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10
作品:《奢宠》 番外 10
知臻今年五岁, 背着小小的红书包,穿着一身奶白色的公主蓬蓬裙,红色的芭蕾舞小羊皮鞋。
她有一头微卷的长发,巴掌大的桃心脸, 齐刘海压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睛, 微翘的鼻尖, 漂亮精致得像个精心捏出来的洋娃娃,不必王冠,也能看出是个受尽宠爱的小公主。
私人飞机降落挺稳后,她被保姆牵着手走了出来,下楼梯时, 她示意说:“我自己可以。”
保姆有些不放心地松开了手,向着飞机两侧守着的保镖们使个眼色, 保镖们便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公主身上,时刻防备着若是她一脚踏空滚下来时,他们能第一时间接住。
迎着所有人殷切的目光, 知臻稳稳地走下了台阶,最后一阶时,她稍稍停顿,旋即向前一跃,轻快地落入了前方潘珍的怀抱中。
“珍珍阿姨。”
潘珍两手张开,上前一步, 将她揽入怀中,亲昵道:“路上累不累?”
“不累,我和妈妈一直在视频。”知臻一笑,两只眼睛弯起,像是长长的月牙, “只是妈妈跟我说到一半,就被爸爸给拉走了,两个人又背着我去偷偷亲亲了。”
“呃……”潘珍哽了一下,“爸爸妈妈一定是有正事……”
“我都知道。”知臻却一副小大人模样叹了口气,“爸爸总是趁我不注意,偷偷亲妈妈,妈妈被亲了就要脸红,我还要装作不知道,唉,他们真是太幼稚了。”
潘珍:……
潘珍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待会儿阿姨带你去山上看花好不好?”
知臻眨眨眼睛:“珍珍阿姨,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潘珍之前一直待在桑班度,尤其是桑班度战乱之后,那里的孩子一部分失去了亲人流离失所,哪怕并非华裔,可潘珍仍是创办了一所学校,将他们都接了进来。
后来战事平息后,她便回到了国内,凭借着靳长殊赠予她的财产,在山区中开办了不少学校,自己也三五不时地亲自去教学生功课。
这个月,正巧轮到她来西南边,这边常年日照充足,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潘珍喜欢,每次来这里心情也都格外的好。
听知臻这么问,她笑着牵住知臻的手:“今天阿姨偷偷给自己放个假,你不要说出去哦。”
知臻认真地想了想:“我不告诉别人——但是如果妈妈问的话,我还是要告诉她的。我和妈妈之间,没有秘密。”
这么小小的人,一本正经地说这个。
潘珍被逗笑了,牵着她向机场外走去。
门口停着辆车,潘珍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知臻好奇地向着车子看了看,看到了熟悉的车标——爸爸也有一辆差不多的。
车窗慢慢地降了下去,露出一张痞里痞气的笑脸,倚在那里,歪歪扭扭地喊她们说:“接到咱们小公主了?”
潘珍翻了个白眼,知臻却认出了车里的人是谁:“袁逐叔叔,你怎么来了?”
袁逐笑眯眯地下了车,蹲在知臻面前:“叔叔来接你们两个珍宝回去。”
“袁逐。”潘珍却拿脚尖轻轻地在他鞋上踩了一脚,“少在知臻面前胡说八道。”
袁逐看她一眼:“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你们两个名字里,不都带个‘zhen’?”
“爸爸说,我的‘臻’是十全十美的意思。”知臻却脆生生地反驳说,“爸爸还说,以后也会有人爱我如珍似宝,但只有妈妈,是他最爱的那个。”
潘珍有点无语:“你这么小,你爸爸怎么跟你讲这个?”
一旁的袁逐却咳了一声:“二爷说的有道理啊,总不能生了孩子,连老婆都要退居第二位了吧?”
潘珍越发用力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走吗?”
“珍珍,你要讲点道理,我是来当志愿者的,正儿八经报了名,总不能你一句话,我就半途而废吧,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袁逐说得一本正经,看潘珍一双俏丽的眼睛越瞪越大,像是马上就要发脾气,连忙打开车门,对着知臻挤眉弄眼说,“小公主,上车吧?”
知臻看看潘珍,再看看袁逐,慢吞吞地自己上了车。潘珍不想在孩子面前和袁逐吵架,索性当他不存在,袁逐却笑了一声,指尖转着车钥匙,高高兴兴地也上了车。
车上,知臻小声问潘珍:“珍珍阿姨,袁逐叔叔是不是在追你?”
