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

作品:《坠入月色

    从疗养院出来, 外面已经全黑。


    疗养院地处山间,往市区的道路曲折狭长,两边树木又高又大, 隐蔽在夜晚, 和漆黑的天空融于一色。


    夏薇回程的路上, 为孟荷的事有些烦心,想她们两人的根源太深了,表面看着风平浪静, 事实上处处都是暗礁。


    再一个转念又想到祁时晏,打开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 想知道他起飞了没。


    没想到“嘟”了一声, 电话被拒接了, 紧接着, 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夏薇笑了下, 将手机插进手机架, 自动切换到了车载电话上,手指点开, 祁时晏探了头看过来。


    他已经在飞机上,但飞机晚点了。


    “怎么回事?私人飞机也会晚点?”夏薇问。


    “私人飞机为什么不会晚点?”祁时晏笑,慵懒地坐在餐桌边, 一只手伸长,搁在桌上, 握着手机, 另只手捏着叉子,在吃夏薇做的糕点。


    “你开车去哪呢?”男人朝她镜头里盯了会,说,“我不在, 你去哪里野了?四周怎么黑漆漆的?”


    夏薇偏不告诉他真相,逗着他说:“可不,你不在我还不跑出来野?反正你又不可能回来捉我。”


    祁时晏被气笑了,放下叉子,拿手指朝姑娘指了指:“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停飞机去捉你。”


    夏薇想起自己那次去美国,飞机都滑出跑道了还被他截机截下来,只得讨饶说:“怪我,野早了,你快起飞吧,等你起飞之后我再出去野。”


    祁时晏笑出声,其实不用夏薇说,他已经看出她所处的位置了。


    两人东说一句,西扯一句,玩笑不停,祁时晏看着姑娘开车的模样,姿势老练了很多,没有初学时那么紧张了,但是还是不够放松,纤细的脖颈伸得老长,脸面向前倾,一双眸子左顾右盼,看个不停,和他说话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回的。


    他悄悄点了录屏,不动声色全录了下来,想着一会给她做个表情包,气气她,不是,是逗逗她。


    夏薇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过说笑中刚才烦躁的心情好了很多,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吃。


    祁时晏说:“我记得山路出来,头上有一家农家乐,那家的鱼特别好,都是水库里野生的,你要不去那吃饭吧。”


    “我一个人?”夏薇摇头,“我到市区随便找家店填个肚子就好了。”


    “怎么,我不在就这么随便?”祁时晏故意曲解“随便”两字,笑着说。


    “我只是说吃饭,你想什么呢?”


    祁时晏学她口吻:“我说的就是吃饭,你想什么呢?”


    夏薇甘拜下风,论口才她怎么都不可能是男人的对手。


    祁时晏就喜欢她示弱的样子,立刻又笑着哄她,恢复正经说:“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别等我回去又瘦了。”


    夏薇反驳:“还说,我一个年胖了好几斤,再胖下去衣服都没得穿了。”


    “那就不穿了。”男人再也不忍了,笑声放浪。


    夏薇嗔骂了他几句,正说着,前方有个小路口,没有红绿灯。


    夏薇汽车开得慢,边说话边左右看看,缓慢通行。


    突然一道“嘭”巨响,夏薇只感觉两眼一黑,人在座位上上半身往前冲了下,汽车被强行滑出去两三米。


    “夏薇。”


    隔着屏幕,祁时晏大叫一声,脸色瞬间变了。


    *


    夏薇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和孟荷之间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却没想过是这个办法。


    昏迷中醒来,四周黑漆漆的,夏薇睁了睁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眼部被遮住了,遮的东西带伸缩性,勒得眼睛和后脑勺一圈疼痛。


