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睡了吗


    夜已经深了，虽然不是很冷，但是披了一件衣裳靠在窗边的洛影根本睡不着。她歪着头，看着天上高悬的月亮，深深地叹了口气。夜色如深，这样见不到底的日子仿佛就是自己的写照，她还要在宫中呆多久呢，不知道的。


    如梦很是担心她，问她要不要再穿一件，她摇了摇头。


    “我今日才觉得宫中深似汪洋，刚入宫的时候我是不害怕的，可我现在却有些害怕了。”洛影对如梦说道。


    “您能明白这一点也不迟的，”如梦站在洛影的身边，“我们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的，但是您放心，有太子庇佑，一切都会好的。我能够遇到您，在宫中有所依仗，也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在别的宫中，哪天死了都不会知道是为什么也不一定。”


    “你说我尚且如此，他一个人在着宫中住了这么久，他是不是过得也很艰难？”洛影忽然想到了那个被打死的小黄门，如梦说的话是对的，她不敢想象陆云奕是如何成为了这样的人。也就是她想象不到陆云奕经历了什么，所以今日陆云奕能云淡风轻地面对着那只死了的猫也有了解释。


    洛影还在胡思乱想，这时候就听见有人敲门。如梦先警觉了过来，快步走上去问了一句是谁。门外的人手还没放下去，压低了嗓子说：“是我。”


    如梦听出来了这是陆云奕的声音，她惊喜着对洛影道：“太子妃，是太子，要不要开门。”


    他来干什么。洛影走上前来，隔着门问：“夜深了，太子有何贵干？”


    “你睡了吗？”门外的人显然不满意这样的问话，他的语气里都带着冷意，“太子和太子妃本该在一间屋里睡着，我在外屋睡了这么久，你也不说什么？”


    洛影觉得没劲，这个借口有些瞎，她打开了门，看到了靠在门边还皱着眉头的陆云奕。如梦是这个时候偷摸着溜走的，很会看眼色。


    陆云奕一步就迈进来，这时候的他神色淡去，眉头也不皱了，他看着洛影后退的一步，说道：“还好吗，今天吓到你了。”


    “不怎么好，我胆子小，太子以后还是别这样吓我。”洛影看着陆云奕关了门，也自然不和他客气，自己去给陆云奕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这就吓到了，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那些被受责罚的人是如何情形。但我想着你应该已经醒悟过来了，便没带你去。”陆云奕见洛影没什么担忧的神色，这才放开了胆子，说了一句。


    “那我还要多谢太子没带我去那种地方，若是我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洛影坐在了陆云奕的一边，兴致不高地说道。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有许多，陆云奕说的是对了，若是他们仍然分室而居，若是让别人知道，动了些怀心思该是如何呢？但这样的事情洛影不好自己提的，她也就只能等着陆云奕先提出来。


    “今日我来，也不是为别的，我只是怕自己的狠心吓到你。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我想先让你明白日后要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也是为了日后作准备。”陆云奕思索了几番，他还是说了出来，他从前是不解释这些的，他觉得这些话说了是麻烦的，他不屑于解释。可是他看到洛影这张脸，却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是不行的。


    “我知道的，但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吗？”洛影察觉出了陆云奕这话里的小心翼翼，这不是陆云奕该有的姿态，她反而有些不适应。她习惯了那个在她面前冷着脸说自己会处理好这些麻烦的陆云奕，但是这样的陆云奕更生动了些。


    “在宫中活下去，很难。”陆云奕听到这样的问话笑了笑，没人这样问过他，他甚至觉得这才是寻常人的生活，他说，“如果我不争，我就会死，那么不让自己死，不让自己受欺负的法子，只有一个。”


    “当上太子。”洛影补了一句，“所以你才一心只想要当上太子，所以才会对我说要我好好当太子妃，不给你添麻烦。”


    “是这样的，你也看到了，我即使成为了太子，仍然有危机四伏，而我做的只有更勤勉地坐牢自己的位子。”陆云奕才说完，他就听到洛影的笑声。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不解地看着洛影，“你是觉得我的想法很荒唐？”


    “不是，你只是为了成为太子活着，所以你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洛影在这一瞬会觉得陆云奕其实也没那么吓人，甚至还有些可怜。她带着怜悯的目光打量着陆云奕，连洛影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被问住了，陆云奕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喜欢太子之位。”


