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月

作品:《坠入月色

    就因为这突然洞察到的真相, 接下去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祁时晏全程低气压,双眸阴鸷,一言不发。


    夏薇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坐在他旁边别说说话, 连动都不敢动了。


    感觉自己身边坐的不是她那个轻佻爱笑的男朋友, 而是刚才出去那一会,寒风里吹来了一个恶魔魔王,附了祁时晏的身,狭小空间里一股黑色雾气挥之不散。


    白易文也不吭声了,司机更是兢兢业业, 连按喇叭都变得很小心。


    温泉度假村那边,祁时晏早早包下了一栋别墅, 上下三层有十几个房间,韩烟拟的名单,人员大概有二十多人。


    夏薇他们到的时候, 已经有几人到了,大家迎上来,祁时晏只问韩烟:“我的房间在哪?”


    韩烟一时还没发现异样,笑着说:“在三楼,301,全别墅最好的房间。”


    她递过去房卡, 祁时晏接了,拽起夏薇的手腕就往里走,行李也没拿。


    其他几人争着拍马屁,跟在后面拿行李,白易文拦住了他们。


    大家这才看去那对走进电梯的背影, 觉出一丝不对,纷纷问:“怎么了?”


    “谁也别问,谁问谁滚蛋。”白易文头皮发毛,也烦躁得很。


    *


    三楼,刷开房门,祁时晏拽着人走进去,一句话都没有,就将人往墙上一推,同时把门很重的一声关上。


    “咚,咚”两声撞击声几乎重叠,夏薇蹙了下眉,不知道自己的后背,和房门哪个被撞得更痛一点。


    而正面,男人居高临下,一张脸倏然放大到眼前,凛冽的气息逼迫而来,寒如冰川。


    “想瞒住我?”他掐住她的下巴,眸底阴寒的像极地里的风,“什么时候串通的?”


    “没有串通,也没有想瞒着你。”夏薇被迫仰头,眼睫毛簌簌颤动,氤氲一片湿漉漉的雾气。


    房里没开灯,天色将晚不晚,昏淡的光照在男人线条锋利的侧脸上,气势陡峭又冷峻。


    夏薇想去抱他,想和他解释,但男人满身戾气,她手才抬起,就被他双手钳住,抓过她头顶,按在了墙上。


    随即一只膝盖抵进她两腿之间。


    夹越紧,抵得越狠。


    “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和你说的。”夏薇感觉胸闷,呼吸很不畅,心里将白易文骂了十万八千遍。


    但他们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她可以比的。


    心里委屈,想哭。


    可祁时晏不许她哭,一口咬住她的唇。


    激烈,凶残,又咬又啃,充满色气,力道又重。


    夏薇感觉到了,男人是真的生气了。


    比金秋宴那次气得还狠,那次从荷塘回来的路上,她不过说错一句话,他便飙了一路的车,发了一路的疯。


    而现在,她该怎么哄,还是等他发泄完?


    夏薇抬起下巴,鼻尖碰到男人的鼻尖,小心翼翼得去迎承他,可男人并不领情。


    唇肉上忽一痛,一股咸腥的味道顿时在口腔里蔓延。


    她呜咽求饶,唇角溢出低吟破碎的音节,却换来更深更烈的吮咬。


    不得拒绝,不得回应,连求饶和思想都不得有。


    他的身体摩挲她的身体,将她不断地往墙上压,似乎要将她压进墙壁里。


    天气寒冷,两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少,尤其夏薇,一件厚重的羽绒服里,还有毛线衫和打底衫。


    祁时晏似乎嫌它们很碍事,拉链划拉一下,剥开羽绒服,掐住姑娘的肋骨,就将她的衣服往上推。


    再一个转身,他把她丢上了床,宽大柔软的床顿时压陷了一大块。


    光线越来越暗,视线所及是各种的黑,黑的天花板,黑的沙发,黑的床头灯,就连垂下眼皮看到的也是一颗黑色的脑袋。


    湿热,酥麻,夹杂零星痛意,是一场肆虐的掠夺,也是一场汹涌的施予。


    夏薇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片大海,水深火热中,她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受控制。