    双手被绑在了背后,双腿也被绑了,整个身体侧着倒在地上。


    地上很凉,且硬,是水泥地,空气中灰尘的味道很重,有风吹来,是三月的夜风,春寒料峭,吹得人发抖,夹杂树木摇晃的声音。


    意识急迫苏醒,夏薇第一时间没敢动,强制自己冷静,后背感受到一堵墙,手指小心摸了摸,和地面一样,是水泥。


    身上很多地方都很痛,应该是先前车祸撞的。


    不过此时来不及想那些,耳边有人声传来,似乎和她隔着一点距离,声音不在近前,但也不远,话说重了就有回音,好像这里是个很大的空房子。


    再侧耳分辨一下,至少有两个男人,说话声中夹杂吐痰、咳嗽的声音,还有劣质的烟草味。


    烟味飘过来,有点呛人,夏薇忍了几次才忍住,没叫自己咳出声。


    那两人压着声音在讨论怎么处理她。


    一个说:“现在怎么办?那男的从手机里看见我的脸了,肯定会报警。”


    这个人喉咙有点粗,估计是个身材魁梧的胖子。


    谁看见他的脸了?祁时晏吗?


    另一个人声音压得很低说:“那就速战速决,赶紧把视频拍了,把人扔出去。”


    语气里透着一丝阴险,夏薇感觉这人比前一个可怕。


    拍什么视频?


    一种恶毒到极点的预感袭上来。


    他们是受人指使?


    谁?


    孟荷?


    想起刚才那场车祸,来势凶猛,撞击强烈,没想到这伙人早就埋伏在那,等着她。


    而她去疗养院,虽然是疗养院打的电话,其实却是因为孟荷推倒了王巧英。


    那车从侧边撞上来的时候,她当时还没晕,还听见了祁时晏的呼叫声,但是第二次第三次连着撞上来,她脑门重重一磕,安全气囊一下子被打开,人便不受控地晕过去了。


    怎么来的这里,这里是哪里,大脑完全没有记忆。


    听这两个人的对话,意思是要把她做了,拍成不雅视频。


    夏薇心里拔凉拔凉,没想到孟荷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想起那次在出租屋楼下,孟荷拿着刀朝她冲过来,她就不该相信马玉莲还能教好孟荷。


    而此刻,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绝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那两个人还在低声交谈,耳边“吱嘎”一声,像是铁门打开的声音,又进来一个人。


    “娘的,空开烧了,今天不可能有电了,怎么搞?”来人声音急躁又火爆,估计是个急性子。


    “找个汽油灯来。”胖子说。


    “别烦了,开手机电筒得了。”那个阴险的人接了话,说,“现在事情要快,别磨蹭了。”


    另外两人应和,紧接着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夏薇感觉往自己这边来了。


    夏薇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心里慌乱得很,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


    她听着动静,腿上用力,将自己绑着的两条腿弯曲坐了起来,后背靠在了墙上。


    漆黑中,胖子拿手机电筒朝她照过来,吓一跳:“妈的,居然醒了。”


    “大哥。”夏薇示弱,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有话好好说,咱商量商量。”


    “哟,妹子嘴很甜嘛。”胖子促狭着笑,“一会哥让你爽得飞起。”


    另外两人跟着笑。


    夏薇眼睛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三人的丑陋和猥琐,她唇角僵硬,忍住恶心,暗暗深呼吸几次,继续说:“大哥和我无冤无仇,把我绑到这儿来,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吧。”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没料到夏薇看着柔柔弱弱,竟然敢直接这么和他们说话。


    而夏薇也不想兜圈子,开门见山地抛出饵料:“如果大哥是为钱,那其实很好办,我出500万买你放了我,所有的事既往不咎,连你们的雇主也不问,怎么样?”


    另外两人还没怎样,急性子先低叫了一声:“我操,500万!”


    胖子假咳一声,制止他。


    急性子凑他耳边:“500万。”


    胖子瞟他一眼,急性子干脆问夏薇:“你有那么多钱?”


    夏薇双手在背后攥紧手心,听出来了,是伙见钱眼开的人,那就好办了。


    她声音尽量平静,不显喜怒:“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就把我带来了吗?那你们撞了我的车总该知道那是什么车吧?我那辆保时捷200多万,500万对我能算什么?”


    急性子挪了下脚步,正要接腔,胖子拦在他前面,朝夏薇狞笑了声:“你当我们图的是钱?”


