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尊叛逃

    一名胸口流血、身材魁梧的紫衣中年男子双腿紧紧地夹骑着一头巨大的双头天鹰，背对一条宽四百余米的黑河。鲜血顺着天鹰的双腿流在被血浇透了的地面上。

    河水如墨，波涛汹涌之声犹如鬼哭狼嚎。河上黑雾蒸腾，闪电如巨蛇吐信，穿没其中。黑雾中仿佛暗藏无数妖魔。

    双头天鹰高五米，红嘴黑羽，头部鲜血直流，四目怒视二十米开外的五拨人，爪子插入血土之中，岿然站立，蔚然如山。

    紫衣男子相貌英俊、满脸怒火，右手紧攥着一根金灿灿的长枪，枪头已经发卷。除了背后的黑河，他无路可退。

    双头天鹰右侧摇摇晃晃地站着一位身材胖圆、右腿和胸口插着四只黄羽箭的中年紫衣男子。男子以剑插地，负剑而立，伤口滴血，披头散发，浑身发抖，仿佛一只挨了很多刀的刺猬。男子旁边斜躺着一只垂死的天鹰。天鹰双爪不断抽搐，鲜血如泉涌。

    两名紫衣男子前方陈尸甚多，流血漂橹。死者也多穿紫衣，他们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了。

    无数天鹰倒在地上，或死，或偶尔抽动一下身体。

    再往前，肃然屹立着五拨人，衣服、兵器和坐骑各异。

    五拨人最中间，一群长剑已然出鞘的白衣天师，神色严肃，怒视着双头天鹰上的男子以及地上站立的男子。为首一人年近中年，相貌奇伟英俊，仙气飘飘，手持一把粗犷大气的长剑，笔直地骑在一只巨鹏上，怒视着双头天鹰上的男子，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他身后的白衣天师，有的骑在巨鹏上，有的御剑飞在空中，有的直接站在地上。站在地上的，鞋已经染满了鲜血。一个高大魁梧、右肩膀有五颗黄星的国字脸天师手擎“天师堂”锦旗。

    中年白衣天师右侧，一个身着黄色僧衣和红色袈裟的老年方丈镇定自若地坐在一只身巨大的三足青鸟上。方丈脸色圆满，双耳垂肩，形态飘逸，手持一根粗长结实的黑色禅杖，身后跟了一群灰衣和尚。和尚大多持有禅杖或者棍棒，有的骑在体格稍小的青鸟上，有的飞在空中，有的直接站在地面上。一中年和尚手持“无幻寺”锦旗。

    在老年方丈右侧，一个身穿暗红色衣服的老年男子斜躺在一头巨型飞虎上。男子头发尽白，凌乱不堪，表情滑稽，个头不高但四肢发达，手臂壮实，正在入迷地玩弄一条五颜六色的长鞭，鞭子有如精灵，垂直立着，鞭头像灵巧的少女一样跳着舞。看着鞭子的舞姿，他高兴地乐开了花，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

    他背后肃然跟着一群红衣弟子，有人骑体格小一些的飞虎上，有人骑在駮、曹夕虎、大象、灵鹫等各种飞禽走兽上。一名红衣弟子坐在一头形似马而能吃虎豹的駮上，举着“驭兽谷”锦旗。

    中年白衣天师左侧，一个身着精致黑色铠甲的中年男子，背负弓箭，铁塔一般坐在一只带双翼的巨型天马身上。他双手上都戴着黑色铁拳套，拳套上的铁钉足足有两个成人中指长。此人身壮如牛，目光深邃，脸上青筋暴起，四肢孔武有力。

    他身前是一只黑色巨弩，箭已上膛，蓄势待发。巨弩后面站了三位身着黑色铠甲的青年弟子，两男一女。中年男子身后的弟子多是骑在体格稍小的天马上，也有的站在地面上。一人手擎“铁甲帮”锦旗。