    她只有不停地呼气,吸气,才不至于叫自己溺毙。


    “夏薇。”


    似有呼唤从海底传上来。


    “你给我记住。”


    声音暗哑,磁性,却又有痞气十足的逼迫感。


    “你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


    男人抬头,一双幽沉晦暗的眼找到她的视线,对上她。


    像一簇烈火,燃烧在这片黑暗的海。


    直至此时,夏薇才知道男人在气什么。


    他要主宰她,做她的王。


    祁时晏抬高自己,够到床头开关,“啪啪啪”几声,房内数盏灯齐亮,顿时逼退了黑暗。


    同时羞耻感也像巨浪一样掀来。


    夏薇“啊”了一声,身上衣服早被男人全部撕扯,她本能地去捞被子,可被子在她身体底下。


    “关灯。”


    她慌张地扯住男人的衣领,才发现他竟然衣冠齐楚,连衬衣都没凌乱,下摆好好的在裤子里,这个差别让她羞耻到极限,双手不知道先护哪里合适。


    而头顶是盏水晶灯,几层繁复,光芒耀眼,刺得她睁不开眼。


    可男人不听她的,还将她的双手扼住,分开在两边。


    他低头,声音魔鬼似的蛊惑:“给我看看。”


    夏薇要社死了,胡乱地扭动身子,却被掐得更紧。


    红了的眼圈里逼出泪来,雾气蒙蒙中,触到男人的桃花眼,轻眨明亮的一瞬间,竟然看到他在笑。


    “祁时晏!”


    夏薇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浑身颤栗又滚烫,两只手一被松开,便朝男人打去。


    祁时晏由着她打了几下,低下身,温柔地抱过她,抚摸安慰。


    甚至还贴心地折了半床被子盖到她身上。


    和先前一进门就将她撞到墙上,满目阴戾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好看。”


    他情潮还没全褪,薄唇流连在她唇角上,吐出性感的言词,辗转厮磨。


    夏薇不知道自己现在脸是白的还是红的,气愤和羞耻哪个更多一点。


    她早听沈逸矜说,祁渊那个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极度不好相处。她当时还想,幸好祁时晏只是玩世不恭,轻佻浪荡,性情上还算绅士体贴,不至于那么骇人。


    可现在才知道,姓祁的都一个样。


    她将男人的手推出被窝,掖紧被子,不让他碰。


    “怎么了?”祁时晏侧卧在旁,眸色无辜,好像刚才将人欺负狠了的不是他。


    夏薇咬牙,眼尾泪意斑驳:“怕了你了,行吗?”


    “谁叫你瞒着我?”祁时晏掀了掀眼皮,一掌拍在她被子上,拍出一声很大的空响。


    “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谁眉来眼去了?”


    这一顶污蔑的大锅,夏薇说什么也不肯背。


    她翻了个身,卷起被子,将男人往床下推,边推边卷被子。


    可是男人体形长而大,她徒做无用功,推到自己精疲力尽,喘息不止,被子在男人身体底下纹丝不动。


    而祁时晏心情好转,唇角噙着笑,看着她折腾。


    说“眉来眼去”是夸张了一点,但要不是从她看着白易文的眼里读到一点东西,他也觉察不了。


    他能不气吗?


    自己的女朋友和兄弟,背着他相亲!


    人还没得到,就先给他戴了顶绿帽,简直奇耻大辱。


    他翻身压到她身上,双手抓过她凌乱的头发,十指插进去,扣住她,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你只能是我的。”


    “听懂了吗?”


    夏薇抬头,看去他的眼,一双极其迷人的桃花眼,瞳仁漆黑,却没有一丝轻佻,也没有一丝暧昧,只有隐隐一点星火,幽沉的深不见底。


    那是占有欲。


    ——强烈的绝对掌控的占有欲。


    除此之外,一片冷寂,没有别的。


    一丁点的情爱都没有。


    就连平时那些风流浪荡也没有,深情温柔更没有。


    夏薇晃了下神,怕是看错了,重新对视上去。


    男人已经浮上了笑,轻轻唤了声:“薇薇公主。”


    此时的笑又有些不正经了,双手开始扒被子。


    “啊?”


