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冒着火焰的杏眼立马变得澄澈如琉璃，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我刚才不算惹事吧？我的点心不会少吧？完了完了完了，要是不给我点心吃，明天我就拉着夫君在演武场上跑二十圈，累死他。”


    秀儿到底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世子妃安心，方才世子妃特别英勇，奴婢心里看着都火热，世子定然不会怪罪世子妃的。”


    从定北侯府来的时候，凤苒、段菁吟、侯夫人秦氏三人一辆马车，其余三位姑娘在另一辆马车。


    凤苒手刚搭上车舆，手握执绥准备上车，秦氏冷漠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世子妃今日出了大风头，还是去后面的马车醒醒神儿吧，婳婳和我一起，车夫，赶车。”


    车夫也一脸苦涩，悄声道，“还请世子妃乘坐后面那辆。”


    凤苒眨眨眼睛，她这是被冷落了吗？


    同样的场景，在原主的记忆中她见过无数次。


    她非常想说，她不是非要坐这辆马车，而是晨间来的时候秀儿将她常用的吃食都放在了这辆车里，她有些不舍。


    “母亲可否商量一下？”凤苒还想说说情，把糕点拿下来。


    “还等什么！快走。”


    回答她的是秦氏冷冰冰催促车夫离开的声音，丝毫没顾及凤苒的手还握在执绥上，车夫也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飞速将车驾走了。


    原本被凤苒大杀四方的姑娘像是找回了场子，背后传来哄堂的嘲笑声，还有些在骂她活该。


    凤苒猛一回头，嘲笑声戛然而止，个个都灰溜溜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了。


    秀儿一脸僵硬的说：“世子妃，我们去后面那辆吧！”


    凤苒没有动作，风染神色有些冷，惯常调笑的语气散着寒意，“我错了吗？”


    秀儿动动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低头不语。


    “你今日还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


    秀儿摇头，“奴婢不饿。”


    段雨棠、段雨夏姐妹的马车已经赶到了凤苒面前，赶车的小厮是徐姨娘的表亲，阴阳怪气道：“世子妃还是快上车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段雨棠、段雨夏两姐妹也忍不住发笑。


    凤苒的心情很糟糕，她不知道这糟糕的心情从何而来，但她正处于即将爆炸的阶段，这小厮的话可谓是触了她的霉头，语气冰寒彻骨，“我今日若是当街一掌拍死你，明日你也是个笑话，秀儿，我们走。”


    段雨棠、段雨夏两姐妹的笑意还在嘴角挂着，赶车小厮那高高在上的表情还被落下，凤苒已经转身离开。


    只见那挺直的背影，如铮铮铁骨，带着秀儿渐行渐远。走过一众马车，独自穿进了闹市。


    小厮脸上这才染上了焦急之色，“还请世子妃上车！”


    但视线中的凤苒早已消失不见，淹没在一众马车中，小厮惴惴不安，但也只能按着马车的路线离去。


    鲁国公府与定北侯府的距离并不远，不过是两条街而已，寻常走路三刻钟足以。


    只不过世家子女身娇肉贵，怎能抛头露面的随意在街上行走？平日里出个门都要带一个惟帽遮住容颜，像凤苒这样不管不顾的直接一头扎进人群还是少见的。


    冬日的寒冷阻挡不了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凤苒身着一身淡紫色绣花小袄子，头戴三只翡翠玉钗，披着个纯白色狐皮披风，并未带兜帽，走起路，那是一个风风火火，与周边熙熙攘攘的平凡百姓格格不入。


    秀儿心里怕的厉害，仔细观察周边有无可疑人士，生怕冲撞了凤苒。


    就在风染四处搜寻美食的时候，一辆马车在她们身边停了下来。


    “世子妃安好，我是淳于府上的小姐淳于兰，我哥哥淳于竹是世子的至交好友，世子妃可要搭车？”


    坐在车厢外的淳于竹对着凤苒点点头。


    凤苒是见过淳于竹的，只不过没搭过话，车厢里淳于兰一张白皙的脸藏在毛茸茸的兔毛里，显得十分娇俏可爱。


    凤苒呲牙一笑，爽朗的说：“不必了，在那府里被莺莺燕燕围绕了一天，还不如走两步来的痛快。”


    淳于兰为难的看了淳于竹一眼，淳于竹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


    淳于兰继续笑道，“说来我也想下车走走，不知世子妃可愿与我同行？”


    淳于兰声音软件可人，听的人酥酥麻麻的，凤苒眼前一亮，主动靠近车厢，想要把淳于兰扶下来，走进后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皱的死死的，环视了淳于兰周身上下，特别可惜的摇摇头，“你不行，你身体不太好。”


