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您好了吗？”辰时末，张婶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好了好了！”林大娘从屋子里出来，打扮的干净整齐。


    林知意从另一件土屋中走了出来，虽然昨晚刚跟奶奶起了争执，但今早仍旧换上了素净的衣服。


    “行！那我们走吧！”张婶看了看林知意的打扮，也满意很多，心想这姑娘总算懂事了些。


    “张婶，这主人家，有没有什么偏好？比如，爱吃什么样的菜？”林大娘跟在张婶身后打听道。


    “林大娘，这我也不知道……”张婶有些为难的说道，“他们也是刚来这平城，我也不是很熟悉。不过他们出手大方的很！两人一看就是读过书的，有礼的很！”


    “租那么一个院子，能多有钱？还读过书？切！”林知意小声嘀咕道。


    林知意是声音不大，但无奈她们几人离得近，张婶听的一清二楚。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小丫头片子待会别看呆了就行！


    林大娘瞪了林知意一眼，又满含歉意的看向张婶。


    张婶摆摆手，示意无事，上前叩门道：“萧老爷，起了吗？”


    林知意的一脸不屑，在萧奕宸打开门之后，瞬间清空。甚至含羞带怯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萧奕宸。


    “张婶，都进来吧。”萧奕宸笑着将几人请入门内。


    楚妍裹着狐裘，站在二道垂花门旁，见人进来，微微福了福身，露出里面晴山蓝的衣裙，清丽淡雅。


    “夫人也出来了！这多不好意思！”张婶笑着回礼。


    身后的林大娘见状，也连忙回了个万福礼，动作标准，姿态从容，全不像张婶那般潦草。


    走在最后的林知意，根本没注意。直到听到张婶那句‘夫人’，才惊慌的抬起了头。入目便是楚妍那转盼流光的眼眸，即使遮着一半面容，都难掩对方的风姿。


    楚妍探究的看着林大娘，直到萧奕宸走到她身边，她才收回目光，仰头在萧奕宸耳边说了什么。


    萧奕宸低下头，听楚妍说完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幅画面，让林知意面色灰败，甚至脚步都有些不稳。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些希望，就被这般扑灭。


    “张婶，都进来说吧。”萧奕宸转身说道，随即和楚妍带着几人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被两人布置成了书房模样，正中一张圆桌，上面还放着茶具，壶中还有热气蒸腾而出，显然两人刚刚在此喝茶。左右两边分别放置了一扇屏风，阻隔了视线。


    楚妍进屋后，便一边解下狐裘，一边往右边的屏风后去，显然是不打算插手之后的事。


    萧奕宸招呼着张婶几人坐下，给每个人倒了杯茶后，又将先前摆在桌面上的空茶杯续满，拿起往屏风后走去。


    张婶几人打量着房子，心中觉得奇怪。这屋中也未见炭盆，怎么这么暖和。


    林知意小心打量着右边，透过屏风，隐隐约约印出两人的身影，还有一张书桌。直到看见人影分开，向外走来，这才匆忙收回了视线。


    张婶见人出来，起身道：“萧老爷，这就是我昨日跟您说的，林大娘还有她孙女。”


    林大娘也连忙带着孙女起身行礼，却听萧奕宸道：“几位不用拘礼，大家坐下谈吧。”


    见主人家坐下后，林大娘才入座，便听萧奕宸说道：“林大娘，我家的情况，张婶有跟您说过吧？”


    “说过说过，张婶都跟我们详细说了。”林大娘忙不迭的说道。


    “既如此，我就不在重复了。”萧奕宸温声说道，“我们夫妻二人是游历至此，内子身体不适，便想着在这里休息些时日，调养好再出发。我们二人不需要人贴身伺候，所以不用签身契，但是身家要清白。不知，林大娘你们，方不方便说一下家世。”


    “方便的，方便的。我们本是兴城人，后来家中落败了，那边的房产都变卖了，就来了平城。儿子和儿媳在大户人家做长工，小孙子在书院读书，我和孙女做些短工。我们户籍都是清清楚楚的，老爷可以查到的。”


    “原来是大户人家……”萧奕宸有些迟疑。


    林大娘听出了萧奕宸的犹豫，连忙道：“算不上大户人家，往上数三代确实是大户，但到了我丈夫这一辈，也就算个略微富裕的小户，家中事都要亲力亲为。只是家中老人认为礼不可废，所以都悉心教导着子女。家中的活计，我们都是会的，老爷放心。”


    萧奕宸听后，微微点头，心中的担忧打消了些，转头问道：“瑶瑶，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楚妍放下笔说道，“我们这里的活计，也就是买菜做饭什么的，就平常家常菜即可，若没问题，就她们吧。”


    “好。”萧奕宸看向张婶，客气道：“那就劳烦张婶做个见证人，我们雇佣林大娘和她孙女二人，每人每月一两银子，时间就到后年三月。若是二位需要住在院中，就在外院住下即可，若要回家，说一声便好。”


    “这有什么麻烦的！”张婶笑道，“您放心，我做过不少保，您这个条件是最好的！林大娘！若没什么问题，我这个保人就应下了！”


    “没问题，没问题！”