    铁甲帮左侧，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相貌清瘦、四肢修长的老年男子弓着背坐在一只有双翼的巨型天犬上。男子眼眶深陷，脸色稍显苍白，握着一根粗长精致的暗红色棍子。棍子似金又似木。他背后跟了一群青衣弟子，有的骑在体格稍小的天犬上，有的直接站在地面上，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一英俊少年紧跟老年男子，高举“圣木门”锦旗。

    虽然是盛夏正午，但此地却阴云密布，仿佛雷雨即将到来，河中的黑雾更是如鬼魅一样不断向岸上对峙着的人群飘来。

    “庄主，属下不能再追随你了！属下愿庄主早日杀回人仙界，统一六大门派，重振万毒山庄天下第一门派的荣光！”站在地面的男子恭敬地对双头天鹰上的男子道，声如磨砂。说话时竟满脸荣光，似乎看见了自己所说的场景。刚说完，他就奋力拔出插在血地上的长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被称为庄主的男子暴喝道：“不要！宋印何，我还要你和我一同征伐天魁大陆！”说话时，一道白光击中宋印何手中长剑，长剑掉在地上。

    宋印何似乎气力用尽，轰然倒下，半个身体淹没在血泊之中。

    被称为庄主的男子从胸口掏出鞭子，猛地一挥，将宋印何缠住，然后用力一拉，宋印何飞上双头天鹰。

    宋印何身上的鲜血将双头天鹰的翅膀都染红了。

    长剑已经伤及脖子，宋印何奄奄一息，靠在天鹰上，非常费力地道：“庄主，你——不要管我，我——不想拖累——你。你要——记得你对我的——许诺，重振万毒山庄！称霸天魁大陆！”说到称霸天魁大陆，宋印何又仿佛是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脸泛红光。

    “我一定会的！宋印何，你不能死，我还需要你！”被称为庄主的男子怒极了，牙齿咬得格格响，一只手紧紧攥着金枪，怒视着前方的中年白衣天师。

    中年白衣天师高声喝道：“左震南，这是你咎由自取，害人害己！可惜，被你毒害的人到死都痴迷不悟！”

    被称为左震南的男子大怒，道：“闭嘴！钟太清，是你害死了我的兄弟、我的家人！我左震南与你不共戴天！我要杀了你！我要杀光你们这些假仙人！假修道者！冥顽不灵的无耻小人！”一边说一边用金枪怒指对面的人群。

    被称为钟太清的中年白衣天师冷声道：“左震南，你利欲熏心，妄图统一六大门派，称霸人仙界，被我五大门派联手打败，众叛亲离，反过来指责我们！真是可笑！左震南，你现在回头还为时未晚。只要你不携带摄魂神铃跨过十丧黑域，逃往妖魔界，一切都好商量，甚至恢复你万毒山庄庄主地位，也可商量。”

    “呸！钟太清，你号称是仙界第一大派天师堂掌门，虚列天泰之位，法力却是平平，若不是和四派联手，早就身死门灭，有何资格谈恢复我万毒山庄庄主地位？难道我南霸天的万毒山庄庄主、仙界天尊地位是你封的？”左震南愤怒不已，暴睁双眼，仰天猛吼道，“天泰之位，只有我南霸天才当之无愧！不光是天泰，我南霸天还要当天圣、天魁！”声音犹如狮吼。

    “阿弥陀佛！”无幻寺为首的黄衣老年方丈哀叹一声，转而喝道，“左震南，休得放肆！你和我们五大门派的矛盾，属于仙界内部纷争。但如果你携带摄魂神铃逃往妖魔界，那么人仙界和妖魔界的平衡将会被打破，正义将不复存在，天魁大陆将再起一千年前那般残酷的杀戮与战争，人仙界将万劫不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劝你放下屠刀，从返正道！阿弥陀佛！”说完双手合掌，极为虔诚。

