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作品:《穿成心机丫鬟后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苏暮把永微园里年纪稍长些的婢女放了身契,共有六位,其中一人领了体己回老家,其余皆留了下来, 仍旧在原职。


    苏暮给了她们机会选择, 可以留在府里, 也可以去外头的商铺磨练。


    显然安稳的环境更受她们喜欢,自家主子仁善,只要不犯太大的过错,干到老都没问题。


    在寿安堂陪顾老夫人时,她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茬, 随口问了一嘴。


    苏暮圆滑道:“现在阿若怀有身孕,为着腹中胎儿平平安安, 便想着母子多积些阴德,能顺遂些,莫要受波折。”


    这个理由当真寻得恰当, 顾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你是个仁善的孩子。”停顿片刻,“不过近身伺候的得是自己人,这是为了你好。”


    苏暮应道:“郑妈妈曾跟阿若说过。”


    顾老夫人点头,“她是府里的老人,对你是忠诚的。”又道, “往后你与文嘉会是这个家里的主子,驭人之术总得会些。”


    苏暮:“祖母说得是。”


    顾老夫人继续道:“待你生产过后,永微园的账目要学会打理,以后迟早会接下你阿娘手里的活计,提前知道些经验, 日后上手得也快。”


    她同她说了许多掌家的经验,苏暮都耐心听着,因为这是一个女性长辈对她的认可。


    更何况一家之主,掌府里的财政和生杀大权,想想就很爽。


    待到大年三十守岁那天,顾老夫人同往年那样会在梅香园的老梅树跟前悼念去世多年的老伴。


    今年她的心情比往年欢愉许多,会同老梅树报平安,叙一些家常。


    以往顾清玄会站在附近陪伴,今年多了一个人同他一起。


    苏暮被他裹在斗篷里,身后是他坚实的胸膛,头顶是他温和的声音,“自祖父去世后,每年祖母都会在这里站许久。”


    苏暮望着老梅树上层层叠叠的寒梅,应道:“她应是想念祖父的。”


    顾清玄“嗯”了一声,说道:“以前我不明白她为何年年如此,后来才晓得了,那应是一种思念。”


    苏暮没有吭声。


    顾清玄把她抱得更紧些,“阿若,有时候我无比庆幸当初下定决心去寻你,我比祖母幸运,她挂念的人已经是一堆黄土,而我挂念的人却在怀中。”


    这话颇令苏暮触动。


    有时候她也很佩服他的勇气,如果换作自己,在那样的背景下,她或许是没有他那般有勇气的。


    她比他理性许多,也更现实。


    顾清玄俯身贴了贴她的脸,“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快活,像一场美梦。”


    苏暮失笑,难得的哄了哄他,“这场美梦还会延续数十年。”


    顾清玄:“你可莫要哄我,半道儿上谁都不能散。”


    苏暮回道:“不哄你,一辈子走到头。”


    一辈子委实太长,可一辈子又委实太短,毕竟他们的生活是那样的惬意与美好。


    听着远处的炮竹声,苏暮无比庆幸自己还能有对生活充满热情的能力,也无比庆幸当初她勇敢打破内心的屏障敢走向他。


    对于她那样的人来说,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顾清玄给了她这样的勇气,成就出她最好的自己。


    大年过后的生活安逸又祥和,苏暮什么都不用想,只需安心待产。


    被满满的爱意包围,她觉得自己也变得柔软许多,心境也没有以前孤立无援时的患得患失。


    也难怪顾清玄的内心美好强大。


    因为在这样的氛围里,对待他人更多的是宽容与慈悲,会让自己更注重内心的修养,尊重内心的感受。


    她前生的不幸童年竟然破天荒的在这里得到了弥补,以后她的孩子也会像他爹那般拥有一个人格健全的家庭,在充满爱的氛围里成长。


    苏暮轻轻抚摸隆起的小腹,现在已经能感受到胎动了。有时候她早上偷懒想多睡会儿,腹中的胎儿会提醒她该喂饭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


