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月
作品:《坠入月色》 夏薇一晚上心里不踏实, 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觉醒来,手机里几条微信。
点开来,有一条好友申请, 其他的全是祁时晏发来的。
夏薇优先打开祁时晏的, 没想到里面全是日出照片。
心想昨晚上那么大的事, 男人还有心情去山顶看日出,真不愧是祁时晏哪。
那是事情处理完了?孟荷搞定了?那许颖呢?
夏薇盯着照片胡思乱想了一阵,给祁时晏回消息:【这么好看的日出,怎么不叫我?】
可是好久收不到回复,她转而去看好友申请。
意料之中, 是白易文。
想起昨晚的相亲,父母们一定会追问后续, 她有必要和白易文说清楚,于是点了通过。
夏薇编辑好信息,礼貌地给对方发去:【白先生, 昨晚的事非常感谢。】
【但我想我俩不合适,所以在此说声抱歉。】
发完之后,便起床,准备洗簌上班,可没想到白易文这么早会回复。
白易文问:【怎么不合适?】
夏薇握着手机,蹙了下眉, 想起对方是美国来的,思维肯定是美式直球,不懂中国式含蓄的拒绝,只好自己也直接坦白说:【我有男朋友了。】
不料对方更有了兴趣,回问:【有男朋友还出来相亲?瞒着父母?】
怎么就有这样的人, 非得扯掉人的遮羞布?
夏薇刚伸出被窝的脚趾头不自觉蜷缩,尴尬得能抠出一个地下城,好一会才敲出两个字:【是的。】
想了想,又恐生事端,解释说:【我知道这事对你不公平,非常抱歉。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还不到带男朋友见父母的时候,所以白先生可以帮忙隐瞒一下就请隐瞒一下,非常感谢。】
白易文笑了,回了一句【OK】,又说:【既然这样,我不介意自己以后还会被利用。夏小姐,你可别删了我。】
夏薇:“……”
她本来想说清楚了就拉黑,以后互不相干,可有了对方这一句,倒无法让她不近人情。
最后,夏薇只得在【谢谢】两字中,结束了聊天,暂时将白易文保留在自己的微信名单里了。
*
同时间,祁时晏正在老宅陪老爷子和老太太吃早饭。
老爷子上半年从楼梯上摔下去,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语言神经系统受到了损伤,如今话说不清楚,且老年痴呆,忘了大多数的人和事。
老爷子想不起来面前的年轻男人是谁,老太太告诉他是“宴儿”,老爷子耷拉着布满皱纹的眼皮,“哦,哦,宴儿”,没一会又忘了。
曾经在商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现在佝偻着背,枯瘦如柴,眼眶里一丝浑浊的光仿佛即将熄灭的油灯,在这古老阴暗的老房子里。
祁时晏心里原本是有气的,气老爷子拿他做了联姻的工具,可现在看着面前的老人,气都不知道往哪里撒。
他接过佣人手里的碗,坐到老爷子面前,一口一口喂他吃。
主食是菌菇牡蛎粥,老爷子每一口都要有牡蛎才肯吃,没牡蛎就撅起嘴,哼哼唧唧,像小孩子一样。
祁时晏调羹里挑满了牡蛎,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张口,又收回调羹,哄着问:“想吃?”
老爷子抖着手,目光馋在那一口调羹上,狂点头:“吃,吃。”
“拿文书来换。”
“什么、文书?”
“我的联姻文书。”
“联姻?你要、结婚吗?”老爷子摇动布满褐斑的双手,笑起来,“结婚好,结婚,结婚。”
祁时晏:“……”
嶙峋枯槁,又智障,他还能把他怎么样?
老太太不嫌热闹,笑着说:“你别想了,你爷爷精着呢,早先清醒的时候,他把那文书和遗嘱一起交给律师了,除非他死,不然谁也别想动。”
祁时晏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我就想退个婚,有这么难吗?”
老爷子看着他,“呜呜”两声,害怕得全身颤抖,萎靡的眼眶里掉出一泡泪。
“你别吓他,他现在只有五岁的智商。”老太太走过来,拿纸巾给老爷子擦了擦泪,站旁边,搂着人哄了哄。
“宴儿,你在干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五岁”两字触动了记忆的神经,老爷子忽然抬头,看去祁时晏,朝他凶道,“快去弹琴。”
祁时晏:“……”
老太太笑:“你看你看,爷爷还是记得你的,连你五岁弹琴的事都记得。”
祁时晏阴云密布:“我现在就在对牛弹琴。”
*
9点,股市开市,祁时晏去了望和集团总部。
还好当天股价跌幅不大,在可控范围内,祁时晏坐镇一天,到下午收市时才放下了心。
接着几天都是忙碌奔波,为水中仙的事,还有退婚的事。
祁时晏发了狠要退婚,找了几个支持自己的股东叔父们联合起来,要叫停祁孟两家合资的国际海运物流公司。
可他父亲祁景天是海运公司的一把手,说什么也不同意,找了更多的人反制儿子。
一时之间,事情越闹越大,集团里几乎所有的股东都出来选择站队。
站祁时晏的,都是心疼他,认为孟荷不配他,孟家不配祁家,祁时晏值得更好的联姻。
而站祁景天的则更多的是看重利益,认为当下海运公司经营顺利,盈利颇丰,不过一场联姻,祁时晏娶谁不是娶?大不了娶了将来再离嘛,没必要因此放下大好的利益。
如此两派,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
祁景天见儿子为了退婚,与自己对立,闹得满城风雨,实在难看。
他提前结算了海运公司的盈利,做了一份漂亮的财务报表,又私下一个个请那些站祁时晏的股东吃饭送礼,怂恿他们倒戈。
一个多月之后,坚持祁时晏退婚的人越来越少,反而更多的人都来劝解祁时晏。
说到底都是商人,谁不是利益为先?
