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处世(八)
作品:《红鸾星动(双重生)》 第96章处世(八)
洪鸾因脚未全好,几乎都是持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走路或者单脚跳,方才最近出门都与张栋一起,张栋不肯她一人出门。
中午,她准备去看望在办公的张栋,看见邵四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邵四道:“饿死了,去吃饭。”
衙差们聊起今日新到任的师爷。
王五道:“吴师爷刚上任就与大人一起配合默契,一个记录案情,一个审案,有时还可以给大人出出主意,以前只是听说他的名号,没想到还真有一手,大人真会看人。”
洪鸾问:“你们说的师爷是谁?”以前他审案,旁边记录案情和语录的都是她和邵四,今日张栋没叫她,还以为是邵四在帮忙。
邵四道:“是当地人称智慧星的吴渭,举人出身,大人昨日刚招来的师爷。”
几人向后院食堂走,却在厨房听见一阵邵丽的叫声。邵丽拿着一柄大铁勺,跑出来大喊:“贼人,竟然敢来厨房偷吃。”
四十几岁的男人垂头道歉:“没有的事,误会啊!刚才你出来舀水,我看见你,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邵丽有些脸红,喃喃道:“好看?”突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是二八年华的姑娘,又怒道:“我好看,你就可以站在我身后偷看我了?你究竟是谁,来我们衙门有啥居心啊?”
男人道:“又是误会,我刚走近,不承想你煮菜尤为认真,吓到了你,不是我的真心。”
洪鸾诧异:“算命先生?”
邵四跑到他娘身边,道:“娘,他是大人新招的师爷,不是盗贼,而且他是夸您好看。”
南平县盗贼有点多,邵丽听街坊邻居说有人走在街上都能被抢,还有好多人家里被偷东西,邵丽不认识吴渭,故而判定他是盗贼。
张栋姗姗来迟,听见厨房这边的响动,问:“发生什么了?”
洪鸾道:“已经没事了,邵丽娘以为新师爷是盗贼,来衙门偷东西的,一场误会而已。好了,大家都去食堂准备开饭吧!”
几人散去,吴渭仍旧盯着邵丽看,邵丽老脸一红。张栋对吴渭道:“吴师爷,你今日刚上任,便让你做了这么多,实在是辛苦了。”
“哪有,为大人办事,是应尽之责,哪敢言辛苦二字,就怕大人不肯用在下。大人还想知道什么本地的事,吾肯定知无不言。”
吴渭自此在理刑馆安顿下来,倒显得洪鸾有些多余了,记录案情出主意有吴渭,抓捕犯人有邵四和六个衙差,她脚受伤顶多在邵丽旁边打下手或者煎药,有的时候也会写一些文字。张栋走向洪鸾,问:“你脚好些了吗?”
洪鸾想起自己脚受伤的第一夜是张栋亲自给她来治脚伤和涂药,心底便是喜不自禁。
张栋知道她脚伤只要这段时间不乱动,按时记得敷药,过段时间就能好。
话音刚落,洪鸾便“哎呦哎呦”地“疼”出声来,“委屈”道:“刚才走多了路,脚又疼了,怎么办呢?”贴近旁边的张栋。
她的“需要你背”四字未说出口。
张栋将她打横抱起。
是他说的不让她逞强,她方才扮演几回“弱女子”。食堂门口,听见里面几人在讨论她的事情。
陈三问:“这洪姑娘与我们家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邵四道:“这洪小姐最喜欢我家大人,也只喜欢我家大人,从上京追到了这儿,注定未来会是我们大人的女人。”
话音刚落,张栋进门,冷声道:“小四,去盛饭。”
邵四“哎”了一声,自去盛饭。他将她放下,接过邵四手里的饭碗递给洪鸾,道:“阿鸾是我义妹,从今日起不得妄议她的事情,她想待在这里就待,不想待了也可以离开,不是谁的人,她有自己的自由,也有她的权利,她说的话就是本官的话。”
几人连连点头。
洪鸾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是喜是悲。
时间荏苒,很快到了正月里,过年时节。挨家挨户,只要是还过得去的家都要杀鸡宰羊,洪鸾他们也一样。洪鸾和邵丽一起去市集买了几只鸡鸭准备当做年夜饭。
大年夜的前一天,天下大雪,马涛拎了几条鲫鱼,一只熟鹅特意来拜访他们。邵丽接过马涛的赠礼自去做菜,马涛、吴渭和张栋三人围着房间的圆桌坐着。
马涛道:“自大人离开后,我就开始改过自新,带领全帮上下将田赋给交齐了。但不是我不给大人面子,若明年官府还收这么重的田赋,我交不交便另说了。”
