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3

作品:《奢宠

    番外 03


    电影院中灯光黯淡下去。


    这座全亚洲最大的巨幕影厅, 今日为了首映礼,关停了所有业务,只为整个剧组而服务。


    巨幕之上,缓缓亮起一枚Logo, 玫瑰缠绕在利剑之上, 剑锋向上, 锐不可当,玫瑰于如此的锋芒毕露间,缓缓滴落一颗露珠,荡开涟漪,缓缓露出涟漪之下, “永昼传媒”四个漂亮的花体大字。


    对于厅中的圈内人士来说,这个名字并不算是耳熟能详, 可消息灵通的人却早就心知肚明,公司老板便是那位漂亮得有些过于夸张,若是进入娱乐圈, 一定能够轻而易举大红大紫的宋荔晚宋制片。


    至于公司背后站着的,却是那位名满京中,提到便令人忍不住压低声音的靳先生。


    真不知道这位宋小姐,年轻轻轻哪里来的本钱,又是哪里来的本事。


    明明可以凭借一张如珠似玉的面孔轻轻松松当一只金丝雀,偏偏如此不辞辛苦, 又拍电影又办公司,真不知道图些什么。


    只是这些人还没盘算完,屏幕上各个投资商的Logo已经依次闪过,屏幕忽然暗了下去,厅内陷入一片纯然的黑暗, 唯有耳边,响起了一道清灵空洞,若碎了的月光互相撞击般泠泠的悦耳声音。


    “我刚来洛杉矶的时候,真的好讨厌这个地方,这里到处都是人,白皮肤的、黑皮肤的,金色头发、红色头发,他们一个个都长得好高,偏偏身上的味道好大,二叔说那叫‘狐臭’,可我不觉得他们像狐狸,我总疑心,他们是没有进化好才会这样,被二叔听到,骂了我一顿……”


    少女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起来,随着她的笑声,画面中渐渐浮现出了色彩。


    先是窗台上的一瓶花,插在细长的玻璃瓶里,瓶子大概是水果罐头留下的,上面还粘着一点没撕干净的标签。


    花杆长而伶仃,颜色是纯白的,斜斜地歪在那里,被风一吹,忽然向着另一侧倒去。


    这风似乎也将镜头吹歪了,露出了正在笑着的少女。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纱裙,裙子很宽松,露出她纤细的脚踝,再往上看,是有些大了的领口,锁骨像是两只玉石雕的小碗,扣在那里,簇着她天鹅般修长的颈子。


    像是对面的人提问了什么,她那尖尖的下颌微微歪了歪,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的家?那是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和二叔坐了两个多月的轮船,大概是两个多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海上的浪很大,将船推得歪斜了,隔壁的神父总在祈祷,我倒不觉得怕,只是觉得无聊,趴在窗上往外看,连月亮也被浪给淹没了。”


    “想家?”


    她又笑了起来,那漂亮得似是白玉一般无瑕精致的手,抬了起来,向着镜头勾了勾。


    镜头似乎也被她给蛊惑了,毫不迟疑地向着她凑了过去,下一刻,她那张美丽的脸,便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是的,对于这张脸,一切的形容词都显得多余了,只留下最纯然的美。


    身后的落地窗外,落进金色的日光,将她每一根发丝,都精心地勾勒出金色的影,她坐在那里,有些坐没坐相,眼是妩媚的吊梢眼,明明粉黛不施,那媚意,却自眼尾眉间,无所顾忌地透了出来。


    她一定知道自己是美的,所以越发肆无忌惮地去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我为什么要想家?我在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我才十八岁,我已经是大明星了。所以……”


    她站起身来,懒洋洋地往外走去,镜头跟随着她,向上,再向上,直到拉入了半空,映照出了窗外比弗利山庄,纸醉金迷的奢华夜景。


    少女的声音还在响着,带着淡淡的笑,却又于风中,多了一抹惘然。


    “我再也回不去了。”


    夜幕之上,显出毛笔字体写着的电影名字。


    《绿珠坠楼》。


    直到此刻,厅中才响起了一声倒抽冷气的声响。


    似是打破了什么禁忌,接二连三的惊叹声响了起来。


    借着电影正式进入剧情前这一点时间,大家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哪怕宋荔晚遥遥站在楼上,隔着落地玻璃望着他们,却也能猜到,他们都在讨论什么。


    “贺砺实在太偏心孔小姐了。”


    哪怕提前已经将电影翻来覆去看过千百遍,可每一次开场,孔如琢扮演的女主出场时,宋荔晚仍能被这样的美再一次打动。


    不提孔如琢那看起来粉黛不施的面庞上,化妆师究竟耗费了多少时间,便说那个特写里的灯光,贺砺便不知道调试过多少次,才找到了最能烘托她的美丽的角度。


    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影片里,孔如琢扮演的角色名叫黄莹珠,是五六十年代时,好莱坞第一位华裔大明星,那时的外国,对于华人面孔十分陌生,能够在那时成为天皇巨星的女人,一定要有一张令人信服的绝美面容。


    所以,这个镜头,实在是贺导的炫技之作,看起来羚羊挂角,不留痕迹,其实处处,都用不知多少心思。


    宋荔晚翘起唇角,感叹说:“哪怕只为了孔小姐的美,我也愿意花钱买一张票,坐在影院里欣赏三个小时。”


    “现在对影片排期有信心了?”