祁景天前几十年一直碌碌无为,从集团高位一路被逼退到外派小公司,如今年纪一大把了,得了孟家的利好,组建出这个海运公司,终于有些起色,他怎肯放弃?
至于儿子的婚姻,他一点不在乎,他对祁时晏说:“你从小到大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祁家的,可你有为祁家做过一丝贡献吗?现在不过要你联姻娶个人,怎么就不行?”
祁时晏眉头一凛:“我没为祁家做过贡献?水中仙这么大一份祖业,这几年是谁罩着的?还是我那传媒公司每年的红利,你没吃到?再不济,我那几个酒吧,你每次去都不买单,当我不知道?”
祁景天被怼得哑口无言,可不儿子在世人面前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都忽略了他的能力。
“就算这样又怎样,不过就是娶个人。”他还是想说服儿子,“再怎么不喜欢,娶回来养着就行,你想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又不会妨碍你,也不需要花费你一分心思。”
“是吗?”祁时晏压住暗火,眼神至寒,“我看你也单身蛮久了,要不你娶了她,我不介意叫一个村姑叫小妈的。”
祁景天已结婚离婚三次,最近一次离婚是在去年,现在包养了一个小明星在身边。
“有你这么开涮老子的吗?”祁景天抓起桌上的镇纸,作势要打。
祁时晏不躲不让,冷冷地看去父亲一眼,转身离开。
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那声儿震天响,响得祁景天的手抖了几抖。
祁渊为了沈逸矜的PTSD去美国学心理学,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远水救不了近火,兄弟俩只能电话视频。
祁渊劝弟弟,说:“你别急,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你别跟他对着干,这事要巧取。”
巧取的办法无非还是要等。
等祁景天海运公司的任期到了,将他调离其他公司,另外换个人上去,到时候再终止两家的合作便是易如反掌。
“不行。”祁时晏有自己的顾虑,“这个村姑没文化没修养,想一出是一出,这次给我捅这么大一个篓子,下次不知道还会干点什么出来,我祁三少是任她为所欲为,这么好说话的?”
对于这个问题,孟家自己主动出来承担了。
那天,在祁景天的安排下,孟家在酒店设宴,向祁时晏赔罪,还特意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叔父。
祁时晏也是看在这几位叔父的面子上才去的。
但是席间,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丝毫不心软:“这个婚我是坚决要退的,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谁也不用劝我。”
他看去孟岳松,余光扫到孟荷,眼角一丝阴寒像冰锥一样,直戳人心。
孟荷害怕极了,脸色发白,手指在桌底下不停颤抖。
这些天她已经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一个祸,也想了很多种弥补的办法,想来想去,此刻她站起身,想到一个最直接表达的方式,朝祁时晏走去。
一桌人看向她,孟岳松和马玉莲也奇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明明在家里叮嘱了她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的。
祁时晏偏头,瞥她一眼,目光锋利如刀,充满了嫌恶,示意孟荷不要再近一步。
可孟荷如果停下来,就不叫孟荷了。
只见她走到祁时晏面前,对着祁时晏叫了声“祁三少”,双膝一屈,便朝他跪下了。
祁时晏拉开椅子,跳出两米远,骂了声英文。
其他人也纷纷睁大了瞳孔,集体震惊。
谁都没料到孟荷会有如此举动,马玉莲连忙上前去扶孟荷,可孟荷跪在地上哭上了,怎么都不肯起。
孟荷脸上的妆哭花了,脸颊上流淌出两道青黑,手一抹,成了鬼脸,可她顾不上,只哭着说:“祁三少,以后我再不敢了,你饶我这次,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他妈见鬼!”祁时晏朝跟前一张椅子踹去,踢翻在地,冷眼扫过包厢里所有的人,转身出了包厢。
*
夜风寒凉,枝头上的落叶纷纷扬扬,撞在汽车的前挡玻璃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祁时晏一路将车开到夏薇出租屋的楼下,抬头,树影稀疏,月色在白雾中弥漫,才发现秋已经深了。
他给夏薇打电话,沈逸矜接的,说夏薇在洗澡。
