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花草间
作品:《快雪时晴》 夏季已到,去岁的珍珠梅竟已经爬满了窗户,长出了一串串的珍珠,在紫薇花还未开的季节便拥有了一院子的鲜花,苑希觉得很喜欢。
夏季的植被总是长得很好,筛月阁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空荡荡的,苑希的暖阁都快被堆满了,这小院子看起来更加显得凌乱。
一大早起萃帛正和芸娘就带着几个婆子整理院落,将许多杂草清除,苑希因为卿心荟的离开只觉得烦闷。
六月的日头本来就大,虽然才早晨,但热气已经上来,她看着满窗的珍珠梅就想起卿心荟离开那日的事情,她不耐烦地说了几句:“你们能不能不要弄了。”
说着就见萃帛抓起几棵小草丢在了一旁,她连忙走出去指着地上说:“这几株申时花怎么就不要了?”
还在用小锄头挖那申时花的萃帛擦了一把汗,“这草长得到处都是,年年如此,尽早拔去,免得明年长到屋檐下去了。”
苑希指着地上成片的绵长小草道:“你们要去,便快些将那些繁缕去了,这才是杂草。”
帮忙整理的点雩将带出的泥土扫到一旁,帮腔说:“这繁缕还会开白色的小花呢,怎么它就是杂草?”
理了理那申时花被折断的花枝,苑希看着这些紫红色的小果子,就像一颗颗的红珍珠,它们还没到申时,是不会开放的。
“天地生意,花草一般。我喜欢的就是花,不喜欢的自然就是杂草,这是我的院子,当然是我说了算。”苑希起身看着院子。
“我喜欢这些申时花,它们就像我一样,长在成片的绿林中,那么不起眼,偶尔开了也没人看见。”
萃帛一边打理手边的东西一边回了句:“姑娘要说自己以前确是不起眼的小花,现在嘛。”她看看头顶伸出的紫薇枝条,“你比这紫薇花还招摇!”
紫薇树上已经有一些粉色花苞,很快便会缀满花朵,苑希最喜欢的景色,“我就是喜欢紫薇花的招摇,点雩。”
听到呼喊的点雩从屋子里跑出来问:“怎么了?”
苑希指着那垂下的花枝道:“你去叫萃帛见识见识,什么叫花枝乱颤。”
得了令,点雩立刻跑去后花园,对着这紫薇树杆就是一顿挠。
紫薇树又叫痒痒树,一挠那横七竖八的枝条便会跟着抖动,是以“花枝乱颤”。
夜里,她带着好心情去与苑萌说起已经派了周樱找了些人打点好远行需要的钱财与东西,以及今后的规划,两个人也絮絮叨叨到半夜。
不能对别人说是去江南做生意,连王美娴也只以为苑萌要回广陵去寻根。
寻根一事本就说得可笑,王美娴只以为是自己这女儿为了气自己父亲才会这样做,并没有放心上。
但她无法陪着苑萌同去,若她走了,这个家就落给了刘韵奴一人,这是万不可能的。
这次出门,周樱也会同去,她要去接李牧溪的未婚妻来于郢,会与苑萌同行很长一段路,这对第一次出门的苑萌来说也是好事。
苑萌这次的目的地是姑苏,比她父亲苑正铎做生意的江陵还要远上许多,那里是鱼米之乡,有苑希想要的东西。
但关键不是怎么送她不远千里去往那里,而是怎么在姑苏站稳脚跟,她要先帮苑萌打通关系。
否则,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不可能仅凭自己能拿捏得住,所以苑希伪造了一个身份,广陵如意娘。
广陵与姑苏一衣带水,会有不少亲近之感,但又有些距离,并非人人都能知道广陵的情况,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个人物是苑希虚构的。
苑萌去了以后可以先在远处置一些房产,再慢慢往城内开店,苑希在于郢,是篪国最大的城市,有什么新奇的都可以给姑苏送过去,只要苑希花费代价。
“别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临走时苑萌眉眼低垂,不如往日高傲。
苑希也冷冷笑着回道:“不用感激我,这些又不是白给你花的,拿了我的钱就要见收成的。”
本来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苑萌这会儿便又支棱了起来,“你放心,我一定十倍奉还。”
苑希给的可不是小数目,这样多的钱,就是去放利也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了,十倍奉还,听着便是玩笑话。
“我不需要你十倍奉还,我只要我要的东西,你别以为有钱了一切都简单,现在只是刚开始,后面有得是吃苦的时候。”
苑萌心里其实也一直觉得不是滋味,“我以前总觉得我长相比你好,你随随便便都能得世子青睐,那我岂不是更有机会,谁知不过一年而已,一切都像是天翻地覆。
你放心,姐姐我不会叫你的钱打水漂。”虽语气十分傲慢,但苑萌却没有继续往外走。
等了半晌,苑萌回头来轻轻环住了苑希的肩,苑希也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给我写信。”
