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作品:《告白井

    “好。”陆和尘轻轻地应了声,捏了捏苏槐之的手指。


    “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挺喜欢动手动脚的。”


    苏槐之抽出手指,捏住陆和尘的脸,向外扯了扯,强迫他做出一个鬼脸,算是报复。


    陆和尘揉了揉被捏红的脸颊,表情无辜又委屈地说:“这就是动手动脚了啊。”


    “嗯哼。”


    “不过。”陆和尘摩挲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说要是黎清月知道了,会不会气得把我赶出去?”


    他想起黎清月中午的表情,虽然嘴上说着“祝你们幸福”,但是眼神中,却燃烧着“辛苦养大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怒火。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还不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苏槐之十分仗义地拍了怕陆和尘的肩膀,“放心吧,你要是被她赶出去,我会让你离开得体面些的。”


    陆和尘:“……”


    “不过说起来,我今天有一个惊人的发现。”苏槐之打开音乐软件,点开喻欢的歌,“你看,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我才发现,她竟然出歌了。”


    陆和尘凑过来,看了看歌手的名字,念出来:“喻欢。”


    “嗯,她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大学时组了个乐队,在酒吧驻唱。”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知道你在北浔的吗?”陆和尘顿了顿,问道。


    苏槐之蹙眉想了想,总觉得陆和尘好像什么时候提起过,但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她又记不清了。


    于是,苏槐之大胆猜测,“难道是你给我托梦了?”


    陆和尘失笑,揉了揉苏槐之的头发,说:“这么天马行空的答案都能给你想出来。”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在医院的时候说的,”陆和尘看了看手臂上已经差不多愈合的伤口,“我说是喻欢告诉我,你在北浔的。”


    闻言,苏槐之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你怎么会和喻欢认识?”


    “准确来说,我和她的男朋友认识,后来才和她认识。”陆和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没有再继续解释,“不过说来话长,有机会了再细说。”


    “好吧,那有空的时候,把你的故事如实道来。”


    “嗯。”陆和尘点点头,用手背蹭了蹭苏槐之的脸颊。


    苏槐之侧过脸,有些不好意思,“好了,我要吃饭了,吃完还得去医院陪外公。”


    “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苏槐之站起来说,“也让我一个人静静。”


    苏槐之吃过晚饭,带着慰问品,去医院看望苏在水。


    医院依旧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偶尔有几声啜泣传来。


    苏槐之不喜欢医院,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在雨夜,被母亲抱在怀里,去医院打针,一群小朋友的哭声好像没有尽头。


    太多的悲伤难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可同时,却又有新的希望。


    在苏槐之伤春悲秋之时,苏在水倒是乐得自在,他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张桌子,横在与隔壁床铺的空隙之中,摆上一壶茶和几盘精致的糕点,摊开一副牌,玩得很开心。


    见苏槐之走进来,笑着招了招手,“哟,还带这么多吃的啊。”


    “都是你的牌友托我带给你的慰问品。”苏槐之将水果放到一边,走过去看了看牌局,指了指其中几张,说,“打这个。”


    “我自己会打。”苏在水不听,叛逆选了另外几张牌,然后瞬间被秒杀。


    苏在水:“……”


    “让你不听我的。”苏槐之看着苏在水将手边的零钱推过去,“再这样下去,你那点私房钱都要输光了。”


    “哈哈哈哈哈……”对面的大爷笑着把钱收回来,“今天就放过你一马,我儿子下班回来,看见我在打牌,又要说我了。”


    苏在水输了牌,悻悻地躺会床上,剥了一根香蕉吃,他见苏槐之坐在一旁,有些出神的样子,问:“怎么啦?”


