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凛抛下这句话之后,就见沈芜那同桌看他的眼神一下变得不清白，就跟撞见了什么惊天秘闻似的瞪大了眼睛。


    见此，陈凛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下。


    他懒得多解释,抬起黑眸看向沈芜。


    沈芜还记得上次她自作多情那事,故意不说话。


    陈凛也不走，直到听见沈芜敷衍地“哦”了一声，陈凛这才满意一笑，踩着上课铃回了座位,懒散地趴桌等下课。


    想来也真是有意思。


    之前他还没想要送沈芜回家,现在想送还得上赶着求她答应了。


    陈凛一想起刚刚沈芜故意端着的小表情,笑得肩膀微微抖动。


    真可爱。


    想追。


    黄心艺呆楞了好半天,她没听错吧？！


    今天新来的转校生对她的同桌说,放学等他？一起回家？？


    “芜芜，你跟转学生什么情况？他怎么一上来就让你放学等他一起回家啊,你不是……那个孟远寒吗？”


    黄心艺还记得沈芜之前跟她说喜欢孟远寒的事情,怕班上其他人听见，只含含糊糊地隐去‘喜欢’二字，然后小声问起沈芜。


    “陈凛他跟我住同个小区，我之前遇见他好几次，就认识了。”


    “孟远寒的话,”沈芜悄悄附在黄心艺耳边道，“我现在还是有点喜欢的。”


    沈芜说着，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笑她,下意识转头一看。


    就见陈凛懒散地单手支着下巴，见沈芜回头看他，陈凛轻勾了下唇。


    “……”沈芜把头转了回去。


    可能是错觉，应该没人在笑她。


    今天最后一节是地理课,老师几乎都把时间花在讲评练习册上，新单元没来得及讲太多就听见放学铃声敲响，剩下的只好放在明天的课上再继续。


    “怎么还不走？”


    陈凛稍侧了下头，问：“等人？”


    “我得等一下孟远寒。”沈芜说。


    孟远寒？


    谁啊。


    陈凛正想着，就见上周六晚上打电话给沈芜的那个男生从楼梯口走了过来，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目光微微一顿。


    孟远寒觑了一眼陈凛身上的校服。


    “你不去集训吗？”


    沈芜还想跟孟远寒说今天陈凛转来了她班上，陈凛真住他们那小区，沈芜想说孟远寒上次的推断有误，但碍于陈凛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沈芜忍住了当正主面讲小话的冲动，只朝孟远寒眨了下眼，让他意会意会。


    孟远寒微抿起唇，没立即回答沈芜问他去不去集训的问题。


    他将目光再次放在了陈凛身上，眼底带有几分不可名状的审视和敌意。


    在陈凛看来，沈芜一见孟远寒来，眼神不仅亮了，而且还很想跟对方说话，但碍于他在就不说了。


    他成了外人。


    真让人不爽。


    “怎么，他也要跟我们一起？”


    陈凛反客为主，他的语气虽然仍旧漫不经心，但隐约有种锋芒毕露的锐意。


    沈芜刚要替孟远寒跟陈凛说他不一起，他得去集训，就听孟远寒先她一步开口道，“晚点去，先送你回家。”


    虽然两人气场隐隐不合，但可能因为有沈芜在，一路上都还算相安无事，偶尔也会刺探对方几句，眼看气氛要开始融洽了，但没想到，陈凛和孟远寒在抄近路走小巷子还是走外边马路的问题上闹起了分歧。


    陈凛本来无所谓，走哪都行，但一听孟远寒语气冷冷地驳了他随口说要走小巷子的话，不悦道，“你不知道这条路比较近吗？”


    孟远寒言简意赅，“她不喜欢走这条巷子。”


    陈凛哑然，但他认了，谁让他不知道沈芜不喜欢走这条路。


    陈凛没再说什么，正打算脚步一转，走外面的马路，就听见沈芜说，“也不是不能走，就走这条巷子吧。”


