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蓝

作品:《再溺

    姜执宜两只手又摁了几下, 金属门锁哐哐响,事实就摆在眼前,打不开。


    姜执宜抬头看了看门, 细眉微蹙,她真的被锁在里面了?


    接着, 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不会不是周栩应的房间吧。


    但这个念头很轻,她手指缩了下, 视线转向衣柜, 就算分开很久, 姜执宜也无法否认,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周栩应不会伤害她。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没遇到过比他还好的人,他对她的好让姜执宜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忆,太难走出来。


    所以姜执宜觉得她如果在他面前倒下周栩应就不会置之不理。


    姜执宜过去打开一半衣柜,像是在梦境里闯入陌生世界, 而她是贪婪又胆怯的食梦兽。


    里面衣服色彩单调, 全是正装, 没什么区别的黑色和灰色。


    就一眼,姜执宜直接确定房间的主人是周栩应。


    和昨晚他身上穿的没多大区别,高定昂贵,和八年前完全不一样。


    心里有点空, 回身, 姜执宜坐在床沿, 她的手提包扣子松散,里面东西滑落出一半,被抛在床头没人管。


    弓着身从里面翻出手机, 手机还剩下最后一丝电量,时间显示下午六点三十。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姜执宜回身,外面还是天光正明,夏天黑夜来的晚,她刚醒时竟然以为还早。


    姜执宜顿了顿,心里冒出某种预感,快速解锁,果然,鲜红的99+迅速冲进姜执宜视线。


    她消失的突然,珊姐和粥粥估计已经找疯了。


    哦对,还有没喝完的章导...


    精致的脸上涌上一丝懊恼,这下麻烦了。那些消息她都不敢仔细看,零星看见珊姐的几条,语气也从怒吼到担忧。


    【珊姐:人呢?】


    【珊姐:快回来,章导来了。】


    【珊姐:???人呢,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珊姐:你不在洗手间?再不回我要报警了。】


    【珊姐:别吓我们,说句话。】


    粥粥给她发消息的时间靠后,但更多,光电话就打了十几个。


    下面竟然还有许星野的,许星野现在在巴黎,估计是珊姐说联系不上人了,把大家的心都都揪起来了。


    姜执宜赶紧回复,一个个报平安。


    【我没事,昨晚酒太多了最近又不太舒服,没坚持住,现在已经好了。】


    【让你们担心了,也给大家添麻烦了。】


    粥粥是第一个恢复的,电话直接拨过来,声音都用的喊:“小宜姐!你有没有事啊,身体还难不难受,现在在哪儿?医院吗,快发个定位给我。”


    连珠炮一样,姜执宜刚想开口回答,又噎住了。


    先回答哪个。


    “......”姜执宜再次安慰:“粥粥我真的没事,现在已经不难受了,真的,你别担心。”


    听见姜执宜声音,比昨天好太多,粥粥渐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不知道我们都被吓死了。”粥粥后怕,她和珊姐等了二十分钟,又去洗手间找人,发现没有姜执宜的时候差点傻了,还以为是什么绑架。


    “抱歉啊,我也没想到...”姜执宜抿唇,“章导是不是很生气...”


    “这也不怪你啊。”粥粥郁闷,“这人笑面虎,最讨厌被人浪费时间,虽然说着找人重要,但...”


    姜执宜也沉默,这种利益为重的圈子没多少人情味,虽然她不是故意,但确实扫兴。


    “珊姐也说了,下次再去求求试试,你身体重要。”


    “这次是我的原因。晚上我去找珊姐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你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小宜姐你在哪里啊,用不用我过去接你。”


    “我在...”姜执宜话音忽顿,环视四周,她忘了自己还在周栩应家里。


    而她也不知道这里的具体地址,也不知道周栩应什么时候回来。


    粥粥听出她的迟疑,震惊:“你不会还在昨晚那个男人那里吧,小宜姐那是谁啊?”


    姜执宜迅速捕捉到粥粥话里的关键词:“什么男人。”


    “昨晚带你走的不是他吗?小宜姐你别吓我,你们不认识吗。”


    “你说清楚一点,你怎么知道是他带我走的。”姜执宜猜到她说的是周栩应,但不知道粥粥怎么知道的。


    “就是昨晚我们一直给你发消息打电话,打了很久你的电话被人接了,是一个挺好听的男声,我们还担心是不是拐骗,但他让你说话你就说话了,听着还很亲昵...”


    粥粥声音小下来:“我们再问他也不回了,我们不是不管你,主要是你那个样子...真的不像是被骗走的,他估计把你照顾的挺好的。”


    “哦对,我们录了音。”


    录音是什么鬼,姜执宜瞳孔划过困惑。


    “怕他是骗子,等等我发你。”


    说完,粥粥挂了电话,姜执宜还留在那句话的震惊中。


    什么亲昵什么录音。


    再低头,自己这幅人不人鬼不贵的丑样子就照顾的好吗。


    妆也没卸,眼妆糊作一团,像女鬼。


    好难看。


    姜执宜郁闷,粥粥的语音已经发过来。


    现在的心情很难描述,姜执宜盯着看了几秒,还是点开了。


    电话应该是在室外打的,杂音很大。


    开头风直直地往话筒灌,呼啦啦的听不清,静了会儿,周栩应的声音出现了。


    一句冷淡又不耐的喂。


    话出来的那秒,粥粥猛地愣了。


    后面静的只有周栩应的呼吸。


    他没多讲,拍了拍姜执宜的脸,像黑夜,含着金属低冷的轻哑。


    “姜执宜,说话。”


