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月
作品:《坠入月色》 世人说, 浪荡公子哥最是风流多情,夏薇是信的。
因为风流,他才懂得浪漫,懂得情趣, 因为多情, 他才懂得温柔, 懂得体贴。
夏薇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被收买的人,就是和祁时晏这份感情,她都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可现在,看着手腕上被男人戴上的这条为她定制的手链,她破防了。
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祁时晏也不是第一次送她礼物,可就是在她以为的这样一份风雨飘摇的感情里, 她才知道,男人早就在为她用心地准备一份稀有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这叫她怎么顶得住,怎么不受宠若惊?
焦糖色的和田玉, 是祁时晏在一个拍卖会上高价拍来的,黄金背后镌刻的是夏薇名字的拼音字母,而手工雕琢的翡翠是神兽貔貅。
祁时晏说,所有神兽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貔貅,不只是因为貔貅以财为食,只进不出, 它还是转祸为祥的吉瑞之兽。
而夏薇旺他,堪比貔貅。
祁时晏握着她的手,笑着说:“以后我带着你,你戴着它,开运辟邪, 我们旺上加旺。”
夏薇笑,也才知道这么一个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人还有迷信的一面。
“这不是迷信,是一种虔诚的力量。”男人解释。
听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吸引人的故事。
夏薇看见男人散漫的外表下,很难得地流露几分真诚,拉了拉他的手:“说给我听听。”
祁时晏勾了勾唇,却卖起了关子:“想听?”
夏薇连连点头。
祁时晏笑,一脚油门冲破绿灯,一路往前:“以后再说给你听。”
“好啊。”夏薇乖巧回应。
有这句话,故事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有“以后”。
也许还是一个很长很长的以后。
兰博基尼开到出租屋楼下时,夏薇决定自己也往前走一步,向男人主动坦白说:“我爸妈让我相亲去了。”
祁时晏刚撩起她的衣摆,闻言,虎口掐紧了她的细腰,五指收拢,薄唇擦到她耳颈上:“再说一遍。”
夏薇怕痒,软了声音顽抗:“你生气了吗?”
“气,气死了。”男人对着她小巧冰凉的耳垂就咬了下去,辗转厮磨,配合粗粝的指腹疯狂侵占,掠夺。
那力道很不温柔,充满了戾气,像是一头发怒的狮王,撞见了他的母狮和其他雄狮调情。
夏薇承受不住,扭着身子,别着脑袋往一边躲,可是车里空间就这么大,能往哪里躲?
抵抗的呜咽声破碎,凌乱,更是诱引了男人施加更多……
等惩罚够了,姑娘的耳垂已经红得像玛瑙,远处投来的昏昧灯影,分明照见一丝水光,莹莹的。
“什么人?”低沉的声音里还有一丝余烬未燃。
“啊?”夏薇早忘了先前说过什么。
祁时晏被气笑了,又狠狠吮咬了两下才罢。
夏薇……大口喘息。
理智和氧气逐渐回归,她抓过男人的手,对着他的食指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痛得祁时晏嘶了一声,另只手拍了下方向盘,不小心拍到喇叭上,黑暗的静谧里倏然一声鸣叫,两人一起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双双仰在座椅上,彼此交织的笑声一声一声回荡在这狭小暧.昧的空间里。
夏薇整理好衣服,和男人又厮磨了会,说了“晚安”,准备下车时,手却又被拉住。
祁时晏抬手捋了捋她的刘海,手指留恋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摩挲说:“忙过这阵,我就能闲一点了,到时候带你去泡温泉。”
“好啊。”夏薇欣然,“就水中仙吗?”
“水中仙那温泉也就骗骗你们外行。”祁时晏自揭短处,眸光含笑,“我们去泡真正的温泉。”
尾音有那么一点缱绻。
夏薇耳颈上刚退去的潮红不受控得又涨了上来,她捕捉到一丝信号,涩涩地问:“我要准备什么吗?”
“穿的漂漂亮亮的就好。”男人见不得那片红,又吻了吻她,想想说,“带一套泳衣吧。”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有,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好。”夏薇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一天回来吗?”