    宋荔晚微微侧眸,视线轻轻扫过靳长殊,看着厅中,随着剧情发展而不住感叹的观影人们,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之前不该怀疑贺导的选择。”


    剧情并不是老少咸宜,可美的体会却是共通的。


    哪怕一个人,从头到尾都看不懂这剧电影在讲什么,可至少,他可以体会到,这部电影实在是很美。


    这样,也就足够一份好评了。


    “你不该怀疑的人,是你自己。你的眼光告诉你,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你的潜意识也提醒你,你会凭借这部电影,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昏暗光线里,他的面容清癯苍白,亦如那锋芒毕露的一柄利剑,出鞘即见血,可多数时间,这份戾气,却被那矜贵而雍容的剑鞘收拢。


    宋荔晚没来由想到公司的Logo,玫瑰与宝剑,无论设计时,她说了再多冠冕堂皇的话,可她永恒的灵感,却来源于他们彼此。


    “我只是担心,我的目光太短浅,我的潜意识,也只是无稽之谈。”


    靳长殊轻轻笑了一声,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垂首,在她耳边柔声道:“荔晚,你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更为优秀。”


    商场之上,能得靳先生一句赞赏,实在是一件十足值得骄傲的事情。宋荔晚忍不住展颜一笑:“若是我少一点自知之明,都要被你给捧杀了。”


    “这不是捧杀。”他抱住她,亲昵地同她蹭了蹭鼻尖,“实事求是罢了。”


    厅中电影,来到第一个小高丨潮,女主站在电影公司门前,深深呼吸,而后,将门推开。


    门后的世界,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遥远,可这一刻,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遥远,却向着她露出了微笑。


    她也忍不住回以微笑。


    这又是一个极美的镜头,衣着朴素,甚至称得上有些破旧的绝美少女,尚且不知自己的未来有多么璀璨夺目,她站在人生的第一个分岔口处,勇敢地选择了自己的方向。


    “你和她一样,都很勇敢。”


    “我不如她。我知道自己有靠山,才敢迈出这样一步,她却孤立无援,靠自己打下一片天地。”


    靳长殊还没说话,旁边却响起一声轻笑,高跟鞋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是孔如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似盛放牡丹一般风华绝代的面孔上,含着笑望向宋荔晚。


    “原来你们平常,都在讨论这种东西,就不嫌无聊吗?”


    同她相比,宋荔晚却如垂露梨花一般,一张面容清丽婉转到了极点,出尘脱俗,清艳绝伦,望着孔如琢,亦是潋滟一笑:“那你说我们该讨论什么?”


    “总得说点风花雪月吧?”孔如琢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哼了一声,“你们还在热恋,现在不说,等结婚成了老夫老妻,岂不是更相对无言了?”


    旁人都不知道,宋荔晚和靳长殊两人,已经相识了那么多年,只以为二人是父母之命,才盲婚哑嫁定下婚约。


    宋荔晚并不怎么解释这一点,只是笑道:“又是谁惹到了你,要你这么大的怒气?”


    孔如琢顿了一下,刚要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她装作没有听到,可那铃声似是索命的冤魂似的,循环往复地响着,在空旷安静的二楼,格外引人注意。


    响到最后,总算自动挂断了,孔如琢松了口气,下一刻,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孔如琢:……


    孔如琢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电话挂断,再响,再挂断,如是循环再三,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接通起来,对着电话,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什么。


    她是东城人,祖籍蓬兴,一口吴侬软语,哪怕口气再凶,听在耳中,也是婉转旖旎。宋荔晚听不太懂,靳长殊便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说:“孔小姐骂对面说……好狗不挡道。”


    能逼得影后开口骂人,不知对面是何方神圣。


    宋荔晚正在好奇,孔如琢却已施施然挂了电话,优雅一笑道:“见笑了,我家的狗总是爱玩电话,骂了他也不听。”


    宋荔晚差点笑出声来,还好忍住了,只是道:“孔小姐家的……狗,看来也身怀绝技。”


    孔如琢想了想,也笑了:“倒确实身怀绝技,特别能气人。”


    两人说笑时,靳长殊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同宋荔晚道:“待会儿晚宴,我大概要缺席了。”


    “有事吗?”


    “工作上的,不算大事。”靳长殊微微一笑,又在她腮边轻吻一口,“等我来接你。”


    他明明说的不是什么香艳的话语,可字字句句,皆是柔情,旁边孔如琢已经露出有些调侃的笑容。


    宋荔晚忍不住微微脸红,却又抬起手臂,替他将胸前那一枝有些歪了的香根鸢尾给摆正了。


    “太忙的话,我自己回去就好。”


    “什么样的事,比得过你?”


    靳长殊握一握她的手,又同孔如琢颔首为礼,这才优雅离去。宋荔晚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忽然听到孔如琢叹了口气。


    她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结婚真好啊。”孔如琢语调淡淡道,“等结了婚,就只有一地鸡毛蒜皮了。”


    宋荔晚这才想起,孔如琢已经结婚了,只是嫁的那人身份一直成谜,算是娱乐圈中至今的一桩悬案。


    再联想到刚刚孜孜不倦打来的电话,宋荔晚轻笑道:“看来有些人养的狗不乖,惹主人生气了。”


    孔如琢见宋荔晚看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却又问宋荔晚:“你们订婚也快一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


    宋荔晚微微一怔。


    她和靳长殊如今相处,颇有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闲适,两人都不刻意去握紧彼此,反倒要两人之间越发亲密无间。


    也因此,反倒没有想过,去改变现状。


    宋荔晚摇了摇头:“现在我们都想以事业为重,还不打算结婚。”


    孔如琢却挑了挑眉:“可我却听说,JS内部,最近资产变动重组,有极大调整,若是你们还没结婚……荔晚,你大概要问一问他,是不是在偷偷转移婚前财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