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作品:《云叶翩》 “这还不够?”赵思讶道,“他既贵为封君,在这墨城之内、天子脚下,竟还危险至此?”
落云意识到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要兜不回来了,只绕着弯道:“或许情况也没有那么糟,只是我自己心中过意不去罢了。”
赵思听闻,也松了口气:“别太担心啦,君上吉人自有天相,没有你保护之前,他不也过得好好的嘛。再说了,你如今于他来说,又怎只是个小近侍呢?”
落云听赵思的语气有点不对劲,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他可是亲口承认,你们关系不一般的。”
落云想起这一茬来,可还没等她开口,赵思便凑近了,满脸兴奋地逼问道:“快跟我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是在你受伤后发生的事儿吗?可你们这进展也太快了吧,前后不过半月时间,就成了枕边人啦?”
落云一听这话,脸有点热得发烫:“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赵思只当她是少女羞涩,依旧打趣道,“我老觉得云玦君上看你的眼神、对待你的态度都不太一样,果然啊果然,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这么说,别人怎么会信他千里奔波去……江南,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近侍疗毒呢?”
差点就说漏嘴了,落云细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赵思果然没注意到她紧张的样子,只恍然道:“也是。那他和你商量过了吗?”
“自是说过的。”落云无奈道,“可我没想到,他竟把我说成‘枕边人’。这也太夸张了。”
“可能是考虑到谢大小姐对君上痴情一片,不把你俩关系说得亲密些,还断不了她的念想呢。”赵思说着,猛然一拍桌子愤愤道,“可他既从未明媒正娶纳过妻妾,怎能这么随口一说,就把你的清白丢了!”
“所以他不让我出去见人啊。反正没人认识我,他怎么说都无妨。”落云被她吓了一跳,忙笑着把赵思拉回座上,尽管她清楚得很,“清白之身”对她来说早已毫无意义,更没什么可在乎的。
“那还算是云玦君上有心了。”赵思想了想,疑惑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江南?”
落云听着外头的动静,比她刚起的时候小多了,看来外头的人该是差不多都走了。
“该是今日的。但看这状况,可能明日才能走吧。”
“也是,今夜好好睡一觉。”赵思听着外头人声渐微,起身道,“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我送你出去。”
落云撑着柱杖,引赵思往外走,赵思却拉过落云另一只未持杖的手,放到自己的臂弯里。
“我虽未去过江南,但听我爹爹哥哥说,江南风光甚好,小桥流水,清风徐徐,好不惬意,有道是‘重重叠山万里绿,曲曲流水通幽心’。江南与墨城往来通行方便,贸易甚多,沿路的官驿也不少,你且放宽心,就当随君上一道,出去远行游玩一番。”
落云拍了拍她的手臂:“人人都夸江南好,此番有幸能前去,就算没能治好眼疾,也不枉此行了。”
两人聊着,便已来到了侧门。赵家的丫鬟见赵思出来,忙迎上前急切道:“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回府,老爷又要遣人来寻了!”
赵思心虚地瞟了一眼落云,忙把自家丫鬟向外推:“瞎说什么。”
不给落云开口的机会,赵思便火速揽过落云抱了一抱,语速极快地道:“你们路上小心,多保重。我回去了,别送了。”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上了自家马车,一溜烟便不见了车影。
落云浅笑,敢情赵思这次还是偷跑出来见她的,莫名还有种跟小情人幽会的感觉。赵思若想和她说说话,遣人来颜府把她带过去不就好了,何必自己偷偷摸摸地跑这一趟。
落云嘴角的笑下不去,心里头的暖意袅袅升起。正想转身回屋,却发现颜云玦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她猛然想起刚刚同赵思说的。
若说这不关门的习惯,是自打受伤之后为了方便人照顾才弃的,可连身后站了个大活人都没注意到,她这近十年的刺客生涯岂不是白干?
还好是颜云玦,要是其他贼人,自己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她这般过惯了刀口舔血生活的“亡命之徒”,最该提防的是后背,最该注意的是身后,可她如今竟连这么重要的要地都失守了,警惕性差劲成这样,实属不该。
念及此,她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敛去了嘴角的笑,只低声抱拳躬身道:“君上。”
颜云玦目睹她表情由盛转衰、由阳转阴的变化,摸不着头脑。怎么她一看到他,便心情不好了?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问:“赵小姐来过了?”