    “没。”苏槐之摇摇头,“想事情呢。”


    “对了。”苏在水说,“后天的……”


    “我和陆和尘一起去就好了。”苏槐之说,“你就好好歇着吧。”


    “想清楚了?”苏在水问。


    苏槐之低着头,发丝垂下来,挡住了光,她半张的脸藏在阴影里,很轻很轻地应了声。


    苏在水靠着柔软的枕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夕阳,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了他的眼底,一双浑浊的眼里,好像蒙着一层水雾,又像是接住了最后一抹光亮,最后看着它没入西山。


    “想清楚就好。”苏在水说,“人的一辈子很长,一个人太孤独,有人陪着,以后也会开心些。”


    “嗯。”


    “小陆是个好孩子。”苏在水笑了笑,“前几天,我还特意跑到他工作的地方,去打听了一下。”


    “然后呢?”


    “他的同事都夸他呢,说他勤劳努力,人也踏实,天天被村社的老阿姨们介绍对象。”苏在水回答,“这样才配得上我们小苏。”


    苏槐之失笑,“你说得对。”


    “好了。”苏在水的嘴里,煽情的话说不过三句,“陪我吃完饭,你也就回去忙你自己的工作吧。”


    苏槐之下楼买了晚饭回来,陪着苏在水吃完,又盯着他喝了苦兮兮的中药,本来想留下来,却被苏在水坚持地打发走了。


    走出医院,恰好是晚上八点多。


    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漫天的星星铺满了深蓝的夜空,许多的回忆与期许,或许被月亮上的玉兔捣碎,然后散在了漫天的星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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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的后清晨,苏槐之放轻脚步,悄悄地下了楼,对着站在楼下的陆和尘笑了笑。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干净整洁,见苏槐之下来,又理了理领口,将翘起的一角压平。


    晨光熹微,厚重的云层躲在天的边际,挡住了即将破晓的日光。


    苏槐之抱着一束白菊,坐上了车。


    夏日的清晨不算昏暗,却也十分安静,陆和尘关了手机语音导航,一时间,除了偶尔几声清脆的鸟叫,便只有汽车行驶的声音。


    一路上,两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后,爬了半个多小时的山后,两人在一座墓园前停下。


    偌大的墓园安静又肃穆,阳光倾斜而下,洒在白色的石板路上,一阵风吹来,不知从哪儿飘来几朵花瓣,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然后又不知会落在谁的脚边。


    陆和尘跟在苏槐之身后,绕过一座又一座墓碑,直到走到了两块并立的墓碑前。


    照片里,苏槐之的父母笑得温柔,空气中好像跃动着斑驳的光影,在光影的掩映之下,他们好像就站在时间的另一端,静静地守候着心中挂念的人。


    在一切的开始与痛苦的离别之间,人间过了不知过了多少朝与暮,却又藏下一抹又一抹,朝阳般希望与奇迹。


    苏槐之单膝跪下来,将手中的那束白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轻轻地喊了一声爸妈。


    陆和尘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


    他知道,当时针拨回几年之前,在毕业典礼的结束的那一天,无数的学士帽被高高抛起,却挡不住炽热的阳光。


    这一天,见证了无数个青春的散场,见证了年少青涩的悸动,却也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苏槐之一个人在墓碑前待了近一个小时,她站起身,问陆和尘,“你要来说几句吗?”


    陆和尘走过来,只是轻轻地将苏槐之揽入怀中,心疼地吻了吻她的侧脸。


    “放心吧。”他说。


    那是一个晴天,秋意悄悄略过北茗大学的每一个角落,篮球场上满是欢笑。


    那是一个雨天,滂沱的大雨冲刷着山路的每一条小道,救护车的笛鸣比闷雷好像沉重。


    她离去得匆忙,没有留下一句告别。


    他等得无望,只能将心事潜藏。


    在一切的告白来不及写在答卷上,来不及没有画上满分的句号,青春便匆匆告别。


    命运的齿轮不停旋转,向前,又被拨回。


    他来的脚步很轻,悄悄地靠近,不敢惊扰。


    她挥去过往的阴霾,在阳光下朝他伸出手。


    就像是——


    夏日的清风轻抚脸庞,一切的久别重逢都是诉不清、道不明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