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寒人心
作品:《快雪时晴》 “对了,世子说要将衔蝶收回去,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就带走。”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苑希抱着衔蝶不想还,衔蝶却扭来扭去想要逃脱出她的怀抱。
“贤贵妃心急要把崔七娘塞给世子,多少引起太子的不满,又重提让世子娶妘嗣云一事。”
哥哥看了一眼躲在桌下像是在狩猎的衔蝶,“你最近就要听话些,别惹事。”
苑希嘴角抽了抽,她什么时候惹事了,“所以,他还是决定和妘府的娘子议亲吗?”
苑翎背着手站在暖阁门口,“这个也不一定,夏国公极力推崇与右相结亲,世子答应会慎重考虑,最后选择我们自然也就不得而知。”
“世子倒挺想成亲的了。”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是有些嫉妒、有些伤心,又知道自己不能代入前世的故事,必须朝着更好的未来前进。
像是自己有什么为难事一般,哥哥摇头叹气的,“夏国公糊涂啊,曹王风头再劲,那也是庶子,那右相还能比得过东宫人脉去?”
说完哥哥转回头劝苑希:“世子夹在中间很难,崔七娘他不喜欢,那妘嗣云更是连见都没见过,这亲也不是他想成的。
只是话说回来,太子再是储君,皇后薨逝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国舅一脉本就是清流出身,手里没多少底牌。
说白了,世子是一颗好棋,太子与曹王打的这算盘谁又不知道呢?”
“谁非要他娶的吗?他还不是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说着苑希情绪也不好了,收了收桌子上的东西不想和哥哥聊天了。
苑翎还在想太子与曹王,一想就连连摇头,然后才回:“哪儿那么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各方面又合适的?
小妹,若你能找到一个你喜欢的男子,我去求了世子帮你主婚倒也罢了。
否则也只能如这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利益最大化,所以哥哥整日都在考虑你的终身大事。”
连太子与曹王都在到处攀亲戚,这时候苑希才问起了宋兹的事情,这可是他们以后的大亲戚:“你觉得宋五哥能考上状元吗?”
哪里还在乎旁的人,苑翎敷衍道:“这谁知道了。”
“你不喜欢他吗?怎么这般冷冰冰,好歹我们是亲戚,总也希望他好的。”
苑翎皱着眉还在刚才的思绪中,看着不争气的苑希说:“因为我没看上那宋无叙,他们一家人啊,都玄玄乎乎的,说实话,实在不踏实。”
“谁要你看得上,只要他未来夫人看得上便是,你这样直呼人家名讳,若是被人听见,要说我们没规矩的。”可算让苑希找到机会教训哥哥没规矩了。
苑翎这才发现苑希对宋兹没有意思,自己刚才是会错了意,“那当然,一家人,他好我自然是乐意的,最好是一举夺魁,多个这样的亲戚,也好叫我们风光风光。”
会这样担心自然不是没来由的,在此前大姐姐曾找到他,让苑希不要与宋府走得太近,所以他才会心中惴惴。
两人争执半天,那衔蝶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匍匐在门口,见苑翎要走,才假模假式跳起来似是要打他一般模样。
之前苑希让萃帛去打听过妘嗣云,却是什么都打听不到,据说妘家的家教严,这也是为什么皇上给太子选了这门亲事的原因。
苑希突然觉得,卿心荟和妘嗣云这样的姑娘,又漂亮家室也好人又聪明,还会做学问,自己有什么?连衔蝶都保不住。
这日刚下雪,江迎月还病着,苑希便去了宋府。
上午听了《女则》下午便让她们休息,宋泽云提议插花,还从一大累花枝中捡了一支红果金丝桃,特地命人巴巴送到她眼前。
“这红果金丝桃代表了‘娇媚、诱惑’,既是一种赞美,也是一种警示,是提醒人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
四妹妹这一年见识了那么多达官贵人,我觉得还是需要些警示的,不要觉得自己真就能攀了高枝。”
红果金丝桃枝干笔直,果子鲜艳,苑希是很喜欢的,却没想她竟是这个意思。看着宋泽云说完便转过去自顾自插花,苑希知道她定是误会了。
她不常来宋府,日子却是一日比一日好,眼见着新衣服、新首饰不断,宋泽云定以为这些都是郁西世子的手笔。
可她并未明说,自己也不得辩解,像是卡了一块鱼刺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终于,江迎月病了几日见好,苑希迫不及待去见她,一方面想念,一方面也想逃避宋泽云。
见僖王妃时,她正在松香灰,一举一动都是轻缓的。
在灰上打上一个印花,开了炭孔,温度从孔里出来,熏上云母片上的香粉,让人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坐着品香,僖王妃话语嘲笑地对她说:“我生病这段时间都听说了你与那青葙子的事情,你可真是惹人瞩目。”
那日的重点明明是苑希与呈辞吵架,但在好事人眼中,总是风月事值得传播。
苑希辩解道:“娘娘,那是绝没有的事情,是别人将此事与别的事糅合,胡说八道的。”
“别搞那些拈酸吃醋的事情,你自己切记。”僖王妃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似乎所有注意力都在那香上。
又回到僖王府,苑希却觉得心安,好像不止在这里一个月,而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
只是这王府中的秘密也在不断暴露。
自从僖王妃将“焦尾”送给苑希,苑希便每日都会弹奏,练得熟了竹芯也慢慢开始教她曲子。
这一日竹芯教的是郭沔的《潇湘水云》,她手指灵活,率先给苑希弹奏了起来。
苑希听着琴声有感而发:“九嶷山为潇湘云水所蔽,郭沔游航时看不见家、国,不知他可看见了郢都被秦军攻破后,顺汨罗而下的屈夫子?”