“住个两三天吧。”
男人顺着她漂亮的下颔线,吻到了下巴,又上移,捉到她的唇,没听见她的回复,便挑逗地一下一下啄吻,“想去吗?”
所有暧昧的,隐晦的,期待的渴望都像唇边的水液一样,互相交融又扩散。
夏薇情不自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羞耻地轻轻搡了下男人:“知道了。”
许是她吞咽的声响太动听,在她想下车的时候,又被男人扣住,吻到唇角充血般红肿了,才放了她走。
*
回到家,沈逸矜还没回来,夏薇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不放心得给闺蜜打了个电话。
才知道沈逸矜也去约会了,现在正在祁渊送她回来的路上。
两人说笑几句,挂了电话,夏薇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是祁时晏后来给她的,用来装手链的。
首饰盒精致漂亮,暗藏磁吸开关,外观是一只优雅的天鹅,白色羽毛在灯影下泛着粼粼波光,曲颈垂目间,高贵,恬静。
夏薇将手链摘下来,和首饰盒一起拍了几张照,收进一个叫“我的他”的相册里。
那相册里,八年来都只有一张纸飞机的照片,但现在却陆陆续续有了紫檀扇,礼裙和水晶鞋。
她如数家珍,一张张欣赏了一番,不经意间才发现,祁时晏已经送了这么多值钱的礼物给她。
退出时,看了眼手机,夏薇唇角扬起笑,可不这也是祁时晏给的。
她抱了衣服去洗澡,淋浴间里热水兜头,温暖和雾气很快充盈了整个空间。
想起那只纸飞机,时间将她拉回高一那年。
那时候,季节也和现在差不多,离过年放寒假没剩多少日子了。
孟家和夏家孩子交换完了,本来双方约定了下学期两个孩子再转学,但孟荷不答应,她一天也等不了,她觉得夏薇霸占她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
夏薇也不愿意和她起冲突,便答应了立即转学。
转学的前一天,最后一个晚自习,天寒地冻,梧桐树早已落光了树叶,光着枝桠杵在雾气霭霭的夜空里。
所有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书本也全都带回了家。
那个晚自习,夏薇无心上课,一个人全身上下被黑色羽绒服包裹,像孤魂野鬼似地游荡在校园。
学校是私立高中,从建筑到设施,一切都是昂贵而高级的。
学校里到处灯火通明,将她的影子照得无处遁形,她想起孟荷的话:“你不配。”
是的,夏家那样一个家庭环境,她怎么可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学校。
孟荷还说,她是小偷,偷走了她十五年的富贵人生。
那个寒冷的夜晚,夏薇看去周围即将告别的一切,心里的悲苦让她反骨生出一种凛然大义。
去他妈的富贵,去他妈的私立高中。
她一路踢着石子,踢到它将校园里所有的路滚了一遍。
只是想到祁时晏的时候,她的心便冷硬不起来。
那个捉弄她,又帮助过她的少年,终究和这所学校一样将埋葬进她的过去。
心有不甘,她想最后一次看他一眼。
她打开手机,一个个微信群里翻找他的行踪。
为了关注他,她加了很多微信群,谁叫他那么招摇,喜欢他的女生遍地都是,总有群在聊他。
得知他在某栋楼的天台上,她收了手机便往那跑。
那是栋艺术楼,顾名思义是给艺术生使用的楼,楼里集中了舞蹈室、绘画室,还有各种乐器教室,楼道和墙壁上画满了千奇百怪的涂鸦。
夏薇以前每天练舞也是在这栋楼里。
不过这里,只在白天开放,夜里漆黑一片,是锁大门的。
但是一把锁是困不住那些坏学生的。
就像学校里流传的那样,上这栋楼的,白天都是天使,夜晚出没的则全是魔鬼。
远远得,刚跑进那片区域,寂静的天空里就传来一阵一阵狂放的笑声。
夏薇抬头,雾气笼罩中,一群男生站在天台上,不是掐着烟,就是举着酒瓶子,手舞足蹈,像是在庆祝什么。
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没有跟着疯。
只见他懒散地靠在栏杆上,手指轻抬,吸上一口烟,忽而亮起的那点火光,映照出一张妖孽般的脸。
寒气逼人的夜幕下,他笑得轻狂,而肆意。
好像他是主宰这一切的王。
