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告别(一)
作品:《红鸾星动(双重生)》 第82章告别(一)
张栋摸索到她手中的书,知道她又想做什么,发现她手指轻颤,不禁抚上她的脸,她的脸尚且湿润,抚摸上她的眼睛,刚一触碰,洪鸾往后躲,唯恐被他察觉自己哭了。
而她轻轻的啜泣声早已经出卖了她。
今日沈沐知不在兵部,她哭了,看来他们俩一起结伴去看过杨旭文了,想必杨旭文情况很糟糕。
知道她隐瞒是为了自己好,他根本不忍苛责她,刚想劝说她回去,却突然发现肺腑一阵疼痛,疼痛一阵疼过一阵,好像胸腔有什么拥堵却无法冲破。
“呃……”
“张栋,你怎么了?”洪鸾发现他突然紧咬嘴唇,似乎要痛晕过去。
邵四听见动静,跑进来道:“洪小姐,杨相公的事情,少爷已经全部知晓了。”
“快去太医院请吴浣过来。”洪鸾想自己真是粗心,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邵四的古怪,原来他之前在房内看她的眼神就在暗示她,张栋知道了,他因为心绪不宁方才身子疼痛。但这一次似乎比之前更加严重。
张栋呈半昏迷状态,即身子疼到想真正昏迷都做不到,但又疼得无法醒来。
吴浣过了不久便赶到了,是跑过来的,邵四等不及差点儿要抱她飞奔过来。
她把过张栋的脉搏便道:“他是不是压抑了一日的痛苦?如今一口瘀血堵在胸腔方才如此,得把这口瘀血逼出来。阿鸾,你帮我。”
洪鸾帮忙解开衣物,看见吴浣将细长的银针交给她。吴浣道:“你来。犹豫什么,你想病人疼死过去吗?”
张栋的额头全是冷汗,因为胸腔忍了一天的瘀血无处排放,已经疼得意识不清。
在吴浣的指导下,洪鸾将银针插入他的胸口,在插第十针时,那口瘀血总算被逼了出来,疼痛才真正过去。
吴浣舒了口气,道:“以后不可以再忍着了,特别是要吐血的时候,你再憋回去,那血也已经变成了无用的废血,到时你再想吐出来就难了。”
洪鸾发现他吐出来的那口血是暗黑色的,只有那种废弃的死血才是这种颜色。
张栋意识渐渐清醒。
“除了痛苦和血不可忍着,切忌自身欲望也不能忍。”吴浣看着两人道,“你们俩要不就原地成婚算了。”
“好啊!”“绝对不可以。”洪鸾和张栋几乎同声。
吴浣对着张栋道:“唉,我刚说什么了,绝不可忍。不遵医嘱可是有苦头吃的哦。”再对洪鸾道,“阿鸾,你家相公这样了,以后免不了要叫我,跑多了我嫌累,不如我传授你医术,你以后可以替他治病,就这样。我先回去了,明日你来太医院找我。”
吴浣收好银针离开,张栋捂着胸口,问:“你今日和沈沐知去过诏狱了?”
“嗯。”知道他已经知道不再隐瞒。
“以后有事不可再隐瞒。”
“嗯。”不管自己做什么,最终他还是会发现,她想。
深夜,诏狱。
“哐当”一声,一只喝水的空碗摔在地上,暗黑的牢房里,杨旭文手持一块陶瓷碎片,对不远处的锦衣卫道:“麻烦你过来一下。”
陆放之前交代过要尽量待牢里的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好一点,很多锦衣卫都被杨旭文的高风亮节所打动。命令他们对杨旭文行刑的是严肃,而非他们真心想这么做。
锦衣卫小哥持手中的灯到杨旭文面前。
杨旭文就着这微弱的光芒对着腿上的腐肉就割了下去,没有专用的工具,没有任何药物,没有任何纱布,他就这样对着自己的伤腿动手了。
拿灯的小哥虽然也曾对犯人行刑,但这样一幕却是从来不曾见过,心里害怕,手指不禁颤抖,微弱的灯光开始摇摇晃晃。
杨旭文道:“别抖,再将灯拿近一些。”
小哥道:“你疯了?”
“我没疯。我要活,活下去。”杨旭文一点点地将腐肉刮掉。若腐肉不刮掉,受到感染,他才叫做不用活了。他好歹从兵部出来,简单的治伤还是会的。
小哥已经完全看不下去,直接将手中的灯挂在了牢门上,然后跑开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能这么对自己下狠手的人。
刮完腐肉,杨旭文丢掉瓷片,又累又痛,无力地躺在石头床边,看着牢房内并不明亮的月光。朗朗乾坤之下,难道就只有他一人保持着清正的心吗?
