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作品:《我竟成了救世主》 天鸿楼的大门未关,里面熄了近一半的灯,光亮有些微弱。小二躲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对面的馄饨摊上,果然变成了一对夫妻在忙碌。
在这个阵法里,每个人每天都在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这里于他们而言,不是幻境,而是他们所生活的世界。
楚妍回到客房,并未上床歇息,而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蒲团,盘腿坐于其上,开始修炼起来。
阵外的楚泽清看着桌面上的银两,嘴唇紧抿,仔细看去,捏杯子的手都爆出了几根青筋。
海螺那边传来笑声:“楚小施主这是把‘镜中花’当成聚灵阵来用了。”
“你终于想起,你也有块水镜了吗?”楚泽清讽刺道。
海螺那边的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温和地说着:“楚小施主当真就是玩了一下午?”
“没有。”楚泽清捏着茶杯运了两口气,这才说道,“她整整一下午,一直将自己的灵力笼罩在整个阵法中。”
“她想知道阵法里的人,每天是否有变化。”
“嗯。”
“贫僧不太理解,楚小施主当务之急不应该是破阵吗?怎么还研究起阵法了?”
“她既是要破阵,也是要学阵。既然都已经在阵中了,何不趁此机会,把这个阵弄清楚一些。”
“哈哈哈,依贫僧所见,楚小施主还想趁此机会,多修炼些时日。”
“……”
良久的沉默后,海螺另一头传来声音:“楚施主?你还在吗?”
“我看她是忘了时间,我提醒她一下。”
“……”这次轮到另一头沉默。
楚泽清双指一动,一张字条便出现在了楚妍客房的茶桌上。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声响,楚妍仍是安静地在蒲团上打坐修炼。
海螺另一边的大师笑着摇摇头,刀子嘴豆腐心,还以为他真的会搞出什么动静来。
他略带好奇地看着水镜中的少女,不知她到底找没找到这个阵法的阵眼,是否真的如楚泽清所说,三天就能破阵。要知道,她已经在阵中待了两天半了。
银月西沉,旭日东升,窗外人声渐起,而楚妍却不似以往,仍在打坐修炼。直至日上三竿,才气归丹田,缓缓睁开了眼睛。
楚妍睁眼的一刻,便发现桌子上的纸条,拿起一看,上书六字:‘已过两日有余。’
“嘶!时间流逝居然跟阵外一样!”收了纸条,楚妍算了算时间。
渊虹峰都是选在十五之日开启,她入阵那日,距离当月十五还有六日不到,如今在阵中已经过了两日,留给她学习阵法的时间只有四日不到了。
以她对自己师父的了解,学习这个阵法,肯定不是学会就可以交差了事的,势必会有考核。
时间紧迫,她得马上破阵了。
她收好了蒲团,转身出门,去了二楼。
二楼的人又多了些,显然论道大会临近,前来的修仙之人更多了。
楚妍甚至在人群中看见了几个玄穹派的人。
她的到来也引起了二楼众人的注意,人群中传出些议论:
“怎么一个刚练气七层的小娃也来了?”
“应该是跟着派中长辈一同来的吧。”
“根骨不错,是个好苗子。”
楚妍没有理会那些议论之声,径直走到了临窗的一个座位,开口道:“这位道友,不知可否拼个座?”
那人头戴幕笠,坐在人群之后,一直看着窗外。直至走近,才看到那人身上所穿的袈裟,楚妍躬身行礼道:“原是晚辈称呼错了,还望大师见谅。”
“阿弥陀佛。”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贫僧本就坐在人群之后,又头戴幕笠,非小施主之过,小施主不用放在心上。请坐。”
楚妍莞尔一笑,撩起衣摆,在对面坐下,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了空。小施主如何称呼?”
“晚辈楚妍,‘百花争妍’的妍。”
“楚小施主这个名字,想必出生时,定是百花开放,生机盎然之时。”
“出生之时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我师父捡到我的时候,刚好是大战过后,人间一片狼藉,百废待兴。名字,便是那时师父给我取的。”
“阿弥陀佛。想必尊师定是希望小施主日后健康顺遂,充满生机。”
楚妍微微一笑,并未答话,而是看向窗外说道:“大师,您看这恭城,多美。”
“确实。民风淳朴,邻里和睦,安居乐业。”了空也望向窗外,嘴角含笑地说道。
“大师去过恭城吗?”
“阿弥陀佛。小施主为何这么问?贫僧现下不就在恭城?”