    夏薇感觉自己一个脑子不够用了,男人思维转得太快,像极限运动里的旋转飞车,转得她意识像风一样被抽离,好像是件很快乐的事,却又伴随巨大的恐惧。


    “以后我都这么叫你,好吗?”祁时晏低头吻了吻她,带点儿宠溺,又好像在往她脖颈上套绳索,很危险。


    夏薇被自己后一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没敢吭声。


    而男人缱绻的声音还在下蛊:“公主殿下,你是我第一个亲口承认的女朋友。”


    “……!”


    “我祁时晏的女朋友,可是不能给我丢脸的。”


    “…………!!”


    这是表白吗?


    怎么更像是华丽丽的威胁?


    为什么有种感觉,好像自己被塞进了一个笼子,浑身捆绑了绳索。


    可是男人的情话太动听,哪一句没有爱呢?


    又怎么可能没有爱呢?


    而祁时晏也不再让她想下去,他撬开她的唇齿,将她的思想和氧气一并卷走。


    *


    后来,夏薇想,那个眼神一定是自己情绪不对看错了,男人种种表现都是在乎她的,怎么可能只有占有欲?


    而自己这么一只卑微的小飞蛾终于飞到了他的身边,得到了他的宠爱,她还计较什么?


    只是祁时晏的占有欲真不是可以想象的,一边和她做着亲密的事,一边问:“你们俩是怎么相亲的,把过程说给我听听。”


    夏薇只好从头说起,一字不漏地全盘托出。


    等她说完,祁时晏若有所思:“你们俩就见过这两次?”


    这一问,夏薇不得不将时间再往前倒,将最早在场子里见到白易文,还有展览馆的事一起说了。


    “我不问,就不说了是吗?”祁时晏眸底又阴沉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夏薇抓紧了被子,生怕男人又来一番攻击。


    祁时晏抱着怀里的姑娘,可怜得像只小鹌鹑,语气终于柔和了几分,说:“以后任何事都要主动和我说,别等我问。”


    夏薇嗯嗯点头,抓住机会:“我饿了。好饿。”


    谁知男人眸光一暗,手指下滑,声□□气的声音低在她耳尖上:“知道了,晚上喂你。”


    夏薇还没来得及听懂,耳尖先滴下了血,殷红滚热的一片。


    祁时晏笑着起了床,去拿行李,夏薇的衣服被他撕烂了,他哄着说买新的,不过眼下得有衣服穿不是?


    一开门,两人的行李箱就在门口,已经有人提上来了。


    过道尽头有个玻璃门,出去是个阳光房,有人背靠在那儿抽烟。


    祁时晏抬眸一眼,眉睫上的气压瞬间下降。


    他将行李提进房,本来想帮夏薇穿衣服的,这回也没心情了,转身又走了出去,朝那背影走去。


    *


    祁时晏敲了敲玻璃门,门里的人往旁边让了下,祁时晏推门进去,不等对方开口,右手已经出拳朝对方的肩头招呼上去了。


    白易文吃痛,往后趔趄了两步,撞到身后的花墙上,簌簌掉落一大片花瓣和树叶。


    他抬手撑住墙,刚将自己站稳,第二拳又来了。


    这次,祁时晏直接将他砸倒在地,碰翻了多层花架,上面的装饰物和几盆花“哗啦啦”地全摔了下去,花枝和泥土落在白易文身上,狼狈不堪。


    祁时晏却没有同情心,弯腰揪住对方衣领,将人一把提起,厉声质问:“当我傻子,耍我?”