    他走到夏薇面前,蹲下去,“妹子长这么漂亮,哥觉得睡你一次比500万更值呢。”


    夏薇闻到一股恶臭的体臭味,扭开脸,挺直了脊背,保持冷静说:“如果那样的话,大哥你的后半生恐怕要在牢里过了。只要你敢动我,我就不会放过你,你千万别以为我是忍气吞声怕丢脸的人,我一点儿也不怕。你不要钱,我也不要命,大家不妨豁出去试试。”


    胖子粗喉咙压低,阴森森地:“你就不怕我弄死你?你这么细的脖子,跟小鸡似的,还不是随便我拧一下就断了?”


    夏薇强装冷笑:“大哥是厉害,随便就能弄死我,但是我死了,你也得赔条命给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而且我男朋友也不会放过你,你们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吧?”


    夏薇越说越有底气,那是相信祁时晏对自己的感情,相信他会为此怎么震怒,怎么为她讨公道。


    胖子和阴险对视一眼,有了一丝犹豫。


    将夏薇从汽车里拖出来的时候,胖子没想到她的手机开着视频,那视频里的男人愤怒的样子像要吃人,冲他砸过来一个烟灰缸,吓得他手抖了几抖,好像人就在面前一样。


    四周忽然陷入沉默,微弱的手机电筒下,三个劫匪面面相觑,互相打眼色交流。


    到底他们仨只是街头小混混,并非亡命之徒,头脑一热,冲着钱干出这桩事。


    而现在一边是性命之忧,一边是钱财利好,三人暗暗商量,彼此权衡利弊,想着对策。


    就此时,铁门上忽然传来“哐哐”的声音,外面一阵嘈杂,窗户上有高倍的探照灯打进来。


    “在这里。”有人大叫。


    夏薇的眼睛隔着厚重的遮布都能感觉到有光照进来。


    “糟了,有人来了。”急性子心一吓。


    屋里三人往前一步,围住了夏薇。


    夏薇只感觉下巴突然一道冰凉坚硬的东西贴上来,是匕首。


    “妈的,你敢乱说话,老子现在就捅死你。”胖子勒住夏薇脖子,语气凶恶。


    “大哥,你不如放下刀,我会好好和他们说,但你拿着刀,我怕是不行。”夏薇抬高下巴,与匕首拉开距离,心里的紧张恐慌与欣喜激动交替上涌。


    胖子看阴险一眼,阴险回他一个眼神,几人将夏薇从地上拉起来,用她挡在前面,正对铁门。


    “外面来的应该不是警察。”阴险低声对胖子说。


    另外两人立即神色松弛了些。


    阴险又说:“拿住她,和他们谈判要500万,拿到钱我们就放人。”


    “行。”胖子应了声,一只粗壮的手臂勒紧了夏薇的细脖,匕首抵在了她咽喉。


    夏薇艰难地吞咽了下,听着外面汹涌而来的脚步声,却不敢发一点点声音,憋紧了呼吸。


    铁门被里面用铁棍插上了,外面的人动作粗暴,砸门的声音震天响,却一时半会砸不开。


    屋里几人被那动静弄得都很紧张,夏薇感觉胖子在发抖,匕首离了自己的咽喉。


    忽然窗户被人砸了,有人从那爬了进来。


    黑暗中,像猎豹一样,冲上来一脚对准胖子就踢了上来,踢飞了他的匕首。


    同时后面很多人都跟着爬进来,冲了上来。


    夏薇本能地趔趄一步,往前跌去,来人一把搂住她,声音熟悉又担忧:“夏薇。”


    “呜——”夏薇紧绷的神经松开,再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宝贝不哭,我来了。”


    祁时晏一把扯掉她眼睛上的遮布,看见她手脚被绑扎带绑着,眸底划过阴寒,朝身边人发话:“给我往死里打。”


    铁门被人打开,汹汹而来的人分分钟擒住了里面三个劫匪。


    随后,几辆警车嘶鸣而来。


    *


    汽车一路疾驰往医院,祁时晏坐在后座,脊背弯曲,将夏薇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宝贝,别怕,有我在。”


    “哪里痛,我给你摸摸。”


    祁时晏一只手托在夏薇后背,一只手不停地给她摸摸。


    夏薇蜷缩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也是此刻才觉得身上很痛,到处都痛,加上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绪大起大落,一时难以平复。