——魔鬼里的王。
夏薇没有上楼,也没有走近,她就站在黑暗里远远地看着他。
她想起他给她的那柄伞,一直没有还,因为被夏启炎追到爷爷家,打她的时候,随手抄起打坏了。
想祁时晏也不会跟自己要的了,他是那样不在意这些小事。
但她心里却有了一份歉疚。
看见他,就会觉得自己欠了他。
而这种欠,无法还。
不是两人之间三层楼的距离,也不是一柄伞的问题,是天空与黑暗,是耀眼与废墟之间的差距。
晃神间,漆黑的楼前有一道道的白光划过。
是天台上有人在折纸飞机,伴着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她看见他将烟衔在唇角,眉宇一丝傲气,拿过一张白纸,随意折了几下,拿开烟,对着飞机头哈了一口气,伸长手臂,朝天空恣意一扬。
那飞机便乘着夜风,乘着他赋予的那点灵气,在空中自由飞翔了好一会,飞得比任何人的都高,且远。
天台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嘘声和叫嚣声。
最终,那飞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慢慢降落,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夏薇脚下。
夏薇蹲下身,捡起来,重新看去天台上的少年。
两人目光相触,那双桃花眼挑起眼尾,笑得轻狂:“同学,送你了。”
旁边有人吹起哨子,“卧槽,卧槽”嘘声连连,都朝她看过来。
夏薇脸红了一片,拿起飞机转身就跑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在天台庆祝什么,是祁时晏要出国留学了,他的私立高中和她一样也告终了。
只是可惜了那只纸飞机,她后来住在爷爷家,有一天孟荷去了,看到书桌上的纸飞机,二话不说,就给撕了。
那简直是一个嫉妒到丧心病狂的人,见不得夏薇有一点点的开心。
气得夏薇和她打了一架,可夏薇又怎么打得过?最后还是爷爷出手,劝走了孟荷。
夏薇哭了好几天,爷爷奶奶心疼她,给她折了很多纸飞机。
只是她知道,祁时晏的那一只再不可能有了。
好在她之前拍了照,总算有份念想,注册微信的时候,她便将头像用上了纸飞机的照片,籍此一种缅怀的心情。
到如今,这个头像她用了整整八年,祁时晏每次见,居然都没有认出来。
想到这,夏薇就想笑,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呢?
*
去温泉度假村的日子定下了,在隔壁省市,走高速公路,要两个多小时。
那天下午,夏薇提前请了假,收拾好了行李。
汽车到的时候,司机上到六楼去帮她提行李,夏薇谢过,跟在后面下了楼。
走出单元门,汽车前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一身深色风衣,身影颀长,矜贵,却盖不住他浑身散发出的纨绔风流之气,尤其他后背靠在车门上,桃花眼侧眸看过来,缓慢掀起的那个懒散劲,夏薇差点怀疑他是来晒太阳的,而不是接她。
另一个站他旁边,个子比他稍微矮一点,身上一件炭灰色的羽绒服,将他原本玉树临风的身形衬得矮胖了几分。
原本?
夏薇心一吓,这个念头冒出来,让她瞬间意识到不妙。
此人正是白易文。
祁时晏走过来,揽过她腰肢,带她走到白易文面前,说:“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夏薇。”
随即,又对夏薇介绍了一下白易文,说是自己的表兄。
夏薇最早有猜到他俩是认识的,倒也不是很吃惊,只是三个人这场会面来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和祁时晏说,她其实也认识这个人,却见白易文先她之前开口了。
白易文伸出右手,朝夏薇礼貌笑了下,说:“夏小姐,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夏薇扯了扯唇角,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这是要将两人认识的事瞒住祁时晏?那瞒得住吗?
