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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奢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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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已经深了, 空气中开始有了夏季温热的嗅觉。


    宋荔晚被送回了公馆,而不是靳家的老宅,因为靳长殊说,她在老宅, 总做噩梦。


    有没有做噩梦, 宋荔晚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了, 梦中发生的一切,都随着梦醒的一刻,跌落溃散成了一幅浸了水的画卷,只留下浓墨重彩的惧意,提醒着她, 那并不是令人愉悦的回忆。


    靳长殊没派人看着她,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握着她最致命的软肋,她就只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楚卉安打电话的时候问她说:“他真的没对你怎么样吧?”


    宋荔晚倒是笑了:“卉安,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了, 他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


    楚卉安缄默不语,许久,轻声地说:“荔晚,谢谢你,我听哥哥说了,你向靳先生推举了我哥哥, 他最近很受器重。”


    按照常理,楚卉安敢这样帮着宋荔晚,楚家必定要被卷入一场风暴之中,可楚卉安在家心惊胆战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了春光满面的哥哥, 还和她说,要她对着宋荔晚转达一下感激之情。


    楚卉安一面没出息的庆幸,一面却又越发得为宋荔晚而忧心忡忡。


    宋荔晚却并不当一回事:“只是同他提一句,况且……在他手里,留着你们,远比除掉你们,更有用处。”


    留下楚卉安,她的软肋便多了一寸,可除去楚家,只会让她对他的心更冷三分。


    他是那样聪明的人,运筹帷幄,薄情寡恩,哪里会感情用事?


    宋荔晚忍不住淡淡地冷笑一声,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随手挂了电话,下一刻,果然靳长殊已经推门进来。


    天气渐热,她懒洋洋地倚在那里,身上披了一件远山如黛的纱衣,薄薄的轻纱,掩不住皎白无瑕的肌肤,倒似是白玉的神女像上,被笼了一层晴空万里。


    听到声音,她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不过一顾,便又收回了视线,继续望着窗台上的那盆永怀素出神。


    这一盆兰花价值千金,是千里迢迢自南国运来,为了能顺利开花,又特意雇了专职的匠人,小心翼翼呵护,方能开得如此端庄壮丽。


    雪白的花瓣,在金色的日光下,被映照了丝丝缕缕的脉络,她的指尖涂了莹润的红,轻轻地托在花下,拂动那单薄的花羽。


    花羽轻颤,她唇边浅浅地嗪着一缕笑,也如烟似雾,不过一拂,便也转瞬即逝。


    靳长殊并不因她的无视而生气,只是走到她身边,在她身旁坐下。


    软塌位置并不大,倚了一个人刚好,再多一个,就显得拥挤,况且是他这样高大的身形。


    宋荔晚身不由己地靠入他怀中,稍微挣扎一下,便也随遇而安地倚在他的胸口,他抚摸着她散落的长发,问她说:“中午又没吃饭?”


    “没胃口。”


    靳长殊指尖绕着她如丝如云的一缕发,轻轻一勾,要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荔晚,你这是在……绝食吗?”


    他问得平淡,黑得深沉的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哪怕容色只是淡淡,却如同宁静的海面下,不知酝酿着怎样无边的巨浪。


    宋荔晚知道,自己在他身边,没有回答错的资本,只好学着他的模样,也故作平淡地回答说:“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没胃口。”


    她有些佯怒,雪白的面颊上,飞起薄薄的红来,琥珀色剃头的眸底,怒意仿若浮冰,漂在那里,却又生气得不大深刻,似乎只是一种故意做出来的姿态,免得他继续追问。


    “天气一热,我总是苦夏。我绝食做什么,饿死了自己,我有什么好处?”


    她这样的怒意,却只引来他的轻轻一笑,他放开了绕在指上的那缕长发,有些意味不明地说:“是吗?”


