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

作品:《再溺

    前面有人开窗, 空气对流,却在姜执宜眼前化为静止。


    李丝菱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声音下意识压低:“不会是周栩应吧?”


    姜执宜蓦地回神, 她看向李丝菱的反应。


    李丝菱正呆呆地盯着那个凌厉的周字,越来越像, 不可一世的倨傲嚣张。


    “这...这是他自己的书吗,还是新的啊。”


    李丝菱震惊到不行,直接从下面抽出一本翻开, 她抽走的是个习题册, 直接翻到了中间。


    每一页都是周栩应留下的痕迹, 不是繁琐的笔记,而是几个重点验算和答案。


    “竟然真的是他的。”李丝菱瞪大眼睛看姜执宜:“那他用什么啊。”


    这可是课本。


    姜执宜心跳的有些乱,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磕绊地问:“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啊。”


    “废话!”李丝菱指着每页最难的提高题:“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变.态只做提高题。”


    “......”姜执宜眼睫动了动过去看,还真是。


    李丝菱迅速把每一本都翻着看了看,每一本都是同一个字迹。


    除了一些细微的翻痕, 他的书真的很整洁。


    “天哪小宜。”李丝菱泪眼汪汪地看过来:“我都要羡慕了, 周栩应怎么对你这么好啊。”


    “你还说他不是喜欢你。”


    姜执宜真的不清楚, 她甚至都不清楚周栩应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还有那张纸条,她什么时候要约他。


    不会是给错人了吧。


    可这些书又确确实实是她需要的。


    教室的人渐渐多了,值日班长站上讲台,目光落在突兀的李丝菱身上。


    李丝菱表情一僵:“小宜, 我先回去了。”


    说完, 她就跟兔子被踩了尾巴嗖的逃回自己位置, 只剩姜执宜盯着那张纸条空白。


    慈好是最晚进教室的,和她一起的是沈一柠。


    背诵声很吵,姜执宜捂着耳朵低头默背。人的预感很准, 那道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姜执宜抬头与她相望。


    慈好的妆容更精致了,从睫毛到指甲,都显示着傲慢和不屑。


    姜执宜握着笔的力道倏地加重。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的门口的鲜红,还有那只死老鼠。


    不知道是墨水还是特质油漆,味道逼人,沾在地上极为难擦。


    她不敢让姜南珍发现,也不能让邻居看到,一个人拿着毛巾蹲在地上擦了一夜。


    这不是她第一次警告,从她身边的朋友,到喊人去她打工的奶茶店捣乱,再到这次,慈好一次比一次过分。


    慈好和她不是一排,偏偏沈一柠坐在她后面的后面。


    那两个人当着她的面交换过眼神,接着沈一柠走了过来,她拎着一个书包故意扫过姜执宜桌面。


    桌面上批改的红笔唰的掉落在地,被碰掉的还有周栩应的一个练习册。


    时钟滴滴答答,没人在意这个角落,几天的时间好像足够大家遗忘。


    飞驰而过的高三,一场盛大的赌博,每个人都在用力奔向前途。


    姜执宜呼吸平缓,她弯腰拾起了那支笔。


    还看到周栩应书上新生的折痕。


    她愣了一秒。


    视线忽然就被针刺痛,她试着抚平,墨绿色的封面却怎么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


    姜执宜拿出了手机,她淡着眉眼,克制着怒意,一字一字打出。


    【你够了没有。】


    【还要我陪你玩到什么时候。】


    ......