靠在车头,等了半支烟的功夫,就见一年轻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色睡衣,趿拉着拖鞋跑下来,肩上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在月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你怎么来了?”夏薇走到跟前,一双眸子潋滟水光。
祁时晏抬眸,夹着烟的手抚上她的脸,冰凉,细腻,搁在掌心,像水豆腐一样柔嫩。
白色烟雾缭绕,夏薇轻颤了一下眼睫毛,男人深邃的眼她还没读懂情绪,一个滚烫的吻便侵入了她的唇齿。
他吻得又急又烫,完全没有第一次的温柔。
深入凶蛮,勾缠住她的舌,汹涌掠夺。
夏薇下意识退缩,却叫男人的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另只手探进衣摆,牢牢卡在了她的细腰上,不叫她有一点点的挣扎。
男人的气息浓烈的如火燎,混合一丝烟草淡淡的苦涩味,让人联想到寒冷的深夜燃起的壁炉,和醇厚的黑咖啡。
夏薇被笼罩其中,感觉到男人的情绪,凶狠中不是威胁,更多的是温暖和热烈,才在心跳酥痒里放弃了抵抗。
她伸手搂过他的脖颈,阖上眼,缠绵进他的缠绵。
只是这个吻没能够太长,指尖烟燃尽了,烫了祁时晏的手。
男人嘶了声,捻灭进尘土。
夏薇仰头,抿着唇笑。
“还笑。”祁时晏将那根烫了的手指用力刮蹭了一下她的脸颊,似要借她的冰凉缓解他的痛意,又将她扣住,在唇边深深一个啄吻才罢。
夏薇正想说点什么反驳他,男人又撩了撩她的湿发,将发梢揉在掌心,挤了水出来,甩开,问:“冷不冷?”
夏薇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拉过他的手,摇了摇头,反问他:“上去吗?”
“不了。”祁时晏想到沈逸矜在,他去了不方便,“上车,陪我坐会。”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挡着车顶,扶她坐上去,转身绕过车头,自己坐进驾驶位。
扶手箱里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祁时晏递给夏薇,让她再擦擦头发。
夏薇接过,听话地擦了擦,不过她下来跑得急,脚上还是洗澡的凉拖,那才是真的冷。
可是又不想回去换鞋,不想浪费和祁时晏在一起的时光。
“傻的。”男人轻嗔了一句。
他将椅背往后挪,调整了一下坐姿,伸过来一只手,说,“把腿伸过来。”
夏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侧身靠在椅背上,抬起一双长腿,越过档位,放到了男人大腿上。
然后,她就看见男人一双温热的手抓住她两只脚,给她又捂又搓的。
“痒。”夏薇嗓音里发出细碎的笑声,扭动脚踝,抗拒他的动作。
“别乱动。”祁时晏两只手抓更紧了,腹部往下折了折,将衬衣下摆从皮带里捞出,包裹住她的双脚,好像要藏进他的身体里去似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谧,月光穿透雾气洒在这一方天地,深深浅浅照在男人脸上,轮廓深隽又线条锋利。
夏薇没记错的话,刚下楼时见到他的第一眼,周身一股子戾气,带着暴躁怒火,好像刚从杀人现场而来。
可现在看他,眉宇虽然还紧锁,可是投过来的目光却柔和了很多,指尖动作一定也不粗暴,更多的反而是温柔,极致的温柔。
“真的很痒。”夏薇忍笑,蜷缩着脚趾在他掌心里抖动。
她心里明白他在承受什么,烦恼什么,而她所能做的,只有什么都不问,就这样静静得和他呆在一起。
因为有晚晚,她知道了水中仙所有的事,可祁时晏每次来都只和她说些零星片语,其他的只字不提。
至于订婚的事,他更是告诫身边所有的人,谁也不许泄漏出去,尤其指着晚晚,警告她不许向夏薇提半个字。
晚晚怕死了,因为警告已经晚了,她已经全说了,夏薇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夏薇只得装着不知道,维持着两人之间的平静。
“哪里痒?”祁时晏故意勾着手指,捉住她的脚,轻轻挠。
姑娘的睡裤薄薄一层,柔软,宽松,男人骨骼分明的手从玉竹般的脚背出发,一点点往前攀延。
密封的空间,温度也随之节节攀升。
那温烫滑腻的触感,像人工放养的锦鲤,摇头摆尾,激起一片水浪。
夏薇弓了身,在他抵达尽头时,羞赧地说:“我大姨妈呢。”
潮涨潮落。
男人不甘心地揉捏了下,原路撤离,折了她的膝盖,夏薇收回腿,并拢屈在座椅上。
两人亲昵说着话,双双凑向中间,找着彼此的唇,流连彼此的呼吸。
夏薇说:“你穿不穿毛衣,我想给你织件毛衣。”
“好啊,你织了我就穿。”
“想要什么样的?”
“什么都好……像这样的,好软……手感超好……”
夏薇胸口一窒,血液随之上涌,涨红了脸:“……说什么呢?”
抓住男人的手,推拒了下,却反被抓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