    他这样阴晴不定,弄得宋荔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如今,哪怕姿态再亲密无间,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总觉得隔了一层,倒有些像是回到了刚在一起时,那种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的味道。


    体会过了心意相通的肆无忌惮,向后退回这样的境地,宋荔晚总觉得有些没意思。


    人这一生,总是不进则退的,可若是一退再退,强留下来,也不过是多了一对怨偶。


    宋荔晚意兴阑珊,恹恹地垂下眼睛,他将下颌压在她的肩上,问她:“困了?”


    她只“嗯”了一声,听他又说:“雷克雅未克最近天气不错,听说能看到极光。”


    他是想带着她去避暑。


    宋荔晚却兴致缺缺:“懒得飞来飞去,极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样扫兴,他却也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先睡吧。”


    宋荔晚原本不困,只是懒得同他说话,可被他这样说了,闭上眼睛,倒真的睡了过去。


    她身子弱,在屋内时,向来不大开空调,一觉醒来,热出了一头的汗,连身上的纱衣,都被汗浸透了,凉冰冰地贴在脊背上。


    窗外天色昏沉,似是一场大雨将至,宋荔晚赤着足踏下床来,在这样泛黄阴沉的天色里,仿若白玉般雪光莹莹,外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双开拱形花门,只能听到只言片语,语调轻快,又特意压低了,免得吵醒了她。


    宋荔晚眉心轻轻跳了一下,换好衣服出去,果然看到大厅里,三个弟弟妹妹,正坐在那里等着她。


    阿朝先看到了她,立刻惊喜地要向着她奔过来:“姐姐!”


    只是一旁的瑶瑶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瞪他一眼,他这才想起什么般,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宋荔晚被两人的眉眼官司给逗笑了,走过去捏了捏阿朝的脸,又靠着瑶瑶坐下,柔声问她们说:“你们怎么来了,学校已经放假了?”


    “还没有。”阿朝手放在膝上,乖乖回答说,“是靳哥哥把我们接来的。”


    宋荔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靳哥哥”说的是靳长殊。


    她一时啼笑皆非,实在是靳长殊长了一张英俊绝伦,如珠似玉的面孔,可总是神色冷淡,高不可攀,总令人忘了,他也不过二十多岁,远远不是什么高山仰止的长辈。


    “姐姐。”小盼已经是个大姑娘,端正地坐在那里,脸上却隐隐有些忧虑,“靳先生说,你最近都不好好吃饭,让我们来陪着你,说不定你就有胃口了。”


    他自己劝不动她,居然去搬了外援!


    宋荔晚有些不悦,觉得靳长殊不该把自己的弟弟妹妹牵扯进来——


    原本,他在机场中拿她的家人威胁,就让她生出了警惕,如今把弟弟妹妹带来,似乎更是印证着,如果她不肯听话,乖乖地、健康地、长久地在他身边待下去,他不介意用这些无辜的人,来提醒她,她的反抗,究竟有多么的无力。


    宋荔晚半晌没有说话,厅中气氛有些冷了,阿朝紧张地拉住瑶瑶的手,连小盼都有些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弟弟妹妹都要被自己吓坏了,宋荔晚轻轻地舒出口气来,提醒自己,不要把大人的事情,带给小孩子,而后,她脸上的薄怒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安抚地对着三个孩子笑了笑。


    “别怕,我没生气,我只是担心,他这么把你们带来,你们的学业会被落下。”


    “姐姐你放心吧!”阿朝立刻眼睛亮闪闪地要说什么,却又捂住嘴,笑嘻嘻地看着小盼,“盼姐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看着他天真烂漫的笑容,宋荔晚心里也不由得轻松了一点,含笑问:“什么好消息?”


    小盼有些脸红,迎着她期盼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被保送了。”


    “真的?”这一次,宋荔晚是货真价实地开心了起来,惊喜地望着小盼,“是你心仪的那所学校吗?”


