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萧奕宸看着楚妍整理布料，不解的问道：“我之前便想问你，为何要特意裁回来一部分？让布庄做好了送来不好吗？另外，你让我问林大娘身世，你早就看出她出身不凡？”


    “嗯，她上午来时，行的万福礼很标准，不像是临时学的，肯定是有人教习。另外，这个布料嘛，我总要打发下时间啊……”楚妍将手中荷花白的布料叠好，然后又开始整理一边的绸缎，“这料子，做里衣到是很合适。萧大夫，很会挑啊~”


    萧奕宸无奈扶额，觉得这个话题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过不去了。


    “不逗你了。”楚妍轻笑着，将布料放进一旁的柜子，问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总不会一直陪我待在这院里？然后再去采药？这样在外人看来，会不会有些奇怪？”


    “这次的仙草，是烈地茱萸，长在附近的灵君山中，要七月中才会开花结果，时间是比较长。”


    “烈地茱萸？是那个，开花结果时，会引起地火的仙草？”


    “对。”萧奕宸点点头，道，“在这之前，我若也不出去，确实会有些奇怪……”


    “不如去医馆坐诊吧？”楚妍提议道，“正好是你擅长的，而且你又喜欢，何乐而不为呢？”


    “何以见得？”萧奕宸有些诧异的问道。


    “在西域的时候，就是你给麦提娜他们那个小村子的人看诊时，我觉得你很开心。”


    “你这说的，好像我平时都不高兴一样。”萧奕宸笑道。


    “不一样的！”楚妍反驳道，“怎么说呢？就是不一样的开心。反正时间也长，你不必同我一起拘在这个院子里，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挺好的。”


    “嗯，年后我去看看。”萧奕宸点起安神香，“这几个月，你我都要好好歇歇。虽然一路上走走停停，但到底每天都在奔波。我得先确定你身体没问题，才能出去坐诊。”


    楚妍躺下，盖好被子道：“这让我多不好意思，独占了医术这么好的萧大夫。”


    萧奕宸轻笑，但并未看楚妍，只是低声道：“无妨，日后会更长，何必在意这几天。”


    “嗯？什么？”


    “没什么，快睡吧。”


    日升月落，转眼间便过了两个多月，平城也开始飞雪。


    这两个多月，林知意被林大娘牢牢看着，真是半步都不许她踏进内院。而林知意看着几乎不出内院的萧奕宸，也渐渐冷了最开始的热切。


    年关将至，平城又降了一场大雪，城内外瞬间便换上了素衣银妆。


    楚妍早上醒来，听着外面‘簌簌’的声音，有些兴奋的跑下床，开了窗子朝外看去。


    窗子刚打开一条缝隙，便被萧奕宸带上，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一听便知也是刚醒。


    “做什么？穿着单衣，就要吹寒风？”


    “萧奕宸！外面下雪了！很大的雪！”楚妍有些高兴的说道，“我都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我们去院子里看看，好不好？”


    “先去穿好衣服，然后再去院子里。”


    “得令！”楚妍欢快的跑到屏风后，穿衣洗漱。


    屋门打开，寒风拂过避尘符，却未能让它移动分毫。


    小院里一片银装素裹，那架秋千，此刻也变成雪花的家园。


    楚妍从狐裘中伸出手，去接天上飘落的雪花，见萧奕宸没有阻止，便俯身去抓地上的积雪。


    “哎……”萧奕宸刚要阻止，却被楚妍扬了一把雪。


    那雪松松散散的，并未被攥实，打在脸上只有一丝冰凉之感。


    萧奕宸听着楚妍的笑声，自己也不由得笑起来，抓过楚妍的手，细心为她擦干净上边的残雪，说道：“接雪可以，抓雪不行。”


    院门被打开，林知意拿着扫把，看着两人的相处的样子。经过两个多月慢慢冷却下来的欲望，再次被点燃，不由得有些眼红，唾弃着上天的不公。


    “老爷，夫人，这院子里的雪，用不用扫一扫？”林大娘站在院门口问道。


    “林奶奶，不用了。”楚妍语音含笑的说道，“我们走游廊就好，别费力气扫了，怪累的。”


    “好。”林大娘往厨房走去，嘱咐道，“夫人快回去吧。这外边怪冷的，一会儿早饭就好了。”


    “好的，辛苦林奶奶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林大娘笑着回道。


    楚妍又伸手去接雪，被萧奕宸拉住手，塞回了狐裘中，带着人往屋中去，说道：“吃完饭在玩。”


    林知意看着从始至终，一眼都没有望向她的萧奕宸，眼含不甘的转身，继续扫着外院的积雪。


    过年时，林大娘带着林知意回了家，跟难得团聚的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过了个团圆年。


    “林奶奶，这是您们这个月的月钱。”萧奕宸将红纸包着的银两递给林大娘。


    林大娘接过纸包，惊讶道：“这怎么这么多？”


    “过年了，这是喜钱，您带着孙女回去，跟家里人过个好年。”萧奕宸笑道，“我们也没有别的东西可让你们带回去的，您就拿着这些银钱，买些家里需要的吧。”