    消息发出去的结果是石沉大海。


    地址是谁透出去的她自然也能想到,除了江伟雄之外没有别人。


    只要能讨好慈好和慈好的父亲,别说她们母女的地址,就算是杀人,他都能帮着开门。


    一想到那个人,姜执宜就恶心的想吐。


    这天还算平静,到放学时姜执宜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但周栩应没说清楚是中午放学还是放学,姜执宜纠结了一会儿,想先出去看一看。


    他说的很模糊,趁着吃饭人少的时候,姜执宜走出教室门口。


    他们相隔一个楼层,也不远。


    姜执宜踩着阶梯往上迈了一层,走廊不是很静,还能听到远处的喧嚣,他们在说笑打闹,传进耳朵的声音挺不真切,姜执宜第一次赴这种约,其实都挺正常的,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周栩应,思绪就变得格外混乱。


    不知不觉走完一半,她抬头,外面骄阳太过热烈,洋洋洒洒的金光将整个走廊温柔包围。


    出现在眼前的那个人也是。


    他原本就高,此时处于台阶上层,姜执宜更许要仰头看他。


    骄阳刺眼,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是耀眼灼烈的代名词。


    周栩应看见她上来,眉梢微动:“来找我?”


    磁性的声音带着很淡的颗粒感,周栩应尾音也上挑,他顿了下,唇角勾出笑。


    姜执宜手遮了下太阳,退到身后转折的平台。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周栩应笑了声:“什么时候让你来的。”


    “啊?”姜执宜愣住,那张纸条真的是给别人的啊。


    台阶上的人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姜执宜听见那个人说:“不是让你等我,我去找你。”


    他这句话说的太自然,就好像已经找过她千百遍。


    姜执宜只能尽力忽略。


    而且也没什么区别吧,姜执宜默默地想。


    “是你给我的书吗,那个纸条...”是给我的吗。


    周栩应靠住了她身边的墙,打断她的话,侧眸:“还能有谁。”


    他眼里的几分笑挺浅,又问一遍:“姜执宜,还有谁啊。”


    姜执宜莫名其妙的产出一点愧疚,没了,确实是没了。


    除了周栩应,没人会站出来帮她。更没有人会抓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去。


    那是一个沼泽,反抗得越用力陷得越深。


    声音在长廊里很冽,混着风和日光却有些模糊,他笑起来,漫不经心地开口。


    “就我一个啊,那你还不抓紧。”


    姜执宜一愣,抓紧?


    这个词的含义很多,姜执宜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种意思。


    周栩应也没有管她懂没懂,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他低着头,后颈突出的骨头嶙峋凛厉,身上除了那股散漫的劲儿还带着忽视不掉的桀骜。


    淡绿色的糖往手心里倒了两颗,他又送到她面前,嗓音轻哑却不容置喙:“伸手。”


    姜执宜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目光看他,他却还是那副样子,散漫的只是想给她送糖吃一样。


    可直觉不是这样。


    除了第一眼觉得那个笑是真的后,姜执宜微妙地察觉周栩应心情一般,气压骇人。


    而且周栩应从头到尾没说他是怎么知道她书没了的,就只是给了她两个薄荷糖。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薄荷的清凉带着微辣,侵蚀舌尖后迅速爬上大脑神经。


    她微微皱眉,有些受不住这种劲儿。


    周栩应后脑勺抵向墙壁,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薄荷糖在口中化开,抵着舌尖笑她:“受不住啊。”


    姜执宜想说还可以,但眼前的声音冷冷传来。


    他声调没有波澜,疏冷淡漠:“那为什么不吐掉。”


    楼下似乎有人来了,捂着嘴的咳嗽声穿透墙壁很模糊。


    姜执宜一怔,那颗糖忽然卡在齿间。


    他也脱了假象,周栩应半眯着眼,嘲弄出声:“姜执宜,你要忍到什么时候。”


    光影斑驳,两人之间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姜执宜瞳孔微颤,他毫不退让的逼近。


    校服的布料摩擦出声,连同他的声音一起靠近,薄荷更冷,气息更冽:“对待烂人的最有效的解决方式是以暴制暴,如果不行,找我。”


    笑敛了,他声音也淡。


    周栩应说:“去反抗,我给你兜着。”


    又一阵风吹来,冰凉的金属贴片碰上她手。


    周栩应没情绪的用糖盒拨弄两下她的手指,穿过簌簌的风,他凝着她。


    “所以现在告诉我,手怎么了。”


    “伤又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