    这是洛影第一次觉得陆云奕身上的可悲，她原本以为自己被迫入宫，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已经够惨了，没想到那样风光的陆云奕也同样有着自己被迫过着的人生。她垂眸，兀自开口：“我原本在家中不进宫，是可以过我自己想要的日子的。虽然日子过得不好。我娘死了之后，我爹又续弦了一位进来，但是我仍然能够想起，我娘还在的时候和我爹相敬如宾，过得很是幸福。”


    “如果你不入宫的话，也可以找个心爱的人，过着这样的日子吧，你喜欢这样的日子？”陆云奕静静地听着，听着洛影的喜好。


    “是，所以我说你看起来过得风光，高高在上的尊贵地位，可是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喜欢什么，那些日子都是几年如一日地活着，这也是一种虚度。”洛影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冒犯了，她收回了话口，“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没事，你说得很对。”陆云奕不记得那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了，他如行走在黑夜，如临深渊，他闭上眼睛仿佛就看到周围伸过来无数双手，抓住他，要将他推入深渊。他用了很多年，终于走到了这样的位子，这时候他遇到了洛影。


    洛影对他说，你过得也不好。


    这一句话直接打碎了陆云奕的心，将他的心口撕开一个口子，让他这么些年来坚持的东西摇晃起来。


    “我让如梦给你拿床被子吧，”洛影看了看地上尚有空闲，她抬起头对着陆云奕笑了笑，“就是不知道太子肯不肯屈尊，睡在地上。”


    陆云奕觉得洛影眼中的狡黠实在可恶，明明她话里的意思就是要他睡在地上。他并不会认输的，他站起身，弯下腰直接对着洛影的脸贴过去。


    洛影没想到陆云奕会这样的行径，她脸都红了，向后撤了好些，但是陆云奕依旧不依不饶。再往后退去就要摔倒了，洛影在就要摔下凳子的那一瞬就被陆云奕捞起来。


    陆云奕揽着洛影的腰，将人带着推到了房梁柱边。他一只手撑着柱子，一只手仍然还抱着洛影，他恶劣地擦着洛影的脸颊，在她耳边笑：“我说过的，我不做和尚。你我既是夫妻，为何我要睡地上？”


    “那我睡地上？”洛影被陆云奕弄得痒痒的，她都能闻到陆云奕身上淡淡的味道了，她动也不敢动，也不敢看着陆云奕。若是陆云奕真的要做什么，她也不能够抵抗，她甚至开始思索用什么法子拒绝陆云奕。


    她还不那么快想要和陆云奕有那样亲密的靠近，她和陆云奕才认识多久，她虽然觉得自己和陆云奕都是天涯沦落人，都不容易，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牺牲自己，把自己交给陆云奕。


    陆云奕看出了洛影的犹豫，若是寻常，他定然就会放弃，由着洛影来。他不喜欢做那个强迫之人，于是他松开了洛影，他在看到洛影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勾了勾唇说道：“那你就睡地上吧。”


    这是人话吗，洛影不敢相信地看着陆云奕，她自己睡地上，这是什么道理。陆云奕这个大男人还要睡床上的吗，那还不如分室而居呢。


    狗屁陆云奕一点都没有男子风度，洛影撇了撇嘴，但也叫如梦进来打好了地铺。直到入睡前，陆云奕都没有想要跟他换的念头，靠不住的，洛影背对着陆云奕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她要在梦中骂陆云奕，她要将陆云奕骂个痛快。


    陆云奕没有睡意，今晚他算是和洛影交了心，这时候他坐起来，看着已经睡着了的洛影。睡着了的洛影很是安静，腿脚都蜷缩起来像是在找一个依靠，就是背对着自己。他轻轻站起身来，弯着腰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就这样的动作并未惊动洛影，在陆云奕怀里睡着的洛影甚至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窝了进去。


    轻轻将人放到了床里，还给洛影掖好了被子，他也歪着躺下来，稍微有了困意。


    次日醒来洛影看到自己睡在床上，一下子惊坐了起来，她转过头，床边已经没了陆云奕的身影。恰好这时如梦端着盆走了进来，看见洛影醒了，急忙把盆给了身边的小丫头，自己走过来：“太子妃您醒啦，太子去御书房听训去了，让我们别叫您，让您多睡会儿。”


    “他昨晚睡哪里的？”洛影心怀一丝侥幸。


    如梦直接打碎了她的希冀，如梦说太子今早醒来，是在您身边起来的，昨夜你们在一张床上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