    “谢谢老爷，谢谢夫人。”林大娘不停的道谢。


    除夕夜的鞭炮声响起，其中夹杂着幼童的欢呼，家家户户都是一片欢腾景象。


    楚妍听着窗外的炮竹声，回头对身后的萧奕宸轻声道：“萧奕宸，新岁如意。”


    “楚妍，新岁平安。”


    “我有给你准备年礼！”楚妍转身跑到柜子旁，打开拿出一套荷花白的衣衫，上面用浅色线绣着莲花仙鹤图样，精美异常。


    “怎么又费精力做这个？”萧奕宸眼含温情，柔声问道。


    “也没费多少精力。”楚妍将衣服拿起来，在萧奕宸身上比了比，“再说了，我做衣服也是很熟练了，不会累到的。”


    萧奕宸收下衣服，淡笑道：“你原来在玄穹，也是这么做衣服给你的师弟师妹们吗？”


    “给他们做什么？”楚妍不解道，“他们都穿门派服饰，要不就是门派发给他们。再说了，一个个基本都是内门弟子，不缺吃穿，我费这个心做什么？到是我师父，我没少给他做！而且我早前给他做了身暮云色的长衫，本是想让他穿着去相亲，结果他渡劫时故意穿了那身，直接毁了！”


    提到这个，楚妍还有些生气！当时自己还傻兮兮的心疼他，结果呢？渡完劫后，楚泽清跟没事人一样！就是为了不去茶会找的借口！


    萧奕宸在一旁听得轻笑不已，惹得楚妍不满，抬手就要捂他的嘴，不让他在笑。闹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外城郭的林家，也是一片欢欣。虽说这里住的基本都是穷苦人家，但是难得过年，大家脸上也都洋溢着欢笑。


    “你们不知道！那萧老爷真跟天上的神仙一般！我还从没见过那般好看的人！”林知意跟几个小姐妹说着她这几个月的见闻，尤其是萧奕宸。


    “知意，你看看你这一脸思春的样子！是不是惦记上那老爷了！”一人打趣道。


    “去去去！”林知意假做嫌弃的轰着那人，但是红透的双颊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我怎么听张婶说，那老爷已经娶妻了？”另一人说道，“知意，真的假的？”


    “对！我也听说了！还是个大美人呢！有多美啊？”


    “我也没见过全貌，她总带着面巾。”林知意说起这个，兴致缺缺的。


    其他几人见林知意的样子，不禁问道：“知意，你不会真起了那般心思吧？”


    “我娘跟我说，宁做贫家妻，不做富户妾。知意，你可不能起这种心思。”


    “对呀！更何况，听张婶说，那老爷可疼他夫人了！你快打消那念头吧！”


    “哼！男人基本都是喜新厌旧的！你看那李员外，传的他多疼爱自己的妻子？我过去做了几天短工，见了我不过两三面，就说要纳我！”林知意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有些自豪的说道。


    “你都在那家做了三个月的工了，也没听你说，跟那萧老爷有多少交集啊？”


    “那是因为，之前萧老爷都在内院待着！你们等年后！我就不信，他年后也不出院！等之后见面次数多了，还怕没机会吗！”林知意颇为自信的说道。


    旁边有人起哄道：“那到时候，你成功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啊！”


    一姑娘蹙着眉责备道：“胡说什么呢！知意，你听我一句，可千万不能起这种心思，也不要干傻事啊！”


    林知意不以为意，还教训起了那个女孩：“春喜，你跟我奶奶一样，太古板了！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只能做妾？那夫人身子可不太好呢！”


    几个小姑娘被林知意这番话吓得不敢言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林知意最先反应过来，察觉到几人的目光，解释道：“你们想哪里去了！我能干出杀人放火的事吗？我的意思是，万一那夫人熬不了多久呢？”


    春喜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女孩拦住了，说道：“那就希望，知意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我们得回去了！走吧！”


    林知意笑的欢喜，跟几人摆摆手，转身也往家去。


    春喜不解的看着小姐妹，问道：“你拦我做什么？”


    “你跟她废那些话做什么？她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整天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奶奶训斥了她多少回了？有用吗？你莫要管她了！”


    旁边人也过来劝道：“就是！春喜，你还是少跟她来往。你开春之后就要说亲了，别被她连累你名声！到时候，害的你在婆家不好过。”


    林家，林大娘把儿子儿媳叫来了身边，严肃道：“咱们家的债基本都还完了，我寻思着，开春之后，就给知意物色人家，让她尽快嫁人，收收心思。新东家心善，过年给了不少喜钱，也能凑出一份嫁妆。”


    “娘，我也正有此意……知意这孩子……”儿媳一脸难色，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慧娘，你别说了，我懂。”林大娘有些愧疚的说道，“是我没教好，怪我！”


    “娘！怎么能怪您呢？养不教，父之过！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教好孩子。”林父惭愧的说道，“咱家债还完了，我寻思着，让慧娘回家来照顾家里，我在外面做工就行了。也让您，安享一下晚年。”


    “我还没到走不动的时候！”林大娘眼眶有些湿润，安慰道，“再说了，新东家人不错，约定到明年三月，我们不好毁约！”


    “对，您说的是！”林父擦了擦眼睛，说道，“慧娘的身契到六月就满了，届时也能归家了。”


    “好，挺好的。”林大娘欣慰道，“文硕的功课也好，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