    “你冷静点好吗?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之后,对她就没动心思了。”白易文脸上沾了泥,胡乱抹了一把,可那泥是湿泥,抹过后,脸上更脏了。


    但此时也顾不上,他只能先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更不是想耍你。我只是想安静地把这事处理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别的意思。”


    祁时晏眉宇间一股阴戾,锋利的视线鹰隼般盯着老朋友,良久才松开对方的衣领,警告说:“你该知道,我最恨别人抢我的东西,偷更不行。”


    从小只要白易文来中国,必定和祁时晏厮混在一块,两人年纪相仿,喜好兴趣也差不多。


    只一样,祁时晏表面大方,却从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尤其他当之宝贝的东西。


    曾经有一次,白易文偷偷玩了他的滑板车,被祁时晏知道,第二天两人闹到要绝交,后来还是老太太把旧的扔掉,重新一人买一个新的,才劝和了。


    那之后,白易文再不敢随便碰祁时晏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又会喜欢上同一个姑娘。


    白易文趁祁时晏放松,反手朝他胸口挥过去一拳,只是祁时晏反应快,侧身一让,拳头擦着他的衣领过去了。


    “怎么,还想找打?”祁时晏抬起拳朝对方举了举。


    白易文弯腰,往后躲了下,不服气说:“给你打两拳了,我打一拳都不行?”


    “不行。”祁时晏收了拳,眼神阴狠,“这是你自找的。”


    看去对方一脸一身的泥,他也懒得计较了,随手挑起水池上一块抹布丢了过去,意思给对方擦擦。


    白易文没接,由着抹布掉到地上,走去水池边,洗脸。


    转头,看到祁时晏在撕烟盒,准备抽烟,他关了水龙头,双手撑在水池边沿,奉劝的口吻说:“夏薇和你场子里那些女人不一样,你要没真心待人家,就请你放过她。”


    谁叫两人知根知底,只用几句话,白易文就看穿了他。


    祁时晏正想点烟,闻言,指尖一顿,双眸犀利地射过去:“你管好你自己。”


    阳光房面积不小,除了桌椅和秋千,四周还种了很多花草,角落还有一个锦鲤池,里面游着几条锦鲤。


    心情平静下来,祁时晏才看到这些,也才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花香。


    烟头舔上火,他深深吸了一口,找了张沙发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惫懒地放松。


    仅仅一张透明玻璃,里外两个世界。


    外面漆黑一片,天寒地冻,里面灯影晃动,花香怡人。


    白易文脱了外套,擦拭上面的泥土,瞥了眼烟雾缭绕中的人,说:“其实你不过赢在比我先认识她,我放弃,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她。”


    “得了吧,输就输了,别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祁时晏嘲笑了声,咬上烟,吸一口,仰头吐了个烟圈,漫不经心。


    白易文看不得他那散漫痞气的样子,心里更担心夏薇,出声道:“如果你对她不好,让她伤了心,我一定会抢回来的。”


    “那你就试试,抢不抢得走?”祁时晏语气自信,八分轻狂,九分不羁,只有一分不满,是心里那份惹他很不爽的婚约。


    一支烟抽完,手机正好进来一条消息,是夏薇发给他的:【人呢,吃饭了。】


    祁时晏淡淡一哂,收了手机,站起身。


    往回走的时候,扫过花墙,有一片粉白色的玫瑰开得灿烂,他走过去,挑了其中一朵最漂亮的,伸手去折。


    却不料,花没折下,一丝钻心的痛,他嘶了声,是大拇指被刺刺到了,鲜红的血顿时流出几滴。


    白易文刚穿好衣服,见状,幸灾乐祸地大笑:“活该。”


    可巧,许颖在过道看到他们,推了门走进来,也正好看到祁时晏手指流血。


    她走到跟前,拉过他的手看了看,眉心揪了下,说:“怎么这么不小心?破了这么大口子。”


    “小事。”祁时晏手一抬,收回,不甚在意。


    “我那有创口贴,我去给你拿。”许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你先按住,按一会。”随即,跑了回去。


    白易文冲她紧张的背影,不屑地啧了声:“一个个的,至于吗?”


    “至于。”祁时晏轻妄大笑,将纸巾丢到桌上,重新折下那朵玫瑰,出了阳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