    她两只手腕上被绑扎带勒出一道很明显的红痕,祁时晏用力握住,薄唇贴在上面不停地亲吻,心疼和愤怒就像压不住的火山快要爆发。


    到了私立医院,夏薇先被送进外科检查室,祁时晏陪在身边,寸步不离,后来送去做CT,他也要站在旁边,哪怕被辐射一次,他也不要夏薇离开自己的视线。


    夏薇也不愿再和他分开,若非必要,她就像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再不要自己单独一个人。


    她先后遭遇车祸和绑架,身上淤青多达三十多处,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万幸的是没有大伤,没有骨折,也没伤到五脏六腑。


    反倒是祁时晏先前着急爬窗户,手掌下方被玻璃割伤,一道很深的口子,流了很多血,只是他那天正好穿得衬衣是黑色的,开头瞒住了夏薇,后来被她发现,请医生包扎了才好。


    护士送来轮椅给夏薇坐,祁时晏没要,直接抱着她进了病房,小心将她放到床上。


    本来精神就不济,做各种检查又消耗了大量精气神,夏薇憔悴不堪,脸色苍白,说话都没了力气,祁时晏喂她喝了小半瓶矿泉水才好一点。


    “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祁时晏坐在床前椅子上,伏低上半身,凑近了夏薇,眸光痛惜又宠溺,修长手指不停地给夏薇梳理头发,抚摸着她的脸。


    夏薇下巴侧边先前被匕首划到,破了一道口子,此时贴上了创口贴,还有她额头上也贴了几片,看得人心痛不已。


    “我没事了呢。”夏薇躺在床上,挤出一丝笑,伸手拉了拉男人的手。


    “宝贝。”祁时晏握住她的手,低低亲吻着喊她,“你是我的宝贝啊。”


    他浪荡了多少年,人人都说他万事不过心,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他就是抱着游戏人间的心态活着,可是这世间终究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让他失了控。


    从前几次分手,到这一次出事,一次一次让他体会深刻,让他发现自己再没办法失去她。


    这种失去,他以前以为只是离开,守住夏薇不让她离开自己就好了,现在才知道还有一种失去比离开更可怕,那是意外,是生离死别。


    心思想到这一层,祁时晏心底莫名悲伤,还有未知的恐惧,拉紧姑娘的手,“宝贝”叫个不停。


    夏薇听着,病态的脸上像尘封泥土的宝贝现出光芒,眼神里聚起几分神采,说:“没听清。”


    祁时晏眸光一转,将自己身背放得更低,趴在她床头,亲了亲她,鼻尖蹭在她耳边,亲密一声:“宝贝。”


    “我的薇薇宝贝,爱你。”


    声音磁性,性感,语气里是他独有的温柔。


    夏薇耳尖发烫,像有火烧来,可是下一瞬男人湿濡的吻又抵上来,像是要拯救她,却是吻她吻到溺毙。


    两人相处这么久,她还有什么不懂他?


    看着浪荡风流,骨子里却很固执保守,哄人的情话虽然多不胜数,总能信手捏来,可是真正像情侣那种亲亲爱爱的“宝贝”、“宝宝”、“我爱你”之类却从来没说过。


    此时她才第一次听他说。


    夏薇抵着痒,松开两人的吻:“我爱听这样的情话,你以后多说说。”


    祁时晏揉了揉她的发,薄唇流连在她唇边说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宝贝,薇薇宝贝。”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叫她宝贝,那次在濯湾,摩托艇飞过海浪时,他有说过的,可是当时夏薇太兴奋了,没听见。


    祁时晏此时将此事说出来,夏薇嘟了嘟嘴,感觉自己错过十个亿:“那你得补偿我,每天多叫我几遍。”


    “还要等每天吗?我现在就补偿你。”祁时晏笑在她耳边,“宝贝,宝贝,宝贝……”


    一声声叫唤着她。


    夏薇被哄笑,身上都觉得没那么痛了。


    很快护士进来,输液吊上了床头,祁时晏看着那针管扎进白皙伶仃的手背,感觉扎进自己心里似的,眼睛挤了下,一阵疼痛。


    黄妈也来了,送了干净的换洗衣服来,还有一份燕窝粥和几样精致小菜。


    祁时晏将病床的床头摇高了,喂夏薇把粥和菜都吃了,他自己却没怎么吃,没什么胃口。


    黄妈本打算留下来照顾夏薇,祁时晏叫她回去了。


    黄妈说:“你行吗?还是我们女人方便一点吧。”


    祁时晏哼了声:“我的女人我会照顾不好?”