    小盼点了点头,瑶瑶也笑着说:“盼姐学习太好了,学校特意找上门来,还说可以提供奖学金呢。”


    宋荔晚成绩不差,之前被靳长殊辅导了一年,考上了现在的这所学校,可她自己却没有多少喜悦,反倒是妹妹的成功,要她由衷地开心了起来。


    心情一好,原本不想吃的饭菜,也好像有了滋味,桌上琳琅满目,皆是各色美食,有家常菜,也有名厨大作,甚至还贴心地,为阿朝准备了可乐炸鸡。


    哪怕再气靳长殊自作主张,将弟弟妹妹牵扯进来,可看到他这样周全的准备,宋荔晚心里,到底不是不领他的情的。


    宋荔晚领着弟弟妹妹们坐下,便起身打算亲自下厨,做一道番茄炒蛋。


    这是孤儿院里的老传统了。


    嬷嬷手艺不算太好,唯独这道番茄炒蛋,做的最炉火纯青,又因为鸡蛋也属于好东西,在孤儿院中,并不是每天都能吃上,每次嬷嬷做了,大家都像是过年一样欢天喜地,也渐渐养成了,有什么要庆祝的事,桌上都会多出这样一道菜的习惯。


    她刚进到厨房,身后,小盼却也跟了过来。过完春天,小盼就十八岁了,宋荔晚现在也将她当做大人看待,见她过来,以为是要帮忙,连忙道:“你来做什么,去坐着等等就好。”


    “姐姐……”小盼却有些局促,看了一眼厨房中等着帮工的下人们,压低声音,“我有话想跟你说。”


    宋荔晚看她的神情,先吩咐下人们离开,这才问她说:“怎么了?”


    小盼却还是沉默,许久,才下了决心似的,飞快道:“姐姐,往后你不用替我和弟弟妹妹们担心了。我已经考上了心仪的学校,有奖学金,也满了十八岁可以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瑶瑶拿了助学金,阿朝上次参加数学竞赛得了一等奖,也有奖金可以拿。就算没有了孤儿院,我们也能很好地活下去。所以姐姐……”


    小盼重重地说:“你不要为了我们,继续委屈自己。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这话,小盼不是第一次同她说了,这一次听来,宋荔晚却只觉得如遭雷击,许久,才说:“我没有委屈自己……”


    “姐姐!”小盼提高一点声音,“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过去,你替到靳先生时,总在害怕,现在更是瘦成这样!你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我们委曲求全吗?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不是的,小盼,你听姐姐说……”宋荔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原来她一直想瞒天过海,装做自己在靳长殊身边是幸福快乐的,可分明,连谁都没有瞒过去,“我以前是怕他,可现在……现在已经不怕了……”


    她说不下去,不想对着妹妹撒谎,却又不知该如何打消妹妹心中的担忧之情。厨房的门只是虚虚地扣着,忽然被风吹开了,宋荔晚如有所感,回眸就见到门前,靳长殊正立在那里。


    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未脱下,手中抱着一束硕大的玫瑰花束。


    如火般的颜色,将他苍白的面容,也熏染上了淡淡的艳色,他的神色原本冰冷肃然,却又缓缓抬起眼睛,看向厨房中,受到惊吓一动不敢动的小盼,却又掠过了她,深深地落在了宋荔晚身上。


    四目相对,宋荔晚脸色有些难看,从他的神情中,实在猜不到他听到了多少。


    却见他淡色的薄唇勾起,竟是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和煦的笑容来。


    “荔晚,”他的嗓音清越,故意放缓了,便有了令人心思浮动的柔情,“我回来了。”


    宋荔晚愣了一下,旋即迎了上去,从他怀中接过花来,故作甜蜜道:“好美的玫瑰。”


    “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带一束给你。”他轻轻地吻过她的额头,又对着小盼笑了笑,“我和你姐姐替你准备了礼物,恭喜你被提前录取。”


    小盼在他面前,永远沉默寡言,靳长殊对着她们,却总是和颜悦色,小盼知道,这都是靳长殊爱屋及乌罢了。


    这一次,被他当场抓到自己劝姐姐逃离他的身边,她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听靳长殊这样说,一时惶然地看向宋荔晚。