潘珍差点跳起来:“没有,怎么会呢?”
“可他看你的眼神,和爸爸看妈妈一样,都像是有点馋,又有点想把你给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潘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知臻解释,只好干笑两声:“他要是有你父亲一半深情,也不会这么吊儿郎当的。”
知臻不懂什么叫“吊儿郎当”,却知道大人总是口是心非。
车子一路往山里开,远方的天汪着一汪绿莹莹的春水,山上的绿树成荫,翡翠似的清澈漂亮,知臻乖巧地坐在位置上,大大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驾驶席上,袁逐伸过来一只手,将一袋糖递给潘珍。
潘珍看了一眼,没有接:“干嘛?”
“不是给你的。”袁逐啧了一声,“知臻,吃不吃糖?”
知臻其实不太爱吃糖,因为妈妈说了,糖吃太多容易蛀牙,可她还是很有礼貌说:“谢谢叔叔,我只吃一个就好。”
潘珍这才伸出手,要把糖接过来,可前面,袁逐的手指却轻佻地从她掌心滑了过去,潘珍手一抖,反手“啪”一声打在了袁逐手背上。
这一声极其清脆,在车中回荡,几乎有了回声。袁逐嘶了一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这么用力?”
潘珍也有点后悔,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却又把他的手给甩开:“好好开车!”
袁逐哼笑一声,慢慢收回手去,潘珍迎着知臻水汪汪的眼睛,努力面不改色说:“我替你把糖撕开。”
“我想等会儿再吃。”
潘珍便把糖递给了她,她放入自己随身的小口袋里面,义正言辞对袁逐说:“袁逐叔叔,你不应该开车的时候调戏珍珍阿姨,我爸爸说了,开车的时候不可以东张西望。”
说别的袁逐都不会当一回事儿,可小公主发话,还搬出了靳二爷,袁逐连忙认错说:“我下次一定不这样。”
潘珍却不满意:“你应该向珍珍阿姨道歉。”
袁逐:……
靠,二爷是怎么教的女儿,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了。
自认为是靳二爷的自家人,那靳知臻当然也是他的小侄女,袁逐捏着鼻子,向潘珍道歉说:“珍珍,我下次不这样了。”
“珍珍也是你叫的。”潘珍牵着知臻的手,一把把袁逐给挤开了,“让开点儿,别挡着路。”
袁逐牙痒痒,却又觉得心痒痒,似乎潘珍越这么对他不假辞色的,他越是心里放不下她。
人就是这么一点贱,百依百顺的没意思,自己追来的才会珍惜。
等车子停下时,知臻自己下了车,她的保姆早就坐另一辆车在前面等着她,潘珍笑盈盈和她说:“前面就是杜鹃花了,我听荔晚姐说,你是学校有功课,说要画花?”
知臻说:“其实我画家里的玫瑰就好。是爸爸嫌弃我在家的话,妈妈就不理他了,所以才把我丢来你这里。”
潘珍尴尬道:“你爸爸不是那种人……”
知臻却很淡然:“他自己偷偷跟我说的,为了补偿我,他说会在京中建一座迪士尼,这样我什么时候想去玩都可以。”
潘珍:……
哪怕潘珍也算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可和靳家这样的顶尖世家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至少她父亲就不会这么随意地为女儿建一座迪士尼。
潘珍还在绞尽脑汁如何安慰知臻,知臻却眼睛一动:“我先和姨姨去前面了。”
说着,自己跑到了保姆身边。
“和小公主说什么呢?”
是袁逐。
潘珍这才知道,知臻为什么要先走一步——竟然是为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潘珍一时想笑,却又冷冰冰地看了袁逐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珍珍,你为什么总对我横眉冷对的。”
“因为我看到你就觉得很烦。”潘珍上下扫了他一圈,“你长得太高,挡住我的太阳了。”
“靳二爷不是比我高,你怎么不嫌他挡住你的太阳了?”
“因为靳二爷根本不会走我旁边,他守男德,只会走荔晚姐身旁。”
袁逐原本脸上含笑,听她这样讲,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嫌弃我之前谈过女朋友?”
他一向是带着笑,贱兮兮,却也挺英俊,忽然把脸拉了下去,潘珍有些心慌,却又一仰头:“是又怎么样?天下男人那么多,我就是要找一个守身如玉,甘心贫贱的好男人,又为什么非要找你这样一个不知道谈过多少女朋友的人?”
