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处世(九)

作品:《红鸾星动(双重生)

    第97章处世(九)


    “当然。”


    “努力考上进士就是为了当官,为了功名。但是我至今不能够理解你们,你、哥哥和旭文哥。你与旭文哥既然是为了功名,为何都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有我哥也是,一心想去前线作战,虽然有出头的可能,可一旦死掉怎么办?失败了怕是史册都无法记载。”


    “年轻时觉得功名很重要,但等你长大了,会明白功名为虚名。不是所有的功绩都会名留史册,但求无愧于心。”


    “你们当官是不是就像我写文那样,起初都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大文豪,然后名扬天下,但是现在我觉得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所以无愧于心就好。张栋,许愿吧,据说过年许愿甚灵。”洪鸾闭眼,心想,希望张栋早日康复,早日复明。


    张栋心道,洪鸾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隆庆初年,四月初。朱垕称帝时,国号为隆庆。


    “快让让……让——”洪鸾高举一袋五十斤的大米一路搬到四鹤街巷口的一家米铺,对掌柜的道,“大米送到了,是乔老太公的,五十斤大米。”


    掌柜的唤一个粗使下人搬去称,刚好五十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掌柜的将米的银子递给洪鸾。


    洪鸾在米铺外等了等,才等到张栋和一对老人慢悠悠地来了。洪鸾对老人道:“乔老太公,乔老夫人,这个银子是你们卖米的钱。”将银子交给两位老人。


    张栋道:“手脚才刚好便这般使劲。”


    洪鸾看着走在前面两位头发花白相互扶持的老人道:“我这是在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她趁自己这段时间脚伤,将理刑馆周边的老人都认识了一遍,很乐意帮助这些孤寡老人,老人们也很喜欢她这时而乖巧时而爽朗的性子,她从不跟老人们犟嘴,就算听不太懂他们本地的方言,也是一个劲地听着,努力去听懂。


    “有意义的事情?”之前洪鸾最喜欢照顾他,但这段时日她时常不待在理刑馆,反而跑去帮助什么孤寡老人,他忙完事情总见不到她人,心里微微生了醋意,自己却不知,言语却骗不了人,是冷淡又带了点酸味。


    这时,听见不远处有马车疾驶的声音,他当即拉住洪鸾,像几年前一般护住了她,洪鸾见马车驶过,差点儿就撞到老头老太。洪鸾第一时间从张栋怀里出来,去看乔家两口子,关心地问:“乔老太公,乔老夫人,你们还好吗?”


    见两位老人并未受伤,她才松了口气。老人在前面走,他们两个小年轻在后面走,洪鸾想说“瞧,他们俩多幸福啊,能够活到这个岁数,白头偕老不就是这样么”,这时听见旁边酒馆传来阵阵吵闹声,声音一阵大过一阵,好像还掺杂着几句“报官”。


    他们向酒馆走去,酒馆外围着一群人,其中有人认出了张栋,大喊:“刚好,理刑馆的推官来了,让他来断案,究竟是不是你们家下毒毒死了人。”


    酒馆李小二和其妻杜十娘只喊“冤枉”。


    张栋和洪鸾进人群中,洪鸾看见小酒馆里有个粗衣老汉倒在酒桌上,唇色发紫,神色狰狞,过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回复张栋:“一个老汉死了,看起来像毒死的。”


    “验。”


    洪鸾拿出随身的银针验了死者的脖颈,也验了死者吃的酒菜,结果银针丝毫未变。李小二道:“我们不会下毒毒死客人,这些菜是我妻子亲手煮的,绝不会有毒,不信我给大人试吃。”说完,李小二大口朵颐起来,还喝了死者喝过的酒,结果他还好端端地站着。


    张栋问:“死者死前可有什么动作?”


    李小二想了想,回答:“我好像看见他死前捂着心口。”


    “心口?若是患有心梗的病人,心梗发作得不到急救就会造成捂着心口,眉头紧蹙,神色狰狞的死状,且心脏不好的人容易唇色发紫,甚至紫黑,这并不能够当做中毒的迹象。”


    突然,人群中有人道:“死者我认识,是本县的流浪汉,这段时间可能受到了他人的接济,方才来买酒喝,我前几日见他,他的脸色就是这样。”


    张栋道:“患有心梗的病人要戒酒,估计是喝酒后心绪起伏引发突发心梗而死,这个案子应该与酒馆无关。”


    酒馆夫妇真相大白,分外感谢张栋。


    张栋道了声“不客气”。因死者是流浪汉,尸体之后便会由衙门送往义庄。


    洪鸾道:“孤寡老人多惨啊,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的老人更惨!”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张栋听的,证明自己现在做的就是有意义的事情。延平府的官员时常邀请张栋去喝酒,知道他有文采便让他做文章,有钱人吃酒穷奢极侈,日子过得奢靡,与穷人的日子形成鲜明对比。