    陈凛笑了，因为沈芜对他无形之中的维护而目光一亮。


    孟远寒垂眼不语。


    沈芜看了眼孟远寒：“你不是还得回去集训，走这条路省时间。”


    孟远寒微怔。


    陈凛敛了笑意。


    心说要不是你非要送，沈芜就不用为了你受这委屈，走这条不想走的巷子。


    “明天我们换条路走。”


    陈凛看向沈芜，低头就问沈芜为什么不喜欢走这条巷子。


    沈芜不想说上次那个大乌龙，搪塞陈凛道，“这巷子一个人走有点吓人。”


    “那以后我陪你走。”


    陈凛话语间很自然地撇开了孟远寒的存在。


    孟远寒捏了捏指节，只当没听见。


    送完沈芜，陈凛转身刚想走，余光就见孟远寒站着掏出手机，像是在给人发微信。


    陈凛皱起了眉，直觉使然，他觉得孟远寒就是在发微信给沈芜。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陈凛也掏出手机当着孟远寒的面随意刷了几下，黑眸里微有几分躁郁。


    说出来他都嫌丢人。


    今天又没加上她的微信。


    孟远寒见陈凛掏出手机，一下就想起了上周六晚上给沈芜发送好友申请的q。


    是他？


    临走之前，孟远寒下意识瞥了一眼陈凛的脖子。


    没痣。


    沈芜并不是天天都带手机去学校，尤其学校周一到周三经常会有领导突击检查，拿着金属探测仪到处扫，所以她都习惯到了周四周五再偷偷带手机进学校。


    沈芜回了房间，她把书包放椅子上，刚拿起抽屉里手机就看到孟远寒五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孟远寒：不要跟他走太近。】


    沈芜先是给孟远寒回了一个“略略略”的表情，然后打字：【你管我？】


    孟远寒回得很快：【嗯。】


    【555：……】


    当天晚上，沈芜依旧提前了十分钟进去她和q的会议。


    像是形成了一种默契，对方也已经早早就在等她了，他开了摄像头但暂时闭了麦。


    沈芜想了想，觉得互相沉默十分钟不太好，于是她在聊天框里乖巧打字道：夏老师晚上好。


    并附送了q几朵系统自带的玫瑰花表情。


    【555：夏老师晚上好[玫瑰][玫瑰][玫瑰]】


    夏柏清看见聊天框有消息，余光一瞥，先是对着那几朵弹出来的玫瑰花表情楞了一下，待看清沈芜是在向他道晚上好，夏柏清没忍住轻笑出声，目光下意识落去了电脑右小角的小方框。


    今天沈芜随手扎了一个蓬松的丸子头，书桌上开了盏暖黄色调的台灯，衬得她整个人都暖意融融的。黑色瞳仁水润明亮，微微上翘的眼尾有种说不出来的娇俏明媚感。


    在小方框当中，依稀还能看见她身后白色的衣柜，以及床上摆着的几个玩偶。


    夏柏清的上课风格就是耐心、温柔，但声线太好听了，有时候沈芜听着听着就觉得好好睡。


    夏柏清讲题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芜还未发觉不对劲，直至听见他声线含笑地问道，“走神了？”


    “！”


    沈芜觉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烫，支吾嗯了一声，承认道：“好像是走神了……”


    “你们高二是不是下周四月考？”


    沈芜点了一下头，刚还有些走神的脸上一下变成了闷闷不乐，虽然做题的情况开始变得越来越好，但这一次不是题海战术，沈芜有时候心里也会没底，到底能不能考好。


    沈芜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夏柏清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顿了几秒，缓缓开口道：“如果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来高三五班找我。”


    沈芜轻眨了下眼睛，“可以吗？”


    “当然。”


    夏柏清被沈芜那小眼神看得心都有些软，又对她说：“等你考完试，我给你一个奖励。”


    一听有奖励，沈芜马上抬起了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她的眼睛更亮，还是灯光更亮些。


    沈芜好奇道：“真的？”