    左震南仰天大笑道：“万劫不复？万劫不复？玄空秃驴，天魁大陆再起战争，人仙界万劫不复，与我有何关系？人仙界堕落，纷争不断，我南霸天欲统一天下，有何不妥？你们这群老朽非得阻碍我一统天下，还屠戮我妻儿，围攻我万毒山庄，谈什么天下正义、重返正道？”

    被称为玄空的黄衣老年方丈喝道：“左震南，是你挑起纷争，恃强凌弱，残害各派，反倒说什么冠冕堂皇的一统天下。你破坏正义，反倒说我们不配谈天下正义，岂不可笑？”

    左震南舌添鲜血，冷笑道：“秃驴，天道正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我南霸天替天行道，统一天下，消除纷争，岂会考虑一人一姓之生死？宁可我负天下人，决不可天下人负我！你们无幻寺、天师堂、铁甲帮、圣木门、驭兽谷标榜正义，却尽是蝇营狗苟之徒，负我太深！我南霸天与你们势不两立！”左震南挨个指着各大门派，逐一辱骂。

    圣木门为首的青衣老年男子大声道：“左震南，你事到如今还强词夺理。你要知道，并不是我们负你，是你负了我们，负了人界和仙界。你妻儿被杀，因你而起，怪不得我们！何况他们的死，只是意外！我们仙界六大门派，平时虽有攻伐和纷争，但绝不至于你死我活。就算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五派也仍然可以原谅和包容你，还有万毒山庄。希望你三思，不要再一意孤行。”说完咳嗽数声。

    左震南冷笑道：“欧阳贵真，你老而无能，领导圣木门无方，圣木门为六大门派之末，甚至还比不上无为门，你还有脸和我说话？我真后悔没有一开始就灭了你们圣木门！留下你们这群败类在这里苟延残喘！”

    “放肆！”圣木门弟子大声抗议。

    欧阳贵真也被激怒，高声道：“左震南，你太自负了！我圣木门乃堂堂仙界六大门派之一，有弟子七千，岂是你想灭就灭？”

    “仙界六大门派？弟子七千？呸！”左震南吐了一口口水，冷笑道，“不过是七千蝼蚁而已！我如果杀回人仙界，第一个就要灭了你圣木门！你等着！”说完用金枪怒指欧阳贵真的脸。

    欧阳贵真怒道：“果然是狂妄至极，真没想到孟庄主英明一世，却选了你这个败类做庄主。真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圣木门众弟子大声喝道：“圣木门决不可辱！”

    “哼！万毒山庄功法阴柔，是从毒窝窝里滋生出来的，他们出这种败类也不稀奇！”铁甲帮为首的黑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喝道，“左震南，我们最后再劝你一次，希望你放弃投靠妖魔界的念头。如果你真想投靠妖魔界，我们五大门派决不答应！我铁甲帮的百连神弩绝不会放过你！”男子说话底气十足，内力将地面都震动了。

    左震南冷笑道：“岳澄复，你别高兴的太早，我的今天想必就是你的明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野心！你苦心经营铁甲帮，磨刀霍霍，难道不就是为了称霸人仙界吗？”

    岳澄复暴怒，喝道：“一派胡言！仙界每一门派都应思进取，否则迟早会被其他门派取代，丧失六大门派之地位。我铁甲帮不过是苦心修炼、尽其本分而已！容不得你在此挑拨离间！”说完拿起身上的弓箭，向左震南怒射而去。

    箭头被左震南用金枪拨开，飞入十丧黑域之中，顷刻消融。

    此时，十丧黑域对岸响起巨大的嚎叫声。钟太清运用千里目凝视对岸，看见一条巨大的黑龙在对岸的高空中嚎叫、穿梭，大地颤动，百木折断，百兽震动，十丧黑域掀起巨浪。

    “至尊魔皇御天！御天来了！”队伍中有人喊道，声音极为惶恐。

    五大门派弟子中，有的坐骑立即出现恐慌，人群跟着出现轻度混乱，兽阵更是开始躁动。

    钟太清一边集聚内力和真气，一边高声道：“各位掌门，立即稳住队伍，提高警惕！御天魔头在对岸接应，看来左震南与妖魔界果然早有勾结。”