    黄妈笑出声,男人的语气颠覆了他在她心中不可一世的形象,再看两个年轻人恩爱的样子,自己着实有些多余。


    “那好吧,你好好照顾,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明天再过来。”


    虽然今天发生了很不好的事,不过黄妈觉得一切还是值得的,回去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也转悲为喜,心想祁家最浪的浪子都懂得爱人了,他们祖坟可要冒青烟了。


    *


    在祁时晏一夜体贴入微的照顾下,夏薇第二天醒来,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心情也大好。


    黄妈送了早餐来,两人就在病房简单吃了。


    吃完了,夏薇换了一身衣服,和祁时晏一起去警局。


    三个劫匪昨晚当场抓获,一个个怂得不行,进了警局便招供出了幕后主使,异口同声是孟荷。


    他们说,孟荷出二百万买他们轮J夏薇的视频,他们便设计了车祸和绑架,可是一切还没来得及,就被抓了。


    三个人是典型的地痞混混,终日不学无术,敲诈勒索,斗殴滋事,派出所那里都是挂了号的。


    不过大案从来没犯过,小混混的痞性,也就那么一点儿。


    夏薇这事,他们是第一次干,原想着完事后就发家暴富了,可没想到等着他们的是长久的牢饭。


    而孟荷昨晚也已经归案,在祁时晏的干涉下,没能得到保释,被关押进了看守所。


    今天祁时晏陪夏薇到警局补充受害人的口供,毫无意外地遇到孟岳松和马玉莲。


    双方在走廊上见到面,孟岳松和马玉莲前后喊了声:“薇薇。”


    叫唤亲切,久违。


    夏薇听见,一瞬间眼眶有些湿润。


    祁时晏搂着她的腰,掌心用力摁了下,提醒她不要感情用事。


    他在夏薇开口之前,先对对面两位说:“到了这里,一切交给警方就行了,现在来打亲情牌,两位不会觉得警局是虚设的吧?”


    孟岳松点着头,朝他们走近两步,一向笑谈风生的人脊背不知何时驼了很多,他说:“这件事我知道性质很恶劣,但幸运的是惨祸最终没有酿成,所以我想……”


    “孟先生。”祁时晏打断他,“谋害未遂也是谋害,你不会以为夏薇没出事是你女儿良心发现收的手吧?”


    “我知道小荷这次大错特错。”孟岳松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你们无论要什么赔偿,我们都会满足,只求你们宽宏大量,能够法外开恩。”


    祁时晏冷笑了声:“孟先生,那真不好意思,除了将犯人绳之以法,我们没有别的诉求。”


    马玉莲站在孟岳松身后,听着他俩对话,感觉无望,往前走几步,叫着夏薇的名字朝她走去,说:“薇薇,妈妈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如今你也有了对你好的人,妈妈替你高兴,而小荷因为小时候的创伤,才变得这么偏激,妈妈希望你能念在我们母女一场,可怜可怜小荷。”


    “马女士。”夏薇有一点鼻塞,声音哽咽,“上次我们在派出所,你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为什么去派出所?


    因为孟荷想杀了她。


    可最后马玉莲动用关系,将两人之间的纠纷模糊成争风吃醋,夏薇当时就是像现在这样被马玉莲劝服了。


    但是这次如果又放过孟荷,谁能保证她不会有下一次?


