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叮当作响，周围是各种语言的叫卖声，人们有的头戴毡帽，有的披着长纱，穿着各有不同。


    高台之上的舞姬，身穿华丽舞服，正跳着胡旋舞。


    胡琴欢快悠扬，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引得不少人挺足观看。


    楚妍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的一切。不一会儿，又换到另一边去看，显然一双眼睛都已经不够用了。


    “萧奕宸！”楚妍打开车门，坐到萧奕宸身边，“这里跟中原好不一样，就是跟西羌，都不太一样。”


    “西羌也算西域的一部分，只不过它与中原接壤，受到中原影响较深，所以你还没觉得有什么。”萧奕宸解释道，“但是若羌不一样，它属于楼兰国，是西域重要的城池。”


    “所以即便他们与中原通商，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动摇他们的根本。”


    “是这样，孺子可教。”萧奕宸笑道，随后将车停了下来，“这是我们能补充水源的，最后一个城池了。之后我们要再往南，深入沙漠。”


    “我们要住在沙漠里？”楚妍扶着萧奕宸下车，活动了下腿脚。


    “会有小村子可以住，到时候我们住在那里。”萧奕宸从车中拿了水囊，“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买水。”


    楚妍一身湖水蓝衣裙站在街边，与来往的张扬色彩形成鲜明对比，不时引人侧目。


    楚妍并未在意那些目光，只是乖乖站在马车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事物。


    不一会儿，萧奕宸从店铺中出来，手中除了水囊，还多了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楚妍接过萧奕宸递过来的油纸包，好奇的问道。


    “胡饼，买了两个给你尝尝。”萧奕宸将水囊放到车上，又拿出一个较小的水囊递给楚妍，“这是奶茶，就着胡饼吃。”


    楚妍比了比手中油纸包的大小，说道：“这胡饼有点大！”


    萧奕宸笑道：“胡饼容易保存。通常牧民出去，为了便利，就会把胡饼做大些，有时一个胡饼，可以吃一到两天。快过来上车了，我看前边有卖水果的，也买一点。”


    “萧大夫，你若不做大夫，肯定也是个潇洒游人。”楚妍扶着萧奕宸，还未来得及上车，就听前方传来哭喊之声，不由得停下动作，张望道，“怎么了？”


    “先上车，我们过去看看。”萧奕宸将楚妍抱上车，牵起缰绳朝人群聚集处走去。


    他们被人群隔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绝望的哭声。


    萧奕宸小声跟围观的人打听后，回身到马车内翻找着什么。


    “里面怎么了？”楚妍自己跳下了马车，探头问道，“你还会说这边的胡语，真厉害。”


    “一个小孩儿被受惊的马踢了，好像昏迷了，我们进去看看。”


    “好。”楚妍牵着马车，跟着萧奕宸往人群里去。


    只听萧奕宸跟周围的人说了什么，旁人纷纷让开路，喊道：“多护土！多护土！”


    楚妍听不懂，但大概能猜出，他们说的是大夫的意思。


    跟着萧奕宸进到中心出才发现，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跪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孩子的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折叠着，头上还流着血。


    萧奕宸上前，轻声跟妇人说了两句，便见妇人慌乱的抓住他的衣袖，神情满是祈求。


    孩子被小心的放到地上，萧奕宸先检查了他头上的伤，然后又检查了腹部，最后才去看腿上的伤。


    “怎么样？”楚妍小声问道。


    “万幸内脏没有伤到，头上只是外伤，只有腿上是最重的伤了。”萧奕宸将小孩的裤子卷起，露出受伤的地方。


    断裂的骨头，已经刺破了皮肤，裸露出来。一旁的母亲，看到儿子这个样子，险些昏过去。


    萧奕宸刚想起身，就见楚妍递了个水囊到他面前：“给，你应该需要水吧？”


    “很及时。”萧奕宸接过水囊，轻声道。


    随后又转过头，表情认真的研究着伤口，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了。


    他摸了摸伤口周围，确定没有什么异物，微微松了口气。好在没有断成多段，不幸中的万幸。


    布条被紧紧系在男孩的大腿根，萧奕宸从药箱中翻出一粒药递给男孩母亲，低声说了什么。


    妇人小心的将药喂给孩子，然后爬到男孩头顶，按住他的头。她将脸贴近男孩，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话。


    萧奕宸从药箱中拿出一把小刀和一壶酒。


    酒壶被点燃，小刀置于火焰之上，他转头对楚妍说道：“你来按住他的上半身。”


    楚妍跪地压住男孩，见萧奕宸打开水囊，在伤口处冲洗了一下，然后拿起烧的有些红的小刀，从伤口处竖着划下。


    片刻后，鲜血慢慢涌出。


    一些碎骨片不断被萧奕宸挑出，裸露的断骨处，过尖的部分被削掉。


    这个过程中，昏睡的孩子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没有痛觉。


    直到萧奕宸按住断骨，将裸露在外的断骨，从被他割开的伤口处按回时，地上的孩子突然开始挣扎，并大声哭喊，险些从两人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萧奕宸轻声说道，但是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伤口。


    断骨归位，男孩也不再大力挣扎，只是随着萧奕宸确认接骨的动作，偶尔挣扎一两下。


    确认骨头接好后，萧奕宸按住伤口，对楚妍说道：“帮我拿水冲一下这个伤口吧。”