她看了眼对方的手,不是太想握,感觉握上去,就是默认了白易文的行为,还要和他达成一致,成为共犯。
“行了,上车吧。”
祁时晏打开表兄的手,搂着夏薇上车。
言行间,他并没发现另外两人有什么不对,只不过他的领地意识很强,那是不愿意自己的姑娘被别人碰,哪怕正常的社交也不行。
夏薇不知道白易文感觉到了没有,反正她感觉到了。
这使得她上了车,一路惴惴不安。
汽车开上大街,渐渐驶离城市,上了高速,车窗外的风景越发萧索。
远处山林上,弥漫着青灰色的烟雾,大地和村庄灰扑扑地掩映其中,很像画手心情不好时打翻了灰颜料。
夏薇挨着祁时晏坐在汽车的后座上,目光投在窗外,思绪乱飘。
时间稍一长,她便有些头晕。
祁时晏见她脸色不好,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忘了给你带瓶风油精。”
他想起她上次坐飞机晕机的事,语气几分懊恼。
夏薇耷拉着眼皮:“你给我揉揉。”
“揉哪里?”祁时晏轻笑,有只手正好在她肋骨上,顺势往上攀延。
夏薇心口一颤,抓住使坏的手,按到自己的太阳穴上:“是这里。”
“哦,原来是这里啊。”
男人轻轻给她揉,笑的声音很低,却压抑不住的浪荡。
夏薇嗔他一眼,余光扫到白易文从副驾驶位上投来的目光,脊背不自觉紧绷,往祁时晏怀里躲了躲。
祁时晏抬眸看过去,白易文朝他啧了声,转回头去。
前方有服务区,祁时晏让司机将车开进去,大家休息一下。
服务区在旷野之上,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又吹向四面八方,人贸贸然出现,像是撞进一片无形的冰窖里,从头到脚一种撕裂感,尤其是脸上,仿佛被锋利的薄刀刮过一样。
祁时晏嘶了声,拽过夏薇的手,塞进自己风衣口袋,拉着人跑进了大厅。
白易文跟在后面。
大厅里,暖气很足,与外面是两个天地,空气中还飘浮着各种小吃的香味,诱发人的味蕾。
祁时晏四周看了看,对女朋友说:“你去找点热乎的东西吃,我去上个厕所。”
夏薇应了声,放开人,自己去找吃的。
她选了个奶茶铺,给自己点了杯奶茶,给祁时晏点了杯咖啡,白易文走过来,也点了杯咖啡。
付钱时,夏薇才发现自己手机落在了车里,正想和店员打个商量,白易文不动声色扫了码,一起付了。
“诶?”夏薇抬手去阻止,已经晚了一步。
她有点气恼,“一会我还你。”
“不至于一杯奶茶要这么计较吧。”白易文不以为然。
“我没你心大。”夏薇没好气地怼了句。
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她不想和白易文再扯上任何关系。
她心知自己和祁时晏的这段感情来之不易,又因为有孟荷的存在,她总是如履薄冰,她不想在他们的感情之上再增加任何多余的负能量的砝码。
白易文听出她的话外音,也诚然坦白说:“你可能误会我了。我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给你们造成负担,才想着瞒住时宴的。”
“反正我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对吧?”
夏薇双手插在口袋里,嗤笑了声:“你们之前不是说关系多好多好的吗?你觉得你可能瞒得住他吗?”
“所以你要配合。”
“我配合?”夏薇看去面前的美国直球,真想一脚将他踢回美国去,“我和你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配合你瞒着我的男朋友?白先生,你知不知道你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在将事情复杂化?”
“何况我还有爸妈,你要他们都替你瞒住吗?”
白易文“哎呀”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脑门:“好像有点道理。”
夏薇无语,瞪了对方一眼,正好奶茶咖啡做好了,店员递了出来,同时祁时晏也走到了他们身边。
夏薇将咖啡给祁时晏,指了下白易文说:“我忘了带手机,钱是他付的。”
祁时晏微微点了个头,没太在意:“让他付呗。”
夏薇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撕了吸管纸,扎进奶茶里。
倒是白易文有一点感慨,唇角漏出一句话:“你这个女朋友……”
“怎么?”祁时晏转头看去,眸光很锐利地瞥他一眼,那是无论好与不好,都不许评论的休止符。
白易文一手端咖啡,一手投降:“我什么也没说。”
三人不再说话,一起往外走,祁时晏走中间,走着走着,快出大门时,他放慢脚步,左右两边看了看,忽然出声:“你们俩不会背着我相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