“但这不是真正的恭城啊…”楚妍眼睫低垂,望着街对面的包子摊,今天依旧是阿婆带着两个孙儿出摊。
“如何不是真的?贫僧不太理解小施主的意思。”
楚妍收回目光,看向了空,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有些梦,该醒了。”
了空面有不解,似是真的不知道楚妍所说为何意,但是楚妍并未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我师父跟我说,这‘镜中花’是个阵法。但是这里给我感觉,却不像个阵法。这里的人每日都有自己的生活步调,有自己的想法,会跟不同的人闲话家常。与其说这是个阵法,不如说,这是个芥子世界。”
了空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呆滞,喃喃道:“芥子世界……”
楚妍手轻轻一挥,桌面上原本的茶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古朴的茶具。
她手腕一转,执起茶壶,竟是开始烹茶。
“我请大师喝杯茶吧。我烹茶的手艺是我师父教的,但他总说我烹得不好,今天就辛苦大师来评评理。”
楚妍双手灵活地在不同茶具间流转,落茶、冲茶、刮沫、洗茶,动作一气呵成,如同一件艺术品,让人不忍心移开目光。
不过片刻,一杯清茶就奉到了了空面前:“大师,请。”
望着面前的清茶,茶汤清浅,映出了了空清秀的面容。
了空就那么望着茶汤中的自己,望了不知道多久,楚妍也未出声催促。
周围的喧嚣渐渐淡去,明丽的颜色也开始褪去。
直到了空捧杯饮茶,窗外晴朗的日空已经变得昏沉,空中还飘着小雨。街道上到处都是残肢断骸,鲜血混合着雨水,宛如一条小河,顺着街道坡度蜿蜒而下。天鸿楼里也变得破败不堪,桌椅歪七倒八,四处都浸着献血。
楚妍仍旧没有出声,只是望着窗外,街对面的包子摊早就七零八落了。笼屉散落一地,上面还有碎肉,一个被血浸透的小荷包孤零零地躺在屋檐下边。楚妍记得那荷包,是阿婆那一双孙儿的。
了空的眼神清明了,只不过眼底沧桑更甚。轻轻放下了茶杯,了空轻声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是如何发觉的?”
“师父跟我说,幻境阵法,是根据入阵之人心中执念所化景象,主要是为了迷惑入阵之人。我虽是入阵之人,但是我从未去过恭城,这个阵法于我而言,就不存在迷惑之意。那么它所呈现出来的这番景象,就不是我这个入阵之人的心中所想,而是阵中其他人的心中执念。”
了空表情柔和,一点都没有因为景象被打破而气愤,温声问道:“这街道上这么多人,小施主如何就认定是我了?”
“因为你是佛门弟子。”楚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空,明明面相不过二十几岁,但是眼神却是苍老得可怕,“我刚入阵时,我师父说,这个景象是恭王起义前。恭王起义前,确实是有一场论道大会,广邀天下有能之人。但是这场论道大会,唯独佛门弟子不会前来。”
了空仍是浅笑着,就仿佛寺庙里供奉的佛像,不恼不怒:“是贫僧忘了。当时永宁帝多亲近佛教,是以这论道大会,佛门弟子自然不会前来。”
楚妍提壶颠腕,为了空将茶杯续满,又问了最初的问题:“大师来过恭城吗?”
“从未来过。”
“那大师将这恭城幻化的真好。”
“只是年轻时,贫僧偶然得到过一幅恭城画卷,上面画的内容,就是这条街道。”
“想必不是凡器。”
两人仿佛不是坐在满目疮痍的死城,而还是之前那繁华喧嚣的街道。
“大师收到画卷之后,可有四处逛逛?”
“逛过。”
“那如今收容了恭城百姓的残魂后,可有再出去看过?”
“……未曾。”了空轻声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不如大师与我出去看看吧。”
“小施主怎么知晓,如今这个样子,是收容了恭城百姓的残魂?”了空没有答应,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大概猜到的。”
“恭王起义,牵引出后来的人魔大战。仙史有记,此次大战,南、北两方受创最为严重。北方最为严重的地方为东北区域,其中招摇山庄险些被灭门。南方为西南方向的南疆,但是那里不属于中原境内,具体伤亡不甚清楚,不过似乎没让魔族讨到彩头。而城池就属恭城最为严重……但他们的行动太过自然,所以我才大胆猜想。”
“小施主对历史很清楚,也很聪慧。因着与永宁帝的契约,这恭城在人魔大战中,便是首当其冲的城池。城中百姓几乎被屠杀殆尽,怨气冲天。天降大雨数日,都冲不净城中的鲜血。大战结束后,佛门与岱岳宗的长老在城中做法半月有余,才将怨灵尽数超度。”
“大师何故未参与超度法会?”楚妍已然起身,显然并没有因话题的转变,而打消自己的念头。
“贫僧不才,彼时还未正式入佛门。”
了空低头望着面前的茶,耳边是楚妍走下楼梯的声音。
脚步踏在浸了血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一声,敲击在了空心头。
“那大师是因何故,将自己困在这个阵中呢?”楚妍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次是透过窗口。
“因……”了空转头望向街上的楚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因,贫僧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