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地上躺了一堆碎纸屑。


    伏嫚双手环胸, 指尖轻点手臂，敛眸深思。


    脑海闪过那个蛇戒，给到厉映雪手里有几天了, 会不会已经复制了一些记忆碎片在里面？


    如此一想, 伏嫚闭上眼, 神识出窍，下一秒便出现在蛇戒上。


    因为蛇戒是她的真身，几乎毫无阻隔便能读取里面复制的记忆。


    神识来到一个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伏嫚紧了紧下颌，她再熟悉不过的动静。


    那是普通蛇类爬行动物才会发出的声音, 以及吐蛇信子时靠气味探索外界信息从而发出的声响。


    起码不下二十多条, 密密麻麻……


    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朝着一个散发着血腥味的物体爬过去。


    “呜呜呜……”


    微不可察的抽泣从前方传来，伏嫚听出这个声音和厉映雪几乎重合。


    “不要过来呜呜呜……”


    周围爬行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伏嫚神经一紧，隐约猜到此刻那些蛇为什么停下来。


    “呜——”


    随着一阵沙哑的长呜，预示着她的惧意达到了顶峰。


    就在伏嫚正欲上前那一刻, 屋里突然亮了起来。


    脚步猛地停下, 双瞳骤缩，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


    眼前的一幕根本无法形容。


    所有的蛇几乎淹没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尽管毒蛇们都被拔了尖牙，可闻到她满身的血腥味，仍旧嗜血一般朝着那个娇小的身躯扑去。


    蛇身缠动间, 那个人受不住地一边低哭一边扯开缠绕到身上的蛇。


    突然身后传来下台阶的脚步声, 伏嫚才猛然发觉脚下不是房间，而是一个地下室。


    伏嫚欲回头看那个施虐的人到底是谁，然而她一转头, 这段记忆片段毫无征兆结束，所有的景象消失。


    而她的神识回到了眼前的地宫里。


    伏嫚失神望着前方氤氲的温泉。


    这就是她害怕蛇的原因么？


    .


    伏嫚从温泉地宫上来，来到床边，静静看着月色下厉映雪朦胧的睡容。


    抬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转身绕到另一侧，轻手轻脚躺上去。


    殊不知，就在伏嫚躺下来没多久，厉映雪缓缓睁开眼，怔怔看了一会地板。


    .


    第二天一早，厉映雪就起来了。


    伏嫚听到有讲话声，睁开眼看到厉映雪在吩咐家里的佣人说中午要做什么菜。


    这个过程大概有三分钟，伏嫚躺在床上就这么静静看了她三分钟。


    看她处事如此成熟且冷静，一时间很难联想到昨晚那个边哭边拽开蛇的身影。


    厉映雪吩咐完之后便关上了门，转身看到伏嫚闭着眼还在睡，顿了顿，放轻脚步坐到梳妆台前。


    想到伏老爷过来的目的，厉映雪扫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见她还没醒，于是在脖子上掐出几个红印。


    “你在做什么？”


    没想到刚掐一个，就被伏嫚看了个正着。


    “同居协议是我订的，同样我会当好我的角色。”


    不让她难做。


    伏嫚：“我不是问这个，我说你手上在做什么？”


    厉映雪没有扭头看她，神色冷了冷，继续对着镜子在脖子上掐。


    “制造一些让你爸高兴的痕迹。”


    “什么痕迹？”


    伏嫚还是不懂。


    厉映雪本想让她不懂就闭上嘴，可话到嘴边，余光又看到手上这枚蛇戒。


    大抵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索性直言：“我们做过的痕迹。”


    伏嫚一愣，反应过来了。


    是交.媾过的意思。


    原来人类和人类做是会留下这种痕迹。


    伏嫚挑眉看她，暗暗记下。


    “那要不要也在我脖子上弄一点？”


    “自己弄。”


    伏嫚下床，绕到厉映雪身后，弯下腰先是观察了一番厉映雪的操作，于是对着镜子有模有样跟着掐了两三个。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够，她还打算多掐几个。


    厉映雪手停下来，神经狠狠一跳，握住她手背。


    “住手。”


    “怎么了？”伏嫚不明所以。


    厉映雪拧眉：“你掐那么多想做什么？”


    “让伏老爷更高兴一点啊？”


    “……”


    厉映雪冷冷怒视她：“够了，不准掐那么多。”


    “……行吧。”


    .


    一个多小时后，伏老爷杵着根手拐，带着一个助理过来。


    两人从房里整装出来，伏老爷和伏嫚聊了两句，便把目光转向她身边的厉映雪。


    “映雪，你在这过得怎么样？她有没有欺负你？”


    厉映雪先是看向伏嫚，而后又看回眼前的伏老爷，面带微笑摇摇头：“我过得挺好的，她没有欺负我。”


    伏老爷正要宽慰点头，突然看到厉映雪系着的丝巾下隐隐约约看到一些不可言说的痕迹。


    看向自己的女儿，倒是不掩饰，脖子上赫然露着几个青色印子。


    “好，好。”


    伏老爷连说两个好，这才撑着金丝楠木手拐落座。


    到了餐桌上。


    厉映雪刚夹了些菜，只在空气中停顿了一秒便转向伏嫚的碗里。


    她嘴角弯起笑，温婉贤淑看她：“多吃点。”


    伏嫚看她突然如此亲近自己，甚至肌肤相触，她顿时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但考虑到伏老爷在场，甚至可能正盯着自己，她就把这份不自在压下去，也夹了一些可口的菜放入厉映雪的碗中。