    祁时晏挪动脚步,抬起一只手,站在夏薇身前,挡开马玉莲,目中无人地朝前走:“借过借过。”


    另只手紧紧搂住夏薇,搂着她一起从孟岳松和马玉莲中间走了过去。


    *


    录完口供,又回到医院,夏薇输了几瓶液,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再好,总没有自己家好,夏薇想回家。


    “那我们回家。”祁时晏扶着她起床,帮她穿衣服。


    两人没去现在常住的公寓,而是回了水中仙,先去餐厅吃饭,又去场子里坐了会,放松一下。


    很多人见到他俩,都过来打招呼,还特别问候夏薇,夏薇才知道她被绑架的事已经上了榆城头条。


    而且是祁时晏让人推上去的。


    祁时晏说:“我心里其实有一点后悔的,上次我要是没有心慈手软放他们一马,也不至于给村姑机会犯下这件事。所以现在说什么,我也不会和孟家妥协,他们越爱面子,我越是要打他们的脸,看看他们孟家养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夏薇听到“村姑”两字笑了下,握了握他的手,心有话说,但见男人眉宇里戾气很重,便暂时缄了口,没说出口。


    可是她不表态,祁时晏又不满意了,用力拉了下她的手,警告的语气:“你可千万别心软,这不是妇人之仁的事。”


    夏薇这才答应说:“知道了,我不会心软的。”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祁时晏带人及时赶到,仅凭她自己几句话是很难说服那三个劫匪的。


    夏薇说,想喝坠入月色,要祁时晏调给她喝,可祁时晏摸了下她额头上的创口贴说:“你身体现在没好,不能喝酒。”


    “那我能喝什么?”


    “等会。”


    祁时晏说着走开了,没一会回来,手里多了一盒VC泡腾片,他加热了山泉水,泡给夏薇喝。


    在一个充满酒气的地方喝水就算了,还喝VC?


    夏薇嗔笑,端起杯喝了一口,酸酸甜甜,还不错。


    两人在吧台前,吧台是整个场子灯光最明亮的地方,周围人影晃动,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


    夏薇坐在高脚椅上,有意无意转动椅背,祁时晏则懒散地站在她身边,后背靠在吧台上,频频低下头和她说话。


    场子里众人的目光不经意全被他们吸引,不只是因为两人颜值高,身份特殊,最重要的是他们给人的感觉很nice。


    两人虽然只是偶尔拉一下手,并没有过多暧昧的举动,甚至不如场子里任何一对玩得开,可他们两人眸光四对,彼此一眼,就会让人有种“这就是爱情”的既视感。


    在这到处逢场作戏形骸放浪的环境里,简直是梦幻一般的存在。


    李燃走过来,站祁时晏身边,自顾倒了杯酒,羡慕的口吻说:“看你们这样,忽然让我也想要爱情了。”


    祁时晏笑了声:“别,我之后,你可是我们水中仙的头牌浪子,你可要撑住我们水中仙的招牌。”


    夏薇忍笑,朝他俩白去一眼。


    祁时晏现在因为有了夏薇,被摘去了顶尖浪子的头衔,被李燃替代了。


    李燃笑着喝了口酒,转头问夏薇:“晚晚是不是去你那上班了?”


    夏薇点头,警惕的眼神说是,反问他:“你想干嘛?”


    “不干嘛呀。”李燃挠了挠头,笑着说,“就想问问,她那样打工能有出路?听说还是个学徒工。”


    “打工怎么了?学徒工怎么了?你看不起谁?”夏薇双手撑腰上,抬起下巴反驳。


    祁时晏站在两人中间,也很不友好地朝李燃瞥了眼,李燃连忙认怂:“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跟她说,要是缺钱用就来找我,不用把自己搞那么辛苦。”


    “你自己去说呗。”夏薇爱理不理地转过身去,偷偷儿笑。


    李燃手指在吧台上不停地敲击,显得有点儿烦躁,话在嘴边滚了一圈,难以启齿。


    祁时晏看他一眼,嫌弃说:“我家夏薇病着呢,你看不见吗?别在这儿烦人。”


    “得,就你有夏薇。”李燃莫名有点嫉妒,转头对夏薇说,“改天去你店里买蛋糕,有优惠吗?”


    夏薇笑了:“我那店看人下碟,你去了,我不得翻两倍才行?”