    淳于兰水眸微睁，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好脾气的说：“世子妃何出此言？我身子尚可。”


    凤苒狐疑的看看了淳于兰，一个闪身窜上了马车，将头埋在淳于兰脖颈处闻了闻，这回才确定的说：“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找大夫瞧一瞧吧。”


    随后越身而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连车架一旁的淳于竹都没反应过来，凤苒就又站回原地，拉着秀儿准备走了。


    淳于兰刚被凤苒的动作惊了一下，再听到凤苒如此笃定的话开始细细思索。


    淳于竹这才发现凤苒可能确实知道些什么，“世子妃且慢！”


    “还有什么事吗？”


    “不知世子妃说家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是何意？世子妃如何看出来的？”淳于竹不动声色的打量凤苒，说出的话却带了一些急迫。


    “我鼻子比较好，闻出来的。是真的，你是夫君的朋友，我不骗你。”


    淳于兰霎时间苍白了脸色，小手紧扶着胸口，但眼中却带了丝了然。


    淳于竹闭了闭眼，平复一下心中的怒火，说出的话有些僵硬但不失温和，“我还是先把世子妃送回去吧！”


    凤苒有些无奈了，“我是真的想走走，没有闹脾气，一会儿我会自己回侯府的，你若是方便可以给我夫君带个话，让他不必担心。”


    百般劝阻不成，凤苒执意要随处走走，淳于竹也没有办法，只得吩咐小厮向定北侯府递个口风。


    回到车厢里，淳于竹欲言又止的盯着妹妹。


    淳于兰淡淡一笑，了然的说：“兄长不必自责，是我不小心。”


    淳于竹轻轻抱了抱淳于兰，神色有些哀痛，揉揉对方的头发，“兰兰放心，哥哥定给你讨个公道，回府就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看看。是哥哥的问题，没有照顾好你。”


    *


    凤苒不知道，因为她没有乘着定北侯府的马车一同回去，这件事已经让侯府炸开了锅。


    侯夫人秦氏梗着脖子，腰背挺得直直的，站在那里不肯认错。


    段老侯爷暴跳如雷，“作为长辈，你竟然与自己的小辈置气，还将世子妃赶下车，你的教养呢？”


    秦氏脸色白了白，极力争辩，“我何时赶她下马车了？我不会让她去后一辆车上，她自己不上车，难道怪我吗？”


    段老侯爷按了按暴跳如雷的额头，怒斥：“即便如此，你好言好语的说就是，为何不等她上了车你再走！”


    秦氏忍不住质问，“侯爷这是责备我没将她扶上车？”


    “强词夺理！那我问你，你为何当众发脾气？”


    “我如何就发脾气了？”


    “没发脾气，你让一个表姑娘坐上了你的马车，将儿媳妇气至于不顾？那就是你规矩要贿赂重塑了。”


    秦氏一时语塞，狡辩道：“难道她当众状若泼妇骂街，我还不能管教？”


    段老侯爷一噎，他也没想到凤苒会当街和人吵起来，这事他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不过此事不谈，“即使世子妃真的当众与人有了冲突，那你首先应该做的是道歉，再带回府中管教，我绝无二话，如今你把她扔在那里，存的什么心思？”


    “青天白日的，她还能出事儿不成，若是真出事也是她里身不正。”秦氏也没想到凤苒直接弃车不坐，她原本想着后车的小厮一直与景华院不对付，借机想教训一番。


    眼见秦氏极为不服气，还想争辩什么，段老侯爷心头一梗，甩袖离开，“在你的菊园好好想想，没事别出来了。”


    “来人，出去找世子妃的人有消息了吗？”


    管家老李立马上前，“回侯爷，世子妃无消息，但世子出门了。”


    “什么？”段老侯爷眼皮一跳，“这不是胡闹吗！”


    身后的秦氏张张嘴，但想到什么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不理会外面的乱糟糟。


    段景川收到凤苒没跟随定北侯府车架一同归来的消息较晚，前院已经吵了一轮，消息才传到景华院。


    段景川感觉自己心慌不已，“夫人是不是生气了？一个女子在外没有侍从跟着那多危险。”


    在书房中再也坐不住了，转头就让熊起背了车架，准备出门。


    熊起一脸惊悚，“世子爷，我可以安排下人出去找，世子在府中等待便是，不用亲自出门。”


    段景川如玉的脸上染上了焦急之色，眉眼浅藏着深深的担忧，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轻言，“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