    延平府这个地方虽然穷山恶水,但是官员们竟然都不穷,竟然有花不完的银子,张栋知道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在李小二和杜十娘的千恩万谢中,两人出了酒馆。


    “阿鸾,我等下还有些事,你先自己回去。”


    “你忙去吧。”洪鸾说完,向理刑馆走去。


    张栋走在街上,不久走进了一家银饰店。


    洪鸾忙完了活,坐在自己房外的台阶地面上思忖写文章,这段时日她在街上无意间逛书肆,看见了汤玲的新书,知道汤玲最近挺好的,她自然也不能够落后。


    待天渐渐暗淡,房门口只余房檐上两盏纱灯的光亮,洪鸾停下了手中笔,亦因看见向她走来的人,她完全将手中笔放在身边地上的砚台上。


    “阿鸾,我有一物想给你。”张栋虽然看不见,但听得见她的一举一动,从袖中拿出一支银簪,“簪子上有鹊鸟纹,寓意吉祥,衬你正好。”


    洪鸾受宠若惊,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会突然送我东西?”


    “我去打听了一些事情,顺便买了。”张栋将簪子递给她。


    他所说的“打听一些事情”必然与案子有关,洪鸾看这根簪子做工精细,想必价格不低,至少得四五两银子,而张栋他至今身上最多就只有四五两的银子,他出去暗访有时还会给她带点零嘴。


    这么一来,等于他身上的银子又都给她了。


    “你……”


    洪鸾想说什么,张栋道:“买了东西方才好打听消息,这簪子于我无用,亦不太适合丽娘。”自己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越解释越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


    “我是想说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张栋转身便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问,“今夜吴师爷还在理刑馆吗?”


    洪鸾今日晚饭吃得贼快,正是因为吴渭与邵丽两人在饭桌上眉来眼去,含情脉脉,这两个岁数加起来都八十的人,竟然比她和张栋发展得更快。才不过四个月,两人从初相识到如今的就差干柴烈火。


    她和邵四受不了这两人,干脆吃饱了就离开,不便打扰两人。


    “是的,他现在天天就喜欢待在理刑馆,夜里都很晚归家。”


    “正好,我找他有事。”


    “张栋,我劝你若不急,最好明日办公再去。”


    “身居官位,有公务在身,自该以公务为重,为何要拖到明日?”


    “你看不出来吴师爷最近与邵丽娘之间有什么……什么……”


    “他们有什么?”


    洪鸾捂额,“你当真看不出来吗?你自己身边师爷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吗?吴师爷自己有家,却天天晚归家,你真就以为他纯粹为了公务?不是人人都与你这般励精图治。”


    “你是说吴师爷与邵丽娘之间有暧昧关系?”


    “正是。”


    “这也算是件好事,吴渭为人忠厚,不畏强权,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小四若认吴渭为父,他与母亲算是未来有了依靠。但,就算他俩现在有关系,我为何不能找他办公?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张栋,你真是一块木头。”然而,她就是喜欢这块木头,“你若与人谈情时,难道会希望被打断吗?”


    “这……”张栋想,自己与洪鸾独处时,似乎也不大希望被人打扰。这段时日,他忙于公事,回来也只关注洪鸾的事,便不晓得吴渭与邵丽发生了什么,这种八卦之事,还是洪鸾更了解。


    “这事我现在才知道,不如我们便过去看看。”


    洪鸾是躲避都来不及,张栋竟然要去看两个中年人谈情。当时的女子若丈夫去世已久,是可以再嫁的。吴渭是妻子去世已久,邵丽是丈夫去世已久,两人都是清清白白,再续不算什么。


    “等他们谈完,我再找吴师爷谈事,自然就不冲突。”


    洪鸾:“……”差点儿没晕倒。


    到了邵丽的房间门口,两人借着一棵大树做隐蔽,洪鸾看着对面坐在门前望着满天繁星的男女,有种比做贼更像做贼的感觉,反倒张栋一脸平静,似乎不当自己在偷听别人说情话。


    吴渭这个老学究,别看干正事积极主动正经,谋略很多,在遇到喜欢的人时,谋略一样很多,就是换了一副模样。


    吴渭对邵丽道:“丽娘,你的眼睛就像这天上的星星,璀璨无比,颗颗落到了我心上,在我心上,你是最美最亮的一颗星。”邵丽红脸。


    他问:“你累吗?”


    邵丽拘谨道:“实话说,是累的。”


    “当然累,你都在我心里蹦跶了一天,能不累吗?”


    ……


    洪鸾听得面红耳赤,张栋表面不为所动,淡定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