苑萌没有回答,而是放开怀中的人,强装潇洒地从筛月阁走了出去。
上个月因为苑希觉得自己挑起的事端闯了祸,所以一直没有敢再去参与太子与曹王之事,一个月过去,这件事已经发酵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卿心荟离开了于郢,苑希与梅香仆的联系便少了,她有心了解这些事,只好又约了他到昭真观闲话。
可惜的是楼心月对苑希是十分不待见,“这又是哪阵风吹来的贵人,竟有时间来这破观宇。”
来前便知道她定会这样,苑希也不恼,笑着说:“竹娘子当真是入了道,连老朋友也不相识了。”
楼心月一扫拂尘,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像是打坐入了定,苑希也不拆穿她,只管等着梅香仆到来。
“苑娘子久等。”
梅香仆终于是风尘仆仆赶到。
苑希也不与他客套,上来便问黄代宽胁迫道观之事后续会将如何。
这才得知,也许是《鹿炼师》的故事过于真实,也可能是黄代宽平日里害人无数,这次便被人狠狠抓着不放。
特别是各地道观得知此事后,皆是通过道正司上书,京师道录院中副印——霞耳坤道在详细了解此事后更是气愤。
皇上近来本就沉迷炼丹,对道人多有推崇,得罪了神仙,此事就像一根刺,不能叫人安寝。
道观一事从黄代宽牵连出右相的小舅子黄彬奇,只道是裙带关系,但皇上为此事大为愤怒,要求右相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现在右相说自己与黄代宽从未接触推了个干净,下面人也不敢查那黄代宽,此事就一直搁置着,互相推诿。
“现在只有霞耳副印四处取证,但我们做道官的平日并不接触旁的事物,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在便很是为难,难以给各地道正司一个交代。”
如此一来,黄代宽之事便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苑希猜测右相现下很是惧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定要脱层皮,所以从中肯定是多有阻挠。
“香仆兄,这位霞耳副印可需要些什么人或物?若是需要我可以帮忙。”苑希一脸好意地问他。
梅香仆却是拒绝:“苑娘子千万不要将自己置身烦忧中。
副印乃是我道教中人,为我道教出力是应该的,娘子不过一介凡人,便当红尘策马,潇洒度日。”
听他这意思,是觉得苑希一天过得清闲安适,所以好心不叫她牵连。
偏苑希不是这样的人,她这个月安静学习不管其他不是因为怕事,而是不想推波助澜将太子拉下水。
但眼见那边也并不会叫太子好过,她便也不愿意了。
今日她这样死等梅香仆,很大一个原因便是驸马都尉从巫地传回消息,僖王并无谋反之心,在巫地兢兢业业,深受当地羁縻府喜爱。
羁縻州府乃是偏远地区情况特殊﹐因其俗以为治﹐他们有别于一般州县,各自推出的首领担任刺史,相当于自治。
江迎月的父亲当年在巫地降匪,后来僖王也封地在此,两代人几十年的耕耘才叫那些当地土司信服。
《药酒》一事皇上本也是想当做闹剧处理,却被那潘许愿抓住了把柄,僖王被夺了冠冕一直囚禁在僖王府上。
缥缈的王府终于困住了最想困的人,苑希多次在夜里朝着夜空想着不知江迎月的魂魄能否看见。
可这竟只是开始,潘许愿手里多的是没头没尾的案子,现在都翻出来推在僖王与太子身上。
若只是僖王倒也罢了,但在苑希看来,国家的稳定尤为重要,所以太子作为国家未来的重心,绝对不能出现太大的问题。
僖王已经得到教训,她便满足了,谁知滚轮一旦开始便不会停下,导致现在无数无头绪的案子都往太子身上引,只怕现在止不住,后期便会如雪崩。
在这件事上,苑希认为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毕竟朝堂之上波橘云诡,差了一招便是永劫不复。
太子与僖王现在被人抓着这么大的把柄,完全不敢动弹,崔时也怕自己身上落了黄泥,两边人互相挑着事儿,又都怕兜不住自己的底,显得猥琐极了。
这对于苑希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要顾忌的太多,就算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过是桌下拳脚,而她不过是穿草鞋的人,哪里需要在乎那些。
她只需在潘许愿找到对太子更不利的证据前,将黄代宽一干人拍倒,到时候太子的事皇上肯定也会轻轻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