    “什么？御天小儿来了？”驭兽谷为首的红衣老年男子此时仿佛才看见身边的争吵一般，收了鞭子，跳在空中，猴子望远一般凝视对岸，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道：“御天小儿真来了，好玩！可惜，御天小儿无法跨越十丧黑域！要是他过来，他爷爷驭孤白一定亲自收拾他。比如，吊起来用驭兽神鞭抽屁股！这还是头一回打魔皇，一定很带劲！哈哈哈！讨厌！”边说边挠白发。

    此时，兽阵中部分大象、狮、虎惊慌嚎叫。钟太清担心它们冲散队伍，遂急声对驭孤白道：“驭谷主，请驭兽谷稳住兽阵，不要让兽阵冲散队伍。”

    驭孤白点点头，在空中向后倒翻了几个跟斗，大声道：“徒儿们，稳住了，让别老虎大象瞎窜动！尤其是大象和駮，窜动起来会踩死人！踩死人就不好玩了！知道吗？讨厌！”

    驭兽谷弟子立即施法，稳住兽阵。

    左震南看到对岸有妖魔界力量集结，连御天也来了，狂笑数声后大声吼道：“废话少说，我意已决。只要能够消灭你们五派，报我妻儿和万毒山庄死难兄弟之仇，我在所不惜！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们颤抖！让你们臣服！让你们后悔莫及！”说完，从胸口掏出一个黑色铃铛，猛摇起来，一股巨大的魔力向五大门派袭来，不少法力浅的弟子立刻头脑发昏，站立不稳。

    “摄魂神铃，大家小心，小心被其夺去心智！”钟太清喝道。

    “天鹰之王，飞过十丧黑域！”左震南肃然命令双头天鹰，同时一甩手，袖中奔出无数黑烟，直扑仙界各派。

    钟太清大叫道：“天毒神功，大家小心！”

    双头天鹰应声狂啸，腾空而起，掉头飞向十丧黑域。

    各派弟子立即屏住呼吸，有的人更是以黑布蒙住口鼻。

    驭孤白以法力在全身上下布下白色结界，不顾天毒神功的可怕威力，反而凑上前去，一边在结界里做吸烟状，一边大骂道：“南霸天小儿，尽会施邪招，想毒你爷爷，还嫩了点。天毒神功二十五级而已，爷爷吸这东西，跟玩儿似的。对不对？讨厌！”

    “放屁，驭疯子，毒死你！”左震南愤怒地对着驭孤白运功，毒烟源源不绝地袭来，像毒针一般，穿过结界，弥漫整个结界，并钻入驭孤白的鼻子，驭孤白不由得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早就该要了你的命！”左震南愤怒极了，一手摇铃，一手挥舞金枪开道，试图拨开十丧黑域上空的黑雾。

    金枪本来金光灿灿，但一入十丧黑域上空，瞬间发黑。黑雾稍稍被拨开，但又迅速围了过来。

    宋印何本能地紧紧抓住天鹰的羽毛，鲜血滴入十丧黑域之中。

    “驭谷主，不可大意！”玄空大声喝道，同时挥舞两百斤沉的禅杖，向左震南疾追而去。

    “呛死你爷爷了，不过还是不够味！”驭孤白憋住呼吸，运功将毒烟逼出结界，然后紧追左震南而去。

    钟太清驾驭巨鹏飞近左震南，高举长剑向其猛砍，长剑发出万丈光芒，带出巨大的剑气，十丧黑域的黑雾也被冲开一大块。

    “钟太清，伏魔神剑迟早是我的！”左震南冷声大笑，利用摄魂神铃和天毒神功护体，浑身上下形成结界，躲开伏魔神剑的锋芒，向对岸飞去。

    各派弟子驾驭巨鹏、天马、飞虎、三足青鸟、天犬，飞向十丧黑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