    现在回头想想,她竟然也会卸下心房在这里接纳一个土著,然后还和这个土著养育孩子。


    苏暮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现实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且还是她自主的选择。


    这真是奇怪。


    当一个人被亲情,友情与爱情填满,她的内心会变得无比强大,甚至也能滋生出爱人的能力。


    对生活充满热情,对未来充满憧憬,对他人充满慈悲。


    这是她目前的现状。


    开春后天气逐步转暖,现在苏暮处在孕中期,身体不是太沉重,顾清玄休沐特地带她去踏青。


    城郊外山花浪漫,苏暮扶着腰折了一支桃花插到顾清玄发髻上,惹得丫鬟婆子失笑。


    谁不爱俏郎君戴花呢?


    那家伙也挺幽默,会模仿她扶腰的样子走路,引得人们窃笑连连。


    苏暮没好气拿桃枝戳他,觉得这个男人一副欠揍的样子。


    中午午休时她舒适地摊在摇椅上,听着周边的鸟语声,闻着花香,感受着清风的抚慰,心里头惬意至极。


    按御医给出的临盆日子,应是到五月才会生产,哪曾想苏暮四月就有分娩的迹象。


    在孕后期时她严格控制饮食,并且会适量走动,为顺产做准备。


    四月十二日的那天傍晚她发现有见红的情形,问了郑氏,她诧异不已,因为越到后面她们就越是谨慎,不敢出丝毫纰漏。


    “娘子可还有其他异状?”


    苏暮摇头,手放到隆起的肚腹上,猜测道:“我是不是要生了?”


    郑氏愣了愣,“娘子可莫要吓奴婢,这还有一个月呢!”


    苏暮一时也吃不准。


    倒是顾清玄万分紧张,就跟自己生孩子似的,连忙差人去宫里请御医以防万一。


    寿安堂和映月院那边也受到惊动,顾老夫人亲自过来看情形,盛氏觉得多半是要提前生产,当即命人去请稳婆和大夫。


    一时间永微园里人人紧张,全部人都绷紧神经,搞得苏暮也紧张起来。


    顾老夫人安抚道:“阿若莫怕,你这个时候见红,多半是快了。”


    苏暮有些怂,“祖母,你们来了我心里头反而更慌。”


    盛氏道:“瞧你这点出息,若是真的生产,院子里一帮大夫丫鬟婆子待命,你只怕得更慌。”


    顾老夫人看向郑氏道:“产房先备上,庖厨把热水也备上,还有干净的帕子。”


    郑氏应道:“柳妈妈已经去安排了。”


    盛氏吩咐道:“让庖厨备着参汤与吃食,生产时会用上。”


    她们经验丰富,安排得有条不紊,给了苏暮很大的安全感。


    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宫里的御医才来了两人,并且还有专门给妃嫔接生的稳婆。


    这些人经验丰富,能及时处理临时变故。


    不仅如此,从外头也请来大夫和稳婆,院里的家奴们皆严阵以待,因为降生的是顾家的嫡长。


    不论男女,都是备受宠爱的长子或长女,自然受到全家人的关注。


    面对那阵仗,苏暮感觉压力很大。


    御医给她诊过脉,问过情况后,推测应是要提前生产了,让郑氏等人随时观察她的情况。


    结果一夜无事。


    顾老夫人和盛氏都是宿在这里的,第二天顾清玄告了假,苏暮用早食时忽觉腹部隐痛,已有宫缩症状。


    起初不是太频繁,后来快到正午时便有规律宫缩。


    待到下午未时她才破了水,顾老夫人和盛氏一并进的产房,院子里守了不少人,顾清玄第一次面对这事,不由得心急火燎。


    产房里两位稳婆接生,且产妇是站着生产,并非躺着。


    苏暮到底有点怂。


    顾老夫人在一旁安抚她的情绪,稳婆同她讲生产技巧,如何随宫缩用力。


    盛氏则用最粗暴的方式跟她说就像出恭那样,把肚子里装了几个月的玩意儿拉出来就行。


    顾老夫人又气又笑,“你莫要没个正经!”