    “你也是。”


    “好。”厉映雪稍稍坐正，回望了一眼坐在主座上的伏老爷，“爸，你也多吃点。”


    伏老爷将她们之间的互动收入眼底，大为高兴，“好，吃饭吃饭。”


    饭后，伏老爷到温泉地宫转了转，看到那门口雕着的两条盘蛇，脸色不太好看。


    “小嫚啊，不要那么玩物丧志，好好和映雪在一起。”


    伏老爷还是对“伏嫚”一副恨铁不成钢。


    临走之前，两人站在大门口目送伏老爷坐上车。


    厉映雪小鸟依人那样依靠在伏嫚的胸口上，挥了挥手。


    伏老爷坐在后车座越看越满意，在车内举了举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收回视线前，扫了一眼厉映雪的肚子。


    也正正是那一眼让厉映雪捕捉到，在车掉转头那一瞬间，厉映雪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


    车子彻底离开山庄别墅，伏嫚手里还搂着厉映雪，没等她松手，怀中的女人就提前冷脸转身离开。


    “……”


    伏嫚第一次体会到【妻子体验卡已到期，请回归现实】的新鲜感受。


    伏嫚回头看她背影，只见厉映雪一边往回走，一边接起电话。


    清冷的嗓音渐行渐远。


    伏嫚思绪复杂，后脚跟着进屋，刚走没两步，前面的厉映雪突然停下来。


    片刻后，她挂了电话，转头朝伏嫚走过来。


    伏嫚好整以暇瞧她：“怎么了？”


    厉映雪：“你昨晚给闵恬打电话了？”


    伏嫚听出她隐隐质问的口吻，沉默下来，安静看着她。


    厉映雪柳眉蹙起：“你还跟她说我被你绑架了，让她打一个亿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伏嫚忽然感觉胸口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不显，仍旧静静望着她。


    “……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映雪不能理解她，头疼地抚了抚额，方才闵恬打电话过来，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脑海里只剩下闵恬误会自己在玩欲擒故纵把戏的窘迫。


    到时候可能又要牵扯不断。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伏嫚目光触及她抚额头疼的动作，脸色不知不觉拉下来，“我帮你筛选了一些自大的女人。”


    厉映雪抬眸愣愣看她。


    “她是你什么人？”伏嫚挪开视线。


    又提到她和闵恬的关系，厉映雪冷不丁想到当初那一场虐杀，脸色一白，尤其脑海频频闪过闵恬以玩味欣赏的姿态观看那一幕，寒意从背后袭来。


    她甚至后悔当初和闵恬谈过。


    “她只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临走之前，厉映雪冷淡留下一句：“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厉映雪踩着高跟鞋朝着卧室走去。


    留下伏嫚在原地。


    “认识的人……”


    她不知道什么滋味呢喃一句。


    .


    当天晚上，伏嫚在地宫修炼，炼着炼着，索性改为在温泉里泡着吸收灵力。


    脑海不受控想起今天发生的亲密互动，没等她回味几许，昨晚地下室的记忆片段猝不及防跳进脑海。


    她忽然想知道厉映雪会不会每天都会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


    如果有，她会不会痛苦？


    想着想着，神识便出窍了，钻进那蛇戒里。


    还真有一段记忆片段在里面。


    不知道是新的还是旧的。


    这次是在落日余晖下的顶楼。


    轻微的风声，和一些距离有些遥远地、听不清的声音。


    伏嫚并不在意，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两人身上。


    厉映雪的脸透着几分青涩，穿着短裙制服，贴着顶楼围墙坐下来，脸色十分惨白，甚至冒着冷汗，在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事。


    ——映雪，别出声，他会发现我们的。


    一道熟悉的嗓音让伏嫚的注意力转移到就站在厉映雪旁边的人影上。


    这是……闵恬？


    虽然看不到她的正脸，但那个声音和昨晚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闵恬侧过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厉映雪，眉心拧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就蹲下来把厉映雪抱在怀里，在伏嫚看不到的角落闵恬没什么感情地吻了吻她额头，开口安慰道：


    “不要怕，我在。”


    “我会保护你。”


    厉映雪脸色没有缓和半分，还是怕，双手搂上闵恬的脖子，埋首于她颈窝里。


    伏嫚看到厉映雪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回抱闵恬，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她们那么亲密过。


    就在伏嫚看得出神的时候，闵恬把厉映雪的双手解开，她又站起来，眸底闪过不明的光，双手撑在围墙边缘，一动不动地往下看。


    伏嫚注意到厉映雪坐在地上错愕不已，抬头一瞬不瞬盯着闵恬的侧脸，那一刻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比方才更加惨白，也更加恐惧。


    伏嫚感到疑惑，正要上前看看下面有什么，没等她走过去，记忆片段再次中断结束。


    神识回来，伏嫚望着眼前雾气缭绕的温泉里闪过自己银色的鳞片。


    顶楼底下是什么？


    为什么厉映雪会害怕？


    这两个问题恐怕很久都不能得到答案了。


    伏嫚回忆起那些被她忽略的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可饶是她活得多久，也想不到底下是一场凌迟虐杀。


    厉小姐身上藏了好多的秘密。


    伏嫚捧起一捧温泉水，往自己脸泼上来，眼前倒映出那天厉映雪生气泼自己水的一幕。


    那生动的一幕，下一秒就被厉映雪双手搂上闵恬埋进她颈窝的画面撞破。


    撞得支零破碎。


    撞得她再也凝神聚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