    “好。”楚妍放开小孩，拿起一旁的水囊，冲洗着刀口，“我帮你按着？”


    “嗯。”萧奕宸慢慢松开手，让楚妍按住，转身去药箱中拿了针线。


    双手被松开的小男孩抬起双臂，哭着找自己的母亲抱。妇人流着泪，亲吻着孩子的额头，却不敢轻易放开手。


    楚妍紧紧按住伤口，血水慢慢透过棉布染上她的双手。她转头看向萧奕宸，发现对方将针线浸在酒中，然后开始穿针引线。


    “这是……要缝起来？”楚妍不敢置信的问道。


    “嗯，这样可以加快愈合速度。”萧奕宸看到楚妍吃惊的样子，不禁笑道，“可以松开手了，你可以看下这孩子头上的伤，冲洗一下然后上药就好了。”


    “药的话……用这个。”萧奕宸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递给楚妍。


    “好。”楚妍接过药，还没来得及转身，人群中又传出一阵骚动。


    “提拉木！”


    一个魁梧的男子分开人群走了进来，看到萧奕宸后瞬间眉开眼笑道：“我就说谁这么大的本事，原来是萧兄弟。”


    萧奕宸看到来人，也笑着点头致意道：“提拉木大哥。”


    提拉木走上前，查看了下男孩的情况，说道：“还好，头上就是皮外伤，这位是？”


    萧奕宸注意到提拉木的目光，稍一迟疑，说道：“是我夫人。这是提拉木大哥。”


    楚妍反应过来，连忙道：“提拉木大哥。”


    “居然是弟妹？你何时成亲的？”提拉木接过楚妍手中的药，说道，“弟妹去休息吧，我来。”


    楚妍起身让开位置，听萧奕宸说道：“早些年了……内子身体不好，便没有声张。”


    “那怎么行？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等弟妹身子好了，你可要补给她。”提拉木嘴上埋怨着，手上的动作也是极为利落，将男孩额头上的伤清理包扎好，看到萧奕宸已经快缝合好，“我有带木板，这就拿给你。”


    萧奕宸点头应下，然后剪断长线，在伤口处上药包扎好，接过提拉木的木板。在男孩小腿的前后左右各固定了一片，又用宽布条绑好。


    提拉木跟妇人嘱咐之后的事，萧奕宸将刚刚用过的工具清洗收拾好，起身来到楚妍身边，用水囊里剩下的水为她净手。


    “那个小男孩的腿没事了？”楚妍洗去手上的血迹，接过水囊，帮起萧奕宸。


    “应该是没事了。后续就要卧床恢复了，只要不出意外，是能长好的。”萧奕宸拿过楚妍手中的帕子，也不在乎是楚妍用过的，擦着手上的水迹。


    “你在西域还有朋友？他汉话说的真好。”


    “你还记得凌真十八年的青玉大会吗？”


    “十八年……哦！你们那时候认识的？”楚妍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慕念宁说谷主带着弟子去了西域，要五年才能回来。


    “比那时候还早。”


    萧奕宸还未说完，提拉木便带着妇人走了过来，说道：“萧兄弟，他们想亲自跟你道谢。”


    妇人怀里抱着孩子，不停的鞠着躬，口中说着：“热合买提，热合买提。”


    萧奕宸扶起妇人，跟她说了两句。


    “她在跟你们道谢。”提拉木在一旁轻声说道，显然是知晓楚妍听不懂，给她翻译。


    楚妍一愣，反应过来，冲提拉木福了福身，轻声道谢。


    “你和萧兄弟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会成亲我还真没想到。”提拉木一脸好奇的问道。


    “额……二十多年前认识的……提拉木大哥为何这么说？”楚妍含糊道。


    “当初我在药谷求学，萧兄弟才一丁点大，后来回了西域，又向药谷求助，再见到他时，感觉他心里除了治病救人，就没有其他事。”提拉木想起往事，有些兴奋道，“不是我吹，当时他在西域那段日子，不少姑娘都心怡他。但他一点儿都不动心，整天就是治病、熬药。”


    楚妍点点头，肯定道：“可以理解。奕宸这人，相貌出众，脾性又好，医术高超，修为也高，定是很受欢迎的。”


    “弟妹，你不要误会！看我这嘴！”提拉木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他从没多看过那些姑娘一眼，他既然选定了你，定是真心喜欢你，会一心一意对你的，可不要因为我胡说八道，伤了你们二人的感情。”


    楚妍失笑，安慰道：“提拉木大哥，我没觉得如何。他这般人物，你若说他无人心悦，那才是谎话。”


    “你们在编排我什么？”萧奕宸安抚好了妇人，走过来问道。


    “在说你当年在西域的风流韵事。”楚妍笑道。


    “我哪有什么风流韵事，怕是提拉木大哥又打趣我呢。”萧奕宸失笑道。


    见楚妍当真并未放在心上，提拉木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难得你们来一趟，去我家吃顿饭吧！”


    萧奕宸为难道：“恐怕去不了了。这次出来，就是要为内子寻药，如今期限快到了，我们得马上赶路了。”


    提拉木也知晓事情轻重，当即不再过多挽留，牵起他们的马车道：“那你们抓紧赶路，我们下次再聚。前边还有个买水的铺子，我带你们过去，得把水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