郭沔游历时家国已破,她仿佛能从这曲中听到他的忧思,“孤竹南下,不知如今边境又是何番景象……”
“啪——”竹芯手中琴弦断裂,打在焦尾上。
“手指没事吧?”苑希回过神来拉住竹芯的手想帮她检查。
竹芯猛地收回手,却还是叫苑希看见了她手上的伤。她一把抓过,撩开衣袖,只见清晰鞭痕,“怎么回事?”
竹芯不说,苑希又问:“你告诉娘娘了吗?怎么有人敢这样欺负你!”
她依旧不说话,苑希一下便明白了,这鞭痕是僖王妃的手笔。
人在僖王府,僖王妃要打要骂自是凭她心意,可竹芯一心照顾僖王妃,若动辄打骂,岂不是寒了人心?
“是为什么?”苑希问竹芯,僖王妃虽然嘴上刻薄,可她绝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是你哪里做得不好娘娘责怪吗?”
“羽栀,你不要再问了。”竹芯满脸泪痕,“是我不好,是娘娘提醒了我多次,我仍做不到,她也是为我着想。”
虽说是为她好,可这一道道鞭痕却那么深,苑希哪里能接受。既然怎么问都不能叫竹芯开口,苑希决定直接去见僖王妃。
冬季,苑希最想就是吃上一碗雪花糖粥,但近来僖王妃整日都要吃瓜蒌薤白半夏汤,有时还加了紫苑、款冬花治咳喘。
苑希从厨房亲自舀起这半夏汤,心烦意乱,“娘娘怎么年纪轻轻便吃上这样的药补了。”
萃帛在旁也是担忧:“僖王妃缠绵病榻,定是内里都坏了,希娘真要在这个时候还让王妃生气么?”
已经到了惜字宫门口,苑希已经是退无可退,她要进僖王妃房间,“我要替竹芯讨公道。”
她进去时,荔语睁着大眼要将她赶出去,“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刚才厨房炖好了汤,我想亲自伺候娘娘服下。”苑希是坚决不退,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床上休息的僖王妃看着她一步步走到面前,眼神变得越来越冷:“苑羽栀,你好大的胆子。”
停在桌边,苑希行了礼后手中便一直不停,她舀出半夏汤跪在江迎月面前才问出了口。
“娘娘,后院女子生存举步维艰,僖王府虽冷清,却叫我觉得自在,只是王府只得几人相依为命,为何还要为难彼此?”
琴房里的竹芯以为苑希只是离开,却听说她到了惜字宫,知道僖王妃又要大发雷霆,这才赶忙追了过来。
她跪下不断辩解道:“娘娘,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敢说,娘娘。”
僖王妃的眼神慢慢移到竹芯身上,竹芯一直哭着对苑希说真的不管娘娘事,她一步步跪到苑希面前,脸上的妆早就哭没了。
“羽栀,求你了,此事娘娘都是为我好,是我做错了,你就当不知此事,求你了!”竹芯声泪俱下,只希望苑希不要再问这事。
“我管理王府之人,还轮不到你苑羽栀插手。”僖王妃躺在软枕上,胸口起伏,“若你想叫竹芯今日死在这里,便可以继续多管闲事。”
竹芯踉跄几步,险些一头磕在地上,“娘娘!”她还没跪至僖王妃面前又转而往苑希前来,“求你了羽栀,是我的不是,不与娘娘相关……”
她泪如雨下不断求着苑希,见苑希只是瞪大着双眼看着她,她又以头抢地磕得“咚咚”响。
苑希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中半夏汤来扶住竹芯,实在不明白她的做法,“你这是为何?”
在苑希眼里,僖王妃博学多才,对周遭人虽纵是言语偏执些,却绝不会做没有道理的事,今日定是有所误会,她是想帮她二人解开误会。
“娘娘,与竹娘子无关,是我发现她手上伤痕猜出来的。
平日里娘娘对我们十足上心,就是发髻也要一丝不苟,我知道那是娘娘希望我们无论从各种方面都要做到最好。
可正因为娘娘一直对我们珍视,小女才会要来讨公道,想问问娘娘为何要伤害她,我知道娘娘绝不是胡来之人。”
竹芯身上伤痕,今后若是出嫁,定会叫人看出来,这不是断她后路么!
“啪!”
僖王妃随手将床上的玉爪杖摔下了地,呵斥道:“别以为我会纵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