    夏柏清音色清冽，“嗯”了一声。


    沈芜想了想，也打算礼尚往来。


    但她没跟夏柏清说，只弯眸一笑。


    下了课之后，青藤补习机构的老师又发了微信问沈芜要反馈。


    沈芜昨晚已经毫无保留地夸了一通夏柏清，今晚开始词穷了，谁让认真、负责、耐心这些词她昨天全给用上了。


    想了想，沈芜给对面老师发消息：夏老师上课都没怎么喝水。


    青藤机构的老师秒回了沈芜一个[ok]的表情之后，将她这两天的反馈内容合并转发给了夏柏清。


    夏柏清刚合上电脑，搁在桌面的手机一振，他拿起来一看，就见是青藤负责人给他转来了沈芜的上课意见反馈。


    语文不错。


    夏柏清先是看到了沈芜第一天晚上发的反馈，洋洋洒洒快一百字的夸赞，不由轻声一笑，看到最后，夏柏清才看到沈芜今晚发的反馈内容：夏老师上课都没怎么喝水。


    一看到沈芜跟在打小报告似的那句话，夏柏清有些忍俊不禁。


    他这两天给她上课还真是一口水都没空喝。


    夏柏清起身出房间倒了一杯水，搭在手机屏幕的手指一个长按，将这条消息收藏了。


    这几天来，沈芜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找夏柏清学习，以及白天多了一个跟她和孟远寒一起上下学的陈凛。


    孟远寒面色如常，但心下并不喜欢这突然冒出来的陈凛夹在他和沈芜之中，若是普通同学就算了，孟远寒看得出来陈凛对沈芜的态度并不普通。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孟远寒每对上陈凛的目光都微有些冷意，更不放心让沈芜和陈凛单独一块行动。


    陈凛一想到孟远寒和沈芜从小青梅竹马，也没来由的生气，看他的眼神也格外的有敌意，但谁都没主动去挑破他们之间努力维持的这层平静水面。


    “今天放学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沈芜刚说完，就听陈凛问为什么，孟远寒似乎也颦了下眉。


    沈芜也没瞒着他们，笑了起来道：“我要去精品店买点东西。”


    “那我也去看看，反正今天都周五了。”


    陈凛自然道。


    孟远寒听陈凛要跟着去，若是往常，沈芜这么说了他也就随她去了，但现在多了一个陈凛，孟远寒没马上表态。


    不表态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也要跟着去。


    沈芜没忘记陈凛被老师收手机的事情，跟他讲起向老师求情的经验，“你下午就跟老师说你是转学生，因为是新来的不知道不能带手机，然后保证下次一定不带了，这周末带回去之后就好好放着，教务处那老师肯定就会还你了。”


    陈凛：“你跟我一起去？”


    “我考虑考虑。”


    沈芜还是很感谢陈凛这一波舍己为人的。


    陈凛是在周四那天课上加进了班群，之后他马上就去加沈芜微信，没想到沈芜秒通过。


    陈凛就试探发了个消息给她，一顾着聊，就被走廊外边的教务处老师给没收了，正好就停在微信聊天界面。


    见沈芜还没发现校领导，还在给他微信轰炸表情包，陈凛故意跟领导吵了几句，让他转移注意力，没顺藤摸瓜抓到沈芜，但这下不止引起沈芜注意，还让那老师直接撂了狠话：这学期没结束，别想拿回手机。


    “沈芜同学，你要对我负责。”陈凛半开玩笑道。


    孟远寒一听陈凛这玩笑，眼神就冷了下来，“我去说。”


    沈芜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孟远寒，孟远寒竟然愿意趟这浑水，但孟远寒去说比她和陈凛去说要好太多了，“那老师认识孟远寒，可欣赏孟远寒了，让他去说肯定有用。”


    陈凛一听，嗤笑了声：“那我不如不要这手机。”


    沈芜：“……”


    “这都周五放学了，夏哥打球吗？”


    夏柏清笑了笑，跟他们几个说晚上有事，就不了。


    “怎么感觉夏哥你最近有点不对劲，真没背着我们偷谈起恋爱？不过我们天天都呆一块，夏哥你要有情况我们也早该发现了。”