“我说了,我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只谈过一个。”
“那不正经的呢?”
“那都是逢场作戏,别人都带女伴,我不带一个丢份儿。”
“那靳先生怎么不带?”
袁逐原本冷着脸,闻言被气笑了:“我哪能跟二爷比?他是神仙,我就是个俗人。潘珍,你也别总拿靳先生和我比,你也要把自己和宋小姐比一比。”
潘珍也生气了:“是,我是不如荔晚姐漂亮。可丑八怪难道就没有选择权了吗?再说,别的女人稀罕你有钱,我可不稀罕,我把公司每年的分红取出来,能把你给压死!”
袁逐冷冷看着她,她也冷冷看着袁逐,两人针尖对麦芒,半晌,袁逐却嗤的一声笑了:“你有钱,潘珍,那你不如去包养个男大学生——男大学生也不保险,说不定早恋过,你应该先下手为强,从幼儿园抓起,保证你的小男朋友,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人。”
“你说的有道理。”潘珍说,“我回去就让助理去幼儿园帮我物色。”
袁逐:……
袁逐抬手,食指虚点了点她,潘珍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越过他就往前走了。
前面,知臻已经被保姆牵着,走到了杜鹃花丛前,山里的花不像是花园中的娇嫩,它们自生自长,鲜活得有傲骨。
保姆替知臻架起画架,又拿来了折叠的椅子,知臻坐下,看着杜鹃花发呆。
潘珍走过来时,看她的画纸上还是空的,揉了揉脸,摆出笑容来:“没想好怎么画吗?”
“你和袁逐叔叔吵架了?”
潘珍顿了顿,“嗯”了一声:“你都听到了?”
“听到一点点。”知臻老气横秋道,“爸爸和妈妈也会吵架,不过不像你们吵的这么凶。妈妈看爸爸一眼,爸爸就不舍得再大声说话了。”
潘珍噗嗤一声笑了:“你妈妈那么漂亮,谁会忍心大声对她说话。”
“珍珍阿姨你也很漂亮啊。”知臻说,“而且,我觉得不管漂不漂亮,都可以被喜欢。”
潘珍沉默半天,才轻声说:“我和他……他并不喜欢我。”
知臻说:“那是你们大人的事情,我可不明白。珍珍阿姨,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娇声软语说喜欢自己,潘珍一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把知臻抱在怀中,可知臻忽然有了灵感,拿着画笔已经在纸上开始画画了,潘珍不好意思再打扰她,站起身向着一旁走去。
昨晚刚下过雨,山上的叶子上还落着珍珠似的露水,被日光一照,映出了彩虹似的光晕,潘珍看到角落里长出了一丛小小的花,像是太阳花,娇嫩的花瓣被风一吹,轻盈地颤了起来。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雨后湿滑的山路有些松动,她脚下一滑,还没叫出声来,就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拽她的手十分有力,握在她的手腕上,将她蜜色的肌肤上,也扼出了一道红色的印子。
“找死?”
潘珍靠在袁逐怀中,看着刚刚被她踢落的石子,向着木里不可见的深谷中坠去,她有些惊魂未定,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他像是笑了,却有点咬牙切齿,“那天晚上,你也是不小心?”
潘珍猛地将袁逐推开,却猛然想起,身后就是悬崖,她慌张地拽住袁逐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跌跌撞撞地撞在了路旁一棵老树树干上。
袁逐的手臂护在她的脑后,仍硌得她有些眼冒金星,潘珍皱着眉,压低声音说:“不是说好了,不提那一晚了吗?”
“为什么不提?”袁逐冷笑道,“潘珍,你睡了我就想跑?”
潘珍简直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顾不上压低声音,下意识反驳说:“谁睡了你了!就算是我睡了你,那你难道没有睡我?”
