶着大包的Mr.3,顺着蜡液的夹缝将暖手袋塞进米娜身前,"少去一个人吧。"


    山治哼了一声: “那就让这个绿藻头留在这里吧。”


    "为什么是我,不应该是路飞留下来吗?这家伙总是捣乱。"


    “我才不要!”路飞又团了一个雪球伸进索隆衣领, “我答应了米娜,一定会把她安全无事地送到医生面前!"


    Mr.3赔笑着举起手:


    “那个…可以的话


    ,我愿意把蜡烛做得易碎一点,让我留下来吧……”"别做梦了,走了!"索隆扯住Mr.3的发髻,和抱着米娜的山治率先跑向了山峰的方向。


    几人的脚步卷起飞扬的风雪,他们身后的薇薇忧心忡忡地双手合十, "希望不会有问题。"


    漫天的飞雪伴随呼啸的风声从索隆的头发间穿过,Mr.3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在雪地上, "请…请慢一点!我不像各位这么有体力啊!"


    山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家伙真麻烦。”


    路飞好奇地跑慢几步,一手扶着草帽好奇地看向Mr.3, "你这么弱,为什么还能是那个...唔怎么说来着,高牛特工?"


    “是高级特工。”索隆面不改色地纠正道。


    Mr.3深一步浅一步踩在雪堆上, “因为….体力不是谋略师所擅长的,”他似乎是想要找回一些自信,对着路飞强调说: “不过我的智商和你们…呃,”感受到山治刮来的眼刀,Mr.3聪明地换了个说法, "我的意思是和一般人……有着巨大的差别。"


    索隆在前面问道:


    “那么谋略师,现在这个情况除了爬山,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这还真没有。"


    "切,派不上用处的家伙。"


    Mr.3屈辱地咬紧牙关,突然,他的眼角瞥见了一抹快速闪过的银色。


    "啊!那是什么?"


    在他的喊叫声中,三人齐齐看向Mr.3手指的方向。


    “是多鲁顿大叔说的‘拉邦’吧。”


    “不过是大一点的兔子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Mr.3激动地说: “不是,我是说那个在天空的银线!……如果我看得没错,那应该是缆车的绳索哩!"


    几人停下脚步,仔细看向空中几不可见的钢线,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索隆放下圈住眼睛的手指, "如果坐上去,一定会比我们爬山的速度更快。"


    “可是如果能坐缆车,那个护卫队长应该会告诉我们才对,”Mr.3摩挲着下巴, "难道


    是不能用……"


    “肯定是大叔忘记说了,”路飞开心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差点将Mr.3头朝下拍倒在地, “走吧!"


    火


    大号角


    站在屋外的雪地上,薇薇在冷气中不断揉搓着手心。“希望他们那边会一切顺利……”乌索普哆哆嗦嗦地说。


    "殿下,乌索普先生,请坐在房间里等待他们吧,”伊卡莱姆推开门从屋里走出来, "外面的风雪很大。"


    薇薇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多鲁顿正双眉不展地坐在小圆桌前,似乎在对着伊卡莱姆留下的通缉令思考什么。


    从一开始,多鲁顿就在频频打量伊卡莱姆的脸,直到路飞一行人决定亲自爬山寻找医生后,多鲁顿向他们提供了食物和需要注意的信息后,才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是阿拉巴斯坦的护卫队长,而自己曾经和他在国王会议上见过一面。


    伊卡莱姆最初还对多鲁顿比较戒备,但多鲁顿实在是个无论怎么旁敲侧击都能看出来的赤忱老好人,伊卡莱姆很快就打消了顾虑,和他坐在一旁交谈起来,直到意识到薇薇殿下很久没有进屋,他才打开门看到两人站在风雪中。


    乌索普发抖着抱胸注视着山峰的方向, "大叔……我就不用进去了,待在外面如果发生了什么事


    情,我…我也能第一时间看见。"


    薇薇也摆摆手, “我也是待在外面比较放心,请你们二位在屋里继续讨论吧。”


    伊卡莱姆看了他们注视的高耸山峰一眼,回到了屋内,不久后拿出了两匹毛毯递到薇薇和乌索普手上, "那么请你们注意保暖吧。"


    他走进屋内,重新坐在多鲁顿身旁的椅子上。也许是二人都拥有着同样风雨飘渺的祖国,因此感到同病相怜,他们相当投缘。


    伊卡莱姆看到多鲁顿还在端详着自己给他的通缉令,有些无奈地说:"你还在想什么?他们不会危害磁鼓王国,这群海贼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命运还真是相似,你和我都是护卫队长,你的国家被海贼黑胡子毁坏,而我的国家,也即将迎来海贼的破坏。"


    "你的情况比我危险一些,”多鲁顿放


    下手里的通缉令, “克洛克达尔可不是普通的海贼,七武海的名声一定会蒙蔽你们很多国民的眼睛。"


    “是啊,”伊卡莱姆双拳紧握, "所以才要尽快赶回国,一刻都不能耽搁。然而现在好心护送我们的海贼团航海士却被追杀者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多鲁顿拍在手臂上, "我刚才看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


    伊卡莱姆迷茫地看向他,多鲁顿面色阴郁,指着两张通缉令说道:


    "其实,在你给我之前我就见过这两张照片。"


    “前两天在罗贝尔镇上,有一个黑发男人拿着这张通缉令,向餐馆打听他的下落。”"打听船长先生?"伊卡莱姆震惊地问。


    "对,"多鲁顿点头, "那是一个少见的,完全没有下雪的晴天,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我真正在意的人不是这个船长,而是他生重病的女航海士……"


    "因为之前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她的通缉令……"


    多鲁顿像是想到了痛苦的回忆,手指猛地收缩,将纸张捏出皱痕, “我绝对不会忘记,或者说,磁鼓王国的人都不会忘记。在黑胡子海贼团袭击这座岛的那一天,他们海贼团里那个名叫范·奥卡的狙击手,在可科威特的酒馆墙壁看到了这个女人的通缉令……"


    “那个时候,他的脸色亢奋到了恐怖的程度,我当时就坐在门口,看到他像是没有骨头那样活动自己的肩膀,然后直直举起枪口大范围扫射无辜的人……几十人的酒馆,最后只有寥寥几人幸免于难!


    多鲁顿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额头青筋绽起:


    “这样一想,说不定……说不定当初导致可科威特和凯斯达的城镇被黑胡子海贼团毁灭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