    宋荔晚看得心疼,却也不便说些什么,余光瞧见靳长殊的唇角那一抹笑容戏谑,似乎对她们姐妹之间藏着的小心思了若指掌,却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立刻勃然大怒。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宋荔晚有些恍神,被他牵着走回餐桌前坐下,耳边听着他像个大家长似的,很和悦地关心着阿朝和瑶瑶的学习,又和小盼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替她提前引荐大学的教授。


    一桩桩,一件件,他细致入微,体贴到了几乎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地步。


    唇边,忽然递来一杯热饮,宋荔晚眨了眨眼睛,看到他正含笑望着她,柔声对她说:“你这几天都没胃口,先喝口热的暖暖胃。”


    餐厅中的灯火通明,头顶落下一顶吊灯,细长的线,被风吹了,轻轻晃动,他的眼底,钴黑色的眼睛被灯光染成了淡淡的棕,也像一汪甜蜜至极的枫糖。


    弟弟妹妹们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想要判断,她在这个家中,过的究竟是好是坏。


    不要让他们替自己担心了,宋荔晚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足够解决她和靳长殊之间的事情,弟弟妹妹们还小,有什么风雨,有她挡着就好了。


    宋荔晚淡色的两片唇微微开启,含丨住他递来的杯口,呷了一口才发现,原来他递过来的,是一杯酸梅汤。


    酸梅汤还有些热,喝下去生津止渴,淡淡的酸和淡淡的甜,放了陈皮同山楂,十足开胃。


    宋荔晚怕酸,忍不住脸皱成一团,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指腹擦过她的唇角,替她将唇边沾上的一点淡褐色的酸梅汤给擦掉了。


    他的指尖,哪怕在这样的气温里,仍旧是凉的,可对她的每一次触碰,都细致耐心,只是有意无意,指尖擦过她的唇瓣,有些用力,将她柔软的唇,揉成了微妙的形状。


    宋荔晚能够感受到,唇瓣因为受力充血,而微微发烫。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趁着他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齿间时,合拢上下的齿,咬了他一口。


    他嘶了一声,收回手去,压低声音轻笑道:“真是小狗。”


    宋荔晚知道,他是故意的,趁着她不能反抗的时候,任意摆布她。


    弟弟妹妹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宋荔晚面上一红,低下头去,不肯再同他纠缠,靳长殊也见好就收,将杯子放回桌上,却又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指骨修长,瘦削有力,纠缠住她的指尖,十指交扣,无论如何也逃离不开。


    这一顿饭,除了宋荔晚有些心神不属之外,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平心而论,靳长殊若是愿意,实在能做一个很好的长辈,无论是从知识储备还是从人际交往,他都能给出极佳的见解,一场饭局结束,阿朝看他时,眼睛里全是崇拜,就算是对他警惕性最强的小盼,也难免有些动摇,神色间,不再那样的拘束。


    宋荔晚见了,只觉得叹为观止。


    虽然人无完人,可仔细比较起来,靳长殊实在称得上是完美无缺。


    弟弟妹妹们已经坐上了车,宋荔晚俯身,同他们告别说:“今天太晚了,回去就不要用功了,早点睡觉,知道吗?”


    “知道了。”阿朝是最开心的一个,对她挤眉弄眼说,“姐姐,我问过了。”


    “你问了什么?”


    “我问靳哥哥,可不可以喊他姐夫,他说可以!”阿朝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只凭眼睛,就能看出,厚度颇为可观,“还奖励了我一个改口的大红包。”


    可阿朝知道,红包不能乱收,所以特意拿出来,请示宋荔晚。


    宋荔晚看他期待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给你你就留下,不准乱花钱。”


    “我肯定不乱花!我都存起来,将来咱们可以和姐夫,一起再去迪士尼玩。”


    他改口极快,听得宋荔晚心情有些复杂,车子缓缓开走,宋荔晚还站在门前,远远地望着,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手臂,扯了过来,狠狠地按在了门前的罗马柱上。


    门口的路灯投下冰冷雪白的一片光束,灯泡内,飞虫正绕着这点滴的光明凌乱地舞动着,靳长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半张英俊雍容的面孔藏在影中,冷漠而锋利,似乎刚刚的温柔和煦,只是一张面具,此刻已经被他扯了下来。


    宋荔晚的背脊撞得有些疼,勉强要面上不露出惧意,扬起下颌声音冷硬地问他说:“你发什么疯?”