说起那一晚,简直是潘珍人生中的败笔,那时她刚刚回国,投资办了自己的学校,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被人卡了手续,学校停在那里建不下去了。
潘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就算知道是有人故意为难她,却也想不出办法,自己一个人跑去喝闷酒,正好撞上了袁逐。
然后……
然后就是一晌贪欢,她睡醒时袁逐还没醒,她就抱着衣服一个人跑了。
结果当天就又被袁逐给找了回去,她还以为袁逐要找她麻烦,没想到他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下次别一个人出去喝酒,酒量这么差,要不是遇到我,骨头都被人吃了。”
他说得好听,要不是潘珍的腰还在隐隐作痛,真要相信他了。
可那天之后,学校的手续竟然一帆风顺,顺顺利利地就办了下来,有关人员还嗔怪她说:“怎么不早说认识袁总,袁总可是特意交代了,你和他可是老熟人了,要我们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谁和他是老熟人。
潘珍心里这么想,却也没傻到说出来,等后面再见到袁逐,她还是和他道了谢。
他却像是忘了这件事儿,想了半天才漫不经心说:“随口一句话的事儿,让你为难成这样。”
于他随口一句话,却让她不知省下了多少时间。
后来学校建成了,他还特意过来参加了剪彩仪式——只是露了个面,没上台演讲,还是潘珍眼尖看到了他,特意过去又谢了他一回。
这回他笑了:“真这么感谢我,不如以身相许吧。”
潘珍吓一跳,他又说:“开玩笑的。”
他说话就这样,一句真一句假的,潘珍不敢相信,可他却缠上了她,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没说在一起,也没说不在一起,潘珍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她不相信婚姻也不相信爱情,有个身材不错长得不错知情识趣的男伴,不是刚刚好吗?
可他却越来越不满足,一步步地往她的私人领域走,甚至有一天忽然问她说:“咱俩养条狗吧。我哥们儿和他老婆一起养了狗,他俩吵架,狗就围着他们摇尾巴,养一条,省得你和吵架,没人劝架。”
潘珍简直被他给吓到了:“……可我又不是你老婆。”
“早晚是。”他看她一眼,势在必得的,“除了我,你也没别人了。”
她是没别人,可不意味着,她就要和他在一起。所以第二天她就跑了,跑得彻彻底底,从他的生活里销声匿迹。
只是没想到,他又找了过来。
“是,我们彼此都睡了。”潘珍看着他,桀骜地扬起下颌,“那不就扯平了?你还想让我给你精神赔偿费吗?”
“潘珍!”他的眉毛皱起来,死死看着她,半天,咬着牙说,“你不就是嫌弃我谈过恋爱,配不上你冰清玉洁。好,那你也去谈恋爱!”
潘珍没跟上他的思路:“什么?”
“你也去谈恋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谈三个五个的,咱们就扯平了!”
潘珍觉得他神经病:“我和别人在一起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你谈多了就知道了。”他笃定道,“没一个比我好的,到时候,你早晚还得回我身边。”
潘珍:……
潘珍半天憋出一句:“袁逐,你去看看脑子吧。”
“我说真的。”他却扯着她不松手,“珍珍,我知道你嫌我之前游戏花丛,我也认了,可我真的,只谈过一个女朋友,那个时候早恋不懂事儿,可我也认认真真的没在外面乱搞。你还年轻,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喜欢谁,就去和谁在一起,我等着你,等到你回心转意,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你遇到了真爱,和他结婚了。”他眼睛有些泛红,唇角翘着,笑得挺难看的,“那我送你们一个大红包,祝你们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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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了起来,保姆连忙递给了知臻,知臻正在画画,看了一眼,是妈妈打来的视频通话。
如果是爸爸,她就不接了,免得破坏了她的灵感。
可是是妈妈,那是一定要接的。
知臻按下通话键,甜甜地对着屏幕那头笑了:“妈妈……”
笑到一半,看到了一旁的靳长殊,知臻的笑容就收了起来:“爸爸怎么也在啊!”
“我不能在吗?”靳长殊揽着宋荔晚的腰肢,对着知臻淡淡一笑,“当心我不让你回来。”
知臻才不理他,忙着和宋荔晚说:“妈妈,这里的杜鹃花好漂亮,你也应该来看看。”
“对不起宝贝儿,我最近抽不出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妈妈陪你去杜勒看郁金香好吗?”
知臻知道妈妈最近忙,所以只是随口一说,见妈妈答应她过段时间去看郁金香,于是大度地说:“那你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宋荔晚轻轻笑了起来,问知臻说,“你珍珍阿姨呢?”
“珍珍阿姨啊……”知臻向着远处扫了一眼,大树下,两道影子叠在一起,她小大人似的耸了耸肩,“袁逐叔叔正帮珍珍阿姨吹眼睛里的灰呢。”
“吹灰?”宋荔晚有些不解,“那边风很大吗?”
“不大,他们其实是在亲亲啦。”知臻撅起嘴来,“可爸爸偷偷亲你的时候,总是告诉我,他是在帮你吹眼睛里的灰,所以我只能这么说。”
宋荔晚:……
都怪靳长殊,天天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