    话筒靠近,声音静止,她的呼吸和他交缠在一起。


    她没回,等完,他又喊了一遍:“姜执宜。”


    姜执宜听着录音里面的声音,心口莫名发紧。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摩擦着被子布料沙沙作响的同时。


    就一个字。


    从鼻腔里溢出的一声的“嗯”,很轻,一点也不像是难受,反而是像依偎在亲密的人身边。


    好娇。


    那种程度姜执宜自己都受不了。


    耳边卷起一场大火,烧的全身发烫,姜执宜眼睫一颤,嗖的把手机锁屏扔远。


    她干了什么。


    那是她发出的声音吗。


    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姜执宜捂住了脸。


    粥粥不知道这头姜执宜的反应,其实她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个男人好凶,听着心情很不好,她们刚想问他的地址说马上就可以把姜执宜接回来,但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撂了。


    那个样子根本不想还人。


    想到这里,粥粥不满的撇了下嘴。


    什么臭脾气。


    她又给姜执宜发消息:【姐你直接发个定位,我们过去接你。】


    此时的姜执宜正在洗手间,脸上的妆已经掉的差不多,剩下的用水差不多能洗掉。


    水流开到最大,姜执宜冷水拍着脸。


    不行。


    不能再呆了。


    真的好丢人。


    姜执宜鬓边的发丝被水浸湿,草草擦了几下脸往外走。


    拿起包,姜执宜回到门口。


    周栩应总不会把她关在这里不让她走,姜执宜准备再试一试。


    门内的反锁拨弄了几下,内芯清脆,声音盖过外面脚步。


    在姜执宜低着头使劲儿时。


    门开了。


    猝不及防。


    门从外推开,姜执宜被吓了一跳,掩住惊呼往后退。


    周栩应出现在门口,颀长的身影挺立。


    他轮廓冷硬,听见动静撩起眼,眼皮褶皱很深,冷淡凌厉,手里还捏着钥匙。


    目光寡淡,上下扫过。


    不松散,也不阴戾,他就睨着她,门彻底打开。


    “去哪。”


    她听见他问。


    姜执宜梦到过最多的场景就是那个傍晚。


    少年站在小卖铺门口,漂亮的手骨拿着15元一杯的椰奶,眉眼冷隽疏离。


    他半垂着眼,喉结微动,校服袖子挽到小臂。


    姜执宜在梦里念了很多遍他的名字,周栩应。


    他站在自己触不到的地方,不沾风也不染尘。


    是最好的少年模样。


    而不是现在。


    姜执宜视线微动,顿了顿,尽管有心理准备,但面对他还是比想象的困难一点:“周栩应。”


    她喊出了完整的他的名字。


    周栩应进了室内。


    像没听见一样,也没回,径直掠过。


    留姜执宜自己站在原地。


    姜执宜抿了抿唇,见过前面那几眼冷漠后这倒不算什么了。


    她回头,闷闷地盯着他。


    也有点气,姜执宜进娱乐圈这些年很少露出这种私人化的情绪,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你去哪了。”


    “告诉你做什么。”


    姜执宜气:“那你锁门干什么。”


    周栩应眼尾耸拉着扯开领带扔到一旁,拉开椅子坐下,蹙眉瞥她反问:“不锁让你在我家乱走?”


    姜执宜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周栩应坦荡地让人挑不出毛病。


    “我又不会偷你东西。”姜执宜不满,念了句。


    “是吗。”


    周栩应眉骨微抬,想起什么有趣的。


    姜执宜警觉地防备起来。


    却被周栩应不屑地嗤了声,他无所谓地开口:“怎么还。”


    “什么。”


    周栩应言简意赅,懒得多说一个字,朝左侧抬了抬下颚。


    姜执宜目光看过去,落在不远处的黑色西装,和她身上的礼服一样,惨不忍睹。


    周栩应又抛下几个字:“你弄得。”


    姜执宜:“......”


    她不敢仔细回忆,但隐约记得自己昏迷中把某个人抱得很紧,一直再往热源缩。


    大概是对他的本能信任,姜执宜在他怀里休息的时候舒服很多。


    总而言之这件事是她的问题:“多少钱。”


    他现在像个难搞的混蛋,认真想了会儿,最后来了句“忘了。”


    姜执宜妥协:“那你想怎么样。”


    “再说。”


    “啊?”


    “会有人联系你。”周栩应黑眸平静。


    连联系方式都不用加吗,愣了秒,姜执宜点头说好。


    “不过我可以借你一件衣服吗,一起算在账上。”她手指抓了抓裙摆解释:“这件穿出去太难看了。”


    “穿我的就不难看了?”


    姜执宜磨了下手指,忽略着闷塞如实回答:“应该比现在好。”


    “我凭什么给你。”


    姜执宜想了想,认真地找了个理由:“因为我是你前女友。”


    周栩应脸上的神情转瞬阴沉,又一闪而过。


    他哼笑,朝她招手,等她走近,周栩应垂着眼,眸光晦暗。


    干燥而粗糙的指腹擦上姜执宜还湿润着的眼睫,素白的一张小脸,周栩应清楚地感觉到手下人那道细微的颤抖。


    他嘲弄地勾起唇角,惩罚性的揉搓着那快细薄皮肤,风轻云淡。


    “是么,这个我倒是忘了。”


    在姜执宜渐渐发红的眼眶中,周栩应替她拂开碎发,怜惜地问:“看你想怎么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