他相信不会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勇于站出来,后面才会有人前赴后继。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这是南宋状元文天祥的诗句。用在这里一样可行。作为大明子民,他流血不流泪,头可断血可流,却不可以忘记忠义。
次日,张栋进宫面圣。
趁寝宫没外人,张栋恳求:“望圣上饶恕杨旭文。”
朱献很恼怒:“张卿,你竟然也是来求朕放过杨旭文。他是朕命人关进去的,不受到一些教训,朕不可能放过他。严首辅矜矜业业为了本朝奉献了一生,杨旭文倒好,弹劾了人家大半个月。还有上次你说的事情,也不要再说了,人家严首辅劳苦功高,这事就这样吧!”
有口无心地说着,朱献对着宫城的地图看着,正愁思着今日在哪个殿举办晚宴,似乎每个殿都办过,他有些烦躁,还想着从哪里再搜刮一些珠宝来,之前严肃命人送来的珠宝和美人都很称他的心。
严氏父子虽然给皇帝送了珠宝,看似下了血本,但他们可以继续向下属官员捞钱,下属官员则从更低级的如百姓中搜刮钱财,这便是恶性循环。
张栋再道:“求皇上放过杨旭文,至少杨旭文没有其他过错,他为官清廉,一心为民,从未想过自己……”
针对严首辅就是杨旭文最大的错。
朱献打断了张栋,道:“张栋,你现在怎么也这么死心眼。朕让你管教育的事情。你就去和徐升办好教育之事,你看人家徐升也不曾过来劝朕,好好再跟徐升学。好了,还有,杨旭文之事,也不是毫无转机,只要他在牢里反省好了,不再跟严首辅对着干,朕自然也会放过他。日后,不要再让朕听你说杨旭文的事情!”
张栋仍旧跪在地面,心里明白劝说杨旭文估计比劝说皇帝更加困难。
朱献气消了一些,想到张栋是年轻气盛,道:“张栋,既然你替杨旭文求情,朕给你个机会去诏狱看他,把握住这次机会说服他。否则,他死定了。”
身旁的太监上前道:“皇上,谢贵妃等不及了,还有柳贵人、董才人……”
美人等不及了,他又何尝不是,说:“张栋,你回去吧!”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原本朱献身为王爷时,身边只有几个妃子,现在当了皇帝,身边是一群美人,这些美人都是严世宗派人送的。
严氏父子特别会拿捏朱献的兴趣,对嘉靖皇帝这样,现在仍旧这样。
张栋还跪在地上,刚才说话的太监道:“张司业,皇上都走了,你再这么跪着也无济于事啊!”
张栋很明白,自己这次替杨旭文求情意味着什么,严肃父子会将所有替杨旭文求情的人视作眼中钉。
他好不容易除掉郑畅,获得严世宗的信任怕是白做了,或许还会引得两人怀疑他除掉郑畅的动机。但他已经顾不得了。迟早都要决裂,不如趁早,还有自己与洪鸾。
他不能再让洪鸾跟着他了。
当天下午,东宫。
张栋给太子教完今日的功课,留下一本《资治通鉴》,这是今日的作业,正准备收拾书箧离开。
太子朱熠突然问:“先生,本宫想知道现在阿鸾过得可好,她现在在做什么?”
张栋之前就知道朱熠或许喜欢洪鸾,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洪鸾,道:“她现在很好,正在太医院跟着医女学习医术。”
“学习医术好啊!”虽然他知道洪鸾去学习医术很大可能是为了张栋,但知道洪鸾现在过得好,他就满足了。他知道洪鸾的父亲现在不在京城,洪鸾一个人在京城怕是会孤苦无依!但是他想多了,离开他,洪鸾照样能够过得很好,她有哥哥和母亲,有张栋,不需要他。
他又问:“这段时间,她可曾提起过我?”他是真的很想她,皇宫中没有一个像她那样有趣的灵魂会让他惦记。
张栋想起,洪鸾曾在张家小院说:“太子朱熠看起来不像一个好人,每天都锁着我,但是他现在肯放过我,看来他是一个好人啊!”
张栋回答:“她说殿下是一个好人!”
“好人?她肯定是想着我放过她,原谅她,她才这么说。”朱熠苦笑。
“若无事,臣先告辞了。”张栋行揖告退。朱熠道:“先生,以前是本宫错怪了你。本宫向你道歉。还有,请你回去告诉阿鸾,她说的话,本宫会好好考虑的。”
张栋中午在皇帝寝宫向皇帝替杨旭文求情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原来张栋与杨旭文是朋友,与杨旭文是朋友,就是与他朱熠是朋友。
洪鸾的话,曾经洪鸾说过当个两面派皇上未尝不可。如今他父亲听信严氏父子,他这个太子也做不了什么,若不想废,估计也要妥协,但是妥协是一时的,并非一辈子。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求父皇放过杨旭文,但是他现在没有这个权力。
与此同时,太医院。
洪鸾正跟着吴浣学习医术,太医院的氛围就不像皇宫里这么压抑,是轻松的。
御医们突然看见来了一个小姑娘,纷纷过来跟她打招呼。虽然洪鸾穿着红衣男装,但是他们都知道她是个女子,就像吴浣一样爱女扮男装。
她们俩是一见如故,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是关系却亲密,好到像是一个人。
吴浣带她认识各种药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