    李燃膝盖一软,做了个夸张的垮了的表情:“行呗,就等着我去挨宰呗。”


    说笑一阵,李燃端着酒杯回卡座上去了,祁时晏看着夏薇一杯VC喝完,牵过她的手,说回家了。


    夏薇嗯了声,和他一起走出门,回顶层休息去了。


    进了房间,夏薇才知道,祁时晏早安排好了泡温泉,里面还撒了药包,说给她疗伤用。


    夏薇便在男人的贴心下,舒舒服服泡了一个药浴。


    出来后,祁时晏直接把她抱回床上去了,夏薇在他怀里,安然入梦。


    *


    夏薇睡着了,祁时晏却睡不着。


    祁时晏搂着夏薇,等她陷入深沉睡眠便悄悄抽回手,起了床。


    本来现在的他应该在巴黎的拍卖会上的。


    那拍卖会有几套珠宝非常吸睛,祁时晏准备好了出手,打算拍回来送给夏薇的,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从来没有一次感谢飞机晚点,昨晚他却说了好几次“谢天谢地”。


    当时他跳下飞机便联系了警方和望和旗下的保全公司,那么巧,他录屏了,录到了劫匪的脸。


    这伙人太无知,太妄为,竟敢动他的姑娘。


    活腻了。


    现在被逮了,他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还有孟荷,一次二次想对夏薇下毒手,他怎么可能轻饶她?


    祁时晏和祁渊通了电话,两人就此事交换了意见。


    之后祁时晏又打了几通电话,无论是法律途径还是舆论压力,他都要做到顶级,不给孟家一点翻盘的机会。


    电话处理完,巴黎那边的拍卖会开始了。


    祁时晏昨天下了飞机,同行的几人还是去了。


    此时他们视频连线,祁时晏在家里坐镇,遥控指挥叫他们帮忙叫牌。


    最后,他看中的几套全给他拍下来了。


    至于价格,那已经不是重点了。


    拍卖会结束时,榆城已经快天亮了。


    祁时晏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松弛一下神经。


    酒喝完了,才悄声走回卧房,爬上床,搂过夏薇继续睡觉。


    夏薇一夜好眠,醒来时,摸了摸男人的脸,摸到下颌上冒出的青茬,硬硬的,张力十足。


    夏薇微微笑,捧住了吧唧一口,闻到一丝酒味,狐疑了一声。


    凑近了,舔了舔男人的薄唇,醇烈香甜的红酒味像一副钩子,夏薇沿着他的唇瓣吮吸了一圈,探进他口中,想要汲取更多。


    祁时晏睡意困倦,半梦半醒中感觉到女朋友的亲昵,勾唇一笑,一个翻身将人卷进了怀里。


    却不小心压到了夏薇腿上的伤,夏薇“呜”了一声,祁时晏猛地惊醒,松开她,连声叫“宝贝”,拉开了距离。


    夏薇其实就是撒个娇,可没想到把男人吓到了。


    她在被窝里摸索着朝他挪动,抬起一条腿横跨到他身上,还笑盈盈地压了压。


    祁时晏腰上不自觉猛缩,反应过来,抱住那条腿,按住蹭了蹭。


    沉哑的鼻音说:“小妖精,一大早的想撩谁?”


    “你。”夏薇趴在他身上,清雅的呼吸埋进他脖颈,小声娇笑。


    像是得到某种信号,男人喉结滑动,掌心扶到她的腰,炙热中将人拥住,薄唇吻上她的唇。


    “你偷偷喝酒了?”夏薇吮着那点酒香,像馋猫似的,“不许我喝,你自己偷偷喝?”


    祁时晏慵懒地笑,吻了吻她:“替你喝的。”


    夏薇轻轻打了他一下,只手往下,一下子攫住他呼吸,低声笑说:“惩罚。”


    “求之不得。”


    男人闭着眼,抖开两人身上的被子,翻过身,主动将自己交付。


    偏夏薇使坏,看着男人脸上日照山峦似的变换神采,却偏偏不给他纾解,听见男人性感的喘息,吻上他喉结,压住内心羞耻说:“我也想要。”


    “你不是还受着伤?”


    “你轻轻儿。”


    夏薇说完便将脸埋进他胸膛。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呢。


    祁时晏彻底醒透了,抱住姑娘就狂吻,吻得天昏地暗,不知归处。


    那次祁时晏动作温柔极致,像面对一件易碎品,又轻又慢,比飞机上那次还慢。


    “你还是快点吧。”


    夏薇咬牙切齿,身体弱,力气都似乎花在了喘息上。


    可男人说快不了,谁叫她咬那么紧。


    可她哪里还有力气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