    那男生说着，无意瞟见夏柏清课桌上的高二课本以及整理到一半的笔记本，又感觉他隐隐咂摸出了爱情的气息。


    夏柏清还以为周二晚上他跟沈芜说了平常有问题可以来班上找他之后，他隔天就能见到她，没想到转眼一周过去了，她都没上来。


    小骗子。


    当时还眼神亮晶晶的问他，可以吗。


    他说当然。


    夏柏清唇畔含笑，他拿起书包走出教室后，其他男生都顾不上打球了，纷纷上前围在一块，摸了摸下巴道，“夏哥这绝对有情况。”


    “都没正面回答我有没有谈恋爱，还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这百分百就是谈了啊！”


    其他人跟着点点头，“夏哥他这周天天就坐座位上，哪都不去，就像怕错过谁来找他一样。”


    “对对对，他去趟办公室都叮嘱我说，如果有人来找他，记得跟他说一声。”


    “……”


    大家互相交流情报，到了最后，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平生第一次这么笃定地同时报出答案道：


    “小心！”


    “橙汁！”


    “学妹！”


    诡异地静了几秒之后，有人嫌弃道，“真的是，一点默契都没有，散了散了。”


    另一边。


    一放学，陈凛和孟远寒都跟在沈芜身后，陪她去了精品店。


    陈凛还会跟进去里面逛一下，孟远寒则没什么兴趣地站在店门外。


    “你要买什么？我帮你一起挑。”


    陈凛有些好奇，“你同桌要过生日了？还是谁？”


    “都不是。”


    孟远寒微微侧眸，只见沈芜正站在一排水杯的货架前，似乎要买水杯。


    孟远寒只看这一眼，就知道沈芜应该会挑中间那个印了粉花的透明水杯，就在他要移开目光的时候，就见沈芜挑中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正拿去结账。


    陈凛正在一旁努力让自己的审美贴近她们女生，帮沈芜挑了好几个看起来可爱粉嫩的水杯，每次她都摇头不满意，让他去一边，陈凛正好奇她要挑出个什么花来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挑中了一个磨砂黑的保温杯。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觉得沈芜挑的这水杯是要送人，而且对方绝对是个男生。


    陈凛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前几天他刚跟沈芜说他没水杯，天天都只能跑小卖部买矿泉水，今天她就给他买了个保温杯。


    心知当着孟远寒的面，她不好意思送他，会引起孟远寒的不满，陈凛轻勾唇角，理所当然地不计较这些细节。


    他这人有时候耐心也可以很好，他可以等。


    孟远寒想起沈芜之前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她今天拿的水杯颜色正好是他喜欢的黑色，孟远寒黑眸不禁多了几分温度。


    沈芜让店员帮她包装起来，一买完回头，就见陈凛和孟远寒都装作一副不知道她买了什么的样子，只觉这两人莫名其妙。


    “下周三和周四我不在学校。”


    孟远寒将目光从沈芜手上的手提袋移开，淡淡道，“要去z市参加竞赛，下周五回来。”


    沈芜想起她先前决定月考之后要跟孟远寒表白的事情，再对上孟远寒那双黑眸之时，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嗯。”


    孟远寒在想是不是他最近太忙着竞赛的事情，沈芜现在晚上微信找他的频率越来越少，就连以前隔三岔五的表情包轰炸都没了，这让孟远寒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快月考了，如果有不会的题目都可以来问我。”


    “你怎么跟他说的一样……”


    沈芜嘀咕得很小声，孟远寒和陈凛一时都没听清，沈芜也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妈让你们周六晚上来我家吃饭。”


    这么多天的一起上下学，压根就瞒不住林女士的眼睛，沈芜看了眼陈凛和孟远寒，“你们来吗？”


    “来啊，一定来。”


    陈凛说，“我都还没当面谢谢阿姨前几天给我的早餐。”


    孟远寒没作声，只慢慢抿起唇。


    心底陡然升起一种他和沈芜的生活正在被他人强势介入，有什么东西快要被一点点夺走的失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