    他没有说话,视线晦暗,莫名地,令人心头发紧。


    宋荔晚想要回避他的视线,可他掐住她的下颌,声音有些阴晴不定的冷和淡:“你那个妹妹,好像很怕我?”


    宋荔晚捉摸不透他的意思,索性实话实说:“我也怕你,靳长殊,谁会不怕你?”


    他漆黑的眼眸点光不现,映着她,将她深深地刻到骨子里。春深夏初,风一吹起,夜晚又泛起了挥不去的凉意,他的指骨,碾过她的耳珠,慢条斯理地,落在她的颈上。


    她的颈子纤细,如同玫瑰花枝,不过一握,稍一用力,便能断在掌中。


    宋荔晚微微有些喘息,在他掌中艰难地动了动,手握在他的腕上,却只被他的腕骨硌得生疼。


    他总算放松了一点力道,指腹抚弄着她泛着玫瑰花色的唇角,双手捧着她的面颊,缓慢而着迷地,将一个吻重重落了下来。


    最开始,被掠夺的是呼吸和空气,而后是她的意识,他吻得太深,似乎要融化她的大脑,要她只能随着他,而沉沦起舞。


    柔软起伏的身体,贴近了,裙摆下风光绮丽,布帛被撕裂了,发出一声清冽的声响,冷风吹拂过来,宋荔晚微微回过神来,声音里带上一丝惊恐:“靳长殊……你不会是想在这儿……”


    “不行吗?”


    他像是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在说怎样的荒唐话,手指沿着雪山巅上,最引人遐思的那一点峰峦,缓缓地落入了光与影的罅隙之中,探那无法言说的旖旎境地。


    “不是已经不怕我了?”


    他原来,全听到了!


    宋荔晚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那些落在身上,绒毛似的温热,被冷汗濡湿了,冻得要人清醒。


    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贴着她,缓缓地拨弄难描难绘的方寸之间。


    冷和怕,加上热,混成了令人面红耳赤的酥麻,电流似的自背脊,一路通到了尾椎骨。


    宋荔晚唇角,无法遏制地溢出一声娇哼,腰肢处三寸,无法克制地软了下去,她的视线有些乱了,映着高光的穹苍,还有面前,近在咫尺的他。


    可余光里,忽然亮起一点光来,宋荔晚瞳孔猛地一收,看到竟然是送弟弟妹妹走的那辆车,又开了回来。


    “他们回来了!”她的声音都在发颤,“靳长殊,你放开我!”


    可他偏偏不放,禁锢着她,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重重地吻了过来,羞辱的意味,却比情丨欲更浓。


    宋荔晚又羞又恼,抬手挣扎,指尖划过他的面颊,他嘶了一声,微微一顿,宋荔晚趁机,将他推开了,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裙摆衣襟,一面警觉地看向了他。


    他站在那里,一片冰冷而凝重的阴影笼在他的面上,面颊上,正缓缓滚落一颗赤红色的血珠,石榴籽似的,在苍白的肌肤上,有种不祥的冶艳之色。


    察觉到宋荔晚的注视,靳长殊长而浓重的睫羽缓缓抬起,漫不经心地以指腹,将那颗血珠拭去。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他语调中带着一点冷酷的笑意,一字一句,令人胆寒地淡淡道,“只要你乖乖的,你的弟弟妹妹们,都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可如果你不听话……”


    “荔晚,我的宽容,并不是谁都能够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