朝廷收的税,有田税(田赋)、人头税和徭役(苦力税,劳力),按理说最多十成里收一成。田税和人头税是实物,种苹果的交苹果,种棉花的交棉花……这三种税都是地方官说了算,他若说你的劳力没完成就得继续干,说你的苹果不够好就需要再拿好的苹果来,以此类推。若遇上不安好心的地方官,真是玩死你没话说。
收税时,每年的黄册(官方户口名册)都是人数不对的,以至于有钱的乡绅逃税,最后强征平民的税,贫苦百姓的日子越发难过。
“我自想当良民,但是大人,如今不管是本地的知县、知府还是巡抚……但凡当官的有你这样照顾我们的,我们何苦落草为寇。”
张栋明白现在的朝堂在税收方面也有很大的问题。
洪鸾撑着棍子给他们上了两壶热酒,和邵四一起放了几叠菜与他们吃。
张栋不动声色地听着马涛抱怨他们平民日子的不好过。
放完菜,洪鸾退了出去,知道他们要谈事情。马涛看着洪鸾离开,道:“这姑娘懂事。大人,你年岁正好,难道不准备成家吗?你看,这姑娘多好啊!”吃一口花生喝口酒。
吴渭开口:“是啊,大人难道是还有什么顾虑吗?正好大过年的,喜庆日子,不如将人生大事也办了。”
本来在谈民生,没料到这两人会调侃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阿鸾她是很好,就是我配不上她。”
吴渭大笑,马涛狂笑。
吴渭道:“大人,你是十四岁就考中了探花郎,是少年神童,而我四十四岁都没考中进士,您怕是太低看自己了。姑娘是好,但您如何配不上。”
“你们只知我的这一双眼睛失明,却不知我的身体异常。三年后上京的人要考核地方官,若有疾怕是政绩再好也不顶用。”
吴渭叹了口气。
洪鸾捧着托盘站在门外偷听,看着面前的一地风雪,心想,原来他还有这般担忧。
两人随即不再讨论他的亲事问题,自己本就是孤家寡人,没好意思再谈。吴渭娶过妻,不过妻子早亡未曾续弦。马涛在刀口上舔血,不知道何时就会朝不保夕,若日子过不下去成了真正的强盗,便是官府的头号犯人,何苦害了清白的好姑娘。
马涛道:“吴学究,我记得你以前是得罪了捕头闻先,这闻先的父亲不就是当街的恶霸,儿子竟然能够做捕头,真是想不明白。”
张栋想起之前与知府喝酒,知府方恒千万叮嘱他一定要招个身家清白的捕头和师爷,原来曾经他上头指派的捕头就是恶霸出身。官员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看得多了。
吴渭道:“只听说过官官相护,以前不知还有官霸相护,如今见了,大人您这种官匪合作的真是不算什么了。”
马涛并不曾杀人放火,不过是如今官府太黑,不得已上山搭寨,保护的是一干穷苦被官霸欺负的平民。
张栋道:“这么说这闻先倒是可恶至极的人?”他到任才两月,并不算太了解。
“这延平府一半的打架斗殴都是他引发的,还有夜晚宵禁,就敢夜里带刀砍人,若有个杀人案,或许就是他的人干的。夜里带刀,这个风气啊就是他带头的。”
每个地方都有夜里巡逻的官兵,但是有人带刀都不管,那么这个地方的治安就会非常坏,打架斗殴不停,案件也就频发。
他倒是想啊,理刑馆怎么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案件,原来不处理好这个治安问题,怕是理刑馆的牢房又要关满人了。
要真正处理这桩事,就需要将带头的人先处理了,他准备日后去会一会这个前捕头闻先。
马涛劝他喝酒,张栋摇头:“家里有人管得紧,不让喝。”
马涛笑道:“怕是刚才离开的小娘子吧!”
张栋不得已拿洪鸾的名义出来挡酒。
酒过五巡,马涛虽然喝醉了酒,但不准备在理刑馆过夜,以免他这个土匪的身份影响了张栋,毕竟官匪不两立。
张栋命邵四护送马涛,吩咐他可以在马头山上过夜。风雪夜,路不好走,且喝醉的人一旦瘫倒爬都爬不起来。
吴渭也喝醉了,留宿理刑馆后面宿舍。张栋麻烦丽娘代为照顾。
大年夜。
一群人吃完饭,聊天的聊天,看烟花的看烟花,由于手头紧张,今年洪鸾没有买烟花,以脚伤为由,留张栋在自己房里,央求他给自己治疗脚伤和手伤。
两人坐在椅子上,洪鸾只点了一根蜡烛,室内显得昏暗。洪鸾提议来玩手影游戏,喜欢什么就用手做出那种东西的形状。
洪鸾先做了一只兔子,张栋做了一只老鹰,老鹰爱吃兔子,她赶紧换成一只老虎,说:“我是老虎,是山中大王,你快点叫我大王。”
张栋道:“我是天空中翱翔的鹰,许多野兽都怕我,我可不怕你,我是天空中的大王……”
两人一边扮演影子呈现的动作一边创编故事,玩得很开心。
玩了游戏,洪鸾问:“张栋,做官你快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