    “好，那就按照萧老爷说的。”张婶起身道，“至于其他要干的事，就由萧老爷还有夫人日后安排。”


    林大娘也拉着林知意起身道：“那我与孙女也回去收拾一下，晚些时候再过来。”


    楚妍也拿着狐裘从屏风后出来，萧奕宸顺手接过为她披好，说道：“正好我们也要出去买些东西，便一起出门吧。”


    林知意看着两人，眼中满是嫉妒，感叹命运不公，为何自己遇不到这样的人。而后又打量着楚妍的背影，眼睛骨碌碌转了转，似是起了什么心思。


    “奶奶，那家人出手可真阔绰！而且那老爷长得真英俊！就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林知意想起萧奕宸，便抿嘴而笑，两颊染上红霞。


    林大娘也是了解自己孙女的，听了这几句话，便知自家孙女又起了歪心思，当下冷起了脸，沉声道：“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别再干上次那种丢脸的事！我们林家虽然算不上书香门第，但好歹知道礼义廉耻，从没出过□□□□！你莫要败坏了家里的脸面！”


    林知意被说的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小声嘀咕道：“若他们没有那心思，我也没办法啊……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林大娘如何不知道林知意的心思，无奈叹道：“知意，你也看到那夫人的风姿了。且不说样貌，就是仪态内涵，你哪里能比得过人家？咱们做完这一年，债务就能还清了，还能有余钱，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了。奶奶跟你爹娘商量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之前因为家中债务，耽误了你最佳的出嫁年龄，还清债务后，就马上给你相看人家。”


    “奶奶！”林知意眼中满是惊慌，忙道，“我不想嫁给那些穷人家，每日要为几斗米、几块肉愁苦！我为何不能嫁到富贵人家去享福？哪怕是做妾！咱们林家原来多富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为何不能享受这种生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那也是祖上自己靠双手挣出来的！如今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只能过如此的生活！你想不劳而获，让天上掉钱给你吗！”林大娘气的就要扬手打，但好在及时止住了，开解道，“给富贵人家做妾，比那丫鬟还不如！人家做几年，便可赎了身离开，妾要一辈子在那里！还要看正室的脸色过活！等你姿色不在，活的连丫鬟都不如！你怎么就不懂呢！”


    “那萧老爷定是个宽厚之人，不会这样带我的！”林知意就如同鬼迷心窍一般，听不进劝。


    “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林大娘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片刻后，说道，“过去后，你就在外院待着，不要进内院！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林知意见奶奶气的不轻，也不敢在反驳，面上应下后，就安静的收拾东西。


    楚妍和萧奕宸出门后，便直奔西市而去，将所需要的柴米油盐等买齐后，两人转而往布庄去。


    “去布庄做什么？”楚妍不解的问道。


    “北方冬日要比南方冷的多，需要给你添些冬日的衣服，还有……咳……”萧奕宸没好意思再说下去，只是轻咳了两声。


    楚妍笑而不语，乖乖跟着萧奕宸往布庄去。


    “客官里面请！随意看看。”布庄的伙计热情的招待着。


    “店家，可有冬衣样式？”萧奕宸直接问道。


    “有的有的，您这边请。”


    两人回到小院时，正好送货的伙计也到了。楚妍接过萧奕宸手中的布料，先回了屋，留萧奕宸处理接下来的事。


    林大娘带着林知意回来时，送货的伙计刚领完赏钱，说着吉祥话告辞。


    萧奕宸看见了两人，笑道：“林大娘回来了。我与内子买了些木炭，如今快入冬了，你们也需要取暖。”


    “这可使不得！木炭金贵，如何能给我们用。”林大娘连忙拒绝。


    “无妨，本就是烧来取暖的，有何用不得？”萧奕宸带着两人往西厢房去，说道，“先进来吧。您二位先把东西放下，然后来西厢房就好，我去叫下瑶瑶。”


    楚妍披着狐裘出来时，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祖孙二人，温声问道：“怎么不进屋子里？外边多冷。”


    带着两人进了西厢房后，楚妍坐下道：“林大娘，坐吧。我们没有那么多规矩，您不用这样。”


    萧奕宸给坐下的两人分别倒了杯茶，温声说道：“我们这里事情不多，平时内院也不用你们打扫，只需要做一日三餐，还有一些衣物的浆洗即可。饭食我们也没有特别的要求，您平日做的家常菜，多做一些，分成两份给我们送一份即可。也不用做太多道菜，两三道即可。每个月我会给您五百文，用做菜肉的采买。”


    萧奕宸说完，看向一旁的楚妍，轻声问道：“你看，还有别的要嘱咐的吗？”


    “没有了，你说的挺全的。”楚妍顿了下，说道，“到是有一点，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事，尽量不要跟外人多言。”


    “您放心，这些我懂。”林大娘连忙道，“用不用给夫人每日煲个汤？”


    “那就劳烦您了。”萧奕宸说着，拿出半吊钱交个林大娘，“这是这个月的菜钱，就先交给您。”


    事情交代完，萧奕宸和楚妍便起身回正屋去，林大娘也带着林知意往外院去。林知意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萧奕宸的背影，眼中全是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