    苏暮又笑又痛的,不过心情要放松许多。


    有两位女性长辈在一旁安抚,她们与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她却觉得窝心。那种真切的关怀就像亲人那般,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去坦然面对女性生产的经历。


    把心态放平后,在稳婆的经验指导和顾老夫人她们的安抚下,苏暮站着不行,改成坐着尝试。


    中途盛氏怕她体力不支,又亲自喂她饮了些参汤补充体力。


    最终她运气算好,一会儿坐一会儿站,折腾了近两刻钟才总算把揣了数月的胎儿拉出来了。


    稳婆在身下把孩子接住,苏暮满头大汗趴在支架上,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她整个人都虚脱瘫到郑氏身上。


    外头的人们听到哭啼,顾清玄连忙问:“阿若怎样了?”


    盛氏应道:“母子平安!”


    苏暮出了一身虚汗,稳婆拿来剪子去除脐带,说是男孩儿。


    在她们用温水擦净他的身体时,苏暮还要等着宫缩把胎盘娩出,这场生产才算正式结束。


    她倒不关心男女,她关心的是四肢是否健全,有没有缺啥,便问道:“阿娘,你快瞧瞧他手指头齐全吗?”


    盛氏应道:“齐全!没多也没少!”


    苏暮这才稍稍放心,“耳朵呢,有没有洞?”


    盛氏忙查看婴儿的耳朵,回答道:“有洞,以后能听得进去你的话!”


    听到这个回答,人们皆笑了起来。


    苏暮又问:“再看看屁股?”


    盛氏:“有小鸡鸡,屁股也有洞,能拉。”顿了顿,“脚指头也齐全,是个俊小伙。”


    苏暮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谢天谢地,是个全的,没缺啥。


    待她把胎盘娩出,稳婆替她清理血迹,顾老夫人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又喂她服用少许参汤补充体力。


    屋里的人们分工行事,很快就把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


    苏暮被搀扶到床上躺着,盛氏把孩子抱来她瞧,欢喜道:“阿若快看,这孩子白白净净的,眉眼像文嘉,嘴巴像你。”


    苏暮好奇看襁褓里的婴儿。


    她现在对他没有什么母爱,只觉得很微妙,这玩意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身上流淌着她跟顾清玄的血脉。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头上的胎毛,头发还不少。


    顾老夫人也凑上前看母子,盛氏打趣道:“阿娘,这小家伙是来偷你嫁妆的。”


    苏暮被逗笑了,顾老夫人也笑,“只要是阿若生的,都给留着。”说罢又问她的身体情况。


    苏暮除了疲惫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也大意不得,还得仔细观察。


    屋里开了窗户通风把血气冲淡不少,稍后盛氏把孩子抱出去给他老子瞧,御医进来诊脉,目前脉象平稳,应无大碍。


    外头的顾清玄想进去看苏暮,盛氏道:“待御医诊脉后你再进去。”


    顾清玄看到她怀里的婴儿,很小一只,他不敢抱,只问道:“阿娘,这孩子齐全吗?”


    盛氏笑道:“你两口子怎么都一个样儿,齐全,一件都不少。”


    顾清玄这才开怀。


    待御医出来说苏暮的情形稳定后,他欢喜进屋去坐到床沿,同她说道:“阿若生产委实不易,日后那崽子敢忤逆你,我替你打。”


    苏暮失笑,她方才生产耗费了不少体力,现在只想安静歇着。


    于是顾清玄一直坐在床边陪她。


    待她睡熟后他偷偷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目前他根本就没有当爹的觉悟,只觉得那婴儿委实太小,不敢抱,更不敢碰。


    但这个大人,他是敢去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