“是。”落云顿了顿,又补充道,“该是没有人发现。”
“无妨。”颜云玦弯身看着面朝地的落云,见她脸色依旧不佳,有些担心地道,“还难受吗?”
落云被他问得一愣,才反应过来颜云玦为何这么问。她摇摇头,依旧低着脸:“昨日喝多了,若有冒犯君上之处,还望君上见谅。”
“既无碍,为何你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多谢君上关心,没什么大事。”落云岔开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颜云玦打量着落云的神色,知晓她是不愿意开口,便顺着她的话道:“明日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算你没喝醉,今日有这么多人来府上,怕也是走不了。”
“都是来打探消息的吗?”
“是。”颜云玦点头道,“我们要去江南的消息,也顺势传得更广了。”
落云点头:“我再去检查检查行囊,看看有什么落下的。”
“不急。”颜云玦拉住落云的手臂,“有样东西得给你。”
颜云玦牵着落云走进书房,从屏风后拿出一根新的柱杖来。
他取下落云手中的旧柱杖,将这柄新做的柱杖塞进她掌心里:“试试手感如何?”
“君上,原来那根用得挺好的,不必破费再做一个。”虽这么说着,落云仍下意识地用手指婆娑着光滑的把手。设计得确实巧妙,比以前那把更易把握。
颜云玦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你把它拉开看看?”
这柱杖还能被拉开?落云将柱杖拉开,一道银光照射入她眼中。在这平平无奇的柱杖里头,居然藏着一把精巧的细剑!
落云欣喜不已,只顾把它举在眼前欣赏,一张小嘴被惊讶地微微张着,因为眼疾而失焦的双眼此时也迸射出光来。
她抽出细剑,退出几步远,忍不住比划了几下。它比自己以前使的剑轻巧多了,需要多使几次,另找一个更适应它的力道。但瞧这细剑制作精良,剑身锋利,该是个好兵刃。
“用得可还顺手?”
落云点头,把细剑收回柱杖里:“非常顺手,多谢君上。”
“此番出行,敌在暗而我们在明,只能难为你隐藏实力,不带你那显眼的剑,改用这不顺手的柱杖了。”
“是,落云知道了。”
颜云玦看她注意力全在这新得的小玩意儿上,连跟他说话都像是在跟这柱杖对话,该是非常喜欢。
他笑着看她:“喜欢吗?”
“喜欢。”
落云把柱杖端在自己眼前细细打量着,欣赏的眼神藏也藏不住,一分眼神也没分给颜云玦。被无视了的颜云玦也不恼,看她高兴,他也莫名愉悦。
“还有件事要嘱咐你。”
落云听他声音严肃起来,乖乖把柱杖放下。
“祁鸣山那位用毒神人名唤巫年,已避世多年,鲜少露面。听闻他性情古怪,尤其不喜官宦之人。你也莫唤我‘君上’了,改个称呼吧,免得到时候露了馅。”
“公子?”
“也行……”颜云玦听着这称呼甚是耳熟,问道,“你之前也是这么喊罗辅相的?”
落云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是,有何问题吗?”
颜云玦皱了眉头:“换个称呼。”
落云也皱了眉头,这颜云玦又是抽什么疯呢。不喊君上,不喊公子,那还能喊他什么?让她直呼名讳吗?
她顿感无奈,把这个问题踢回给颜云玦:“还请君上定夺。”
“既然我们在外,以爱侣的身份示人……”颜云玦自己说着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如就唤‘颜郎’吧。”
落云一身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冒尖,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恕落云难以从命。”
“也是,太肉麻了些。”颜云玦也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那我们就装作是墨城的商人,你便唤我‘家主’吧。”
落云应声:“是。”
“你下去收拾吧,顺带喊福笙过来。”
“是。”落云躬身行了一礼,便拿上新得的柱杖出去了。
不一会儿,福笙便闪进书房里。
“君上有何吩咐?”
“这个给你。”颜云玦从腰间掏出一物,递给福笙。
“君上,这是……”福笙定睛一看,伸出的手抽搐般抖了抖,迟迟没敢接过颜云玦递给他的东西。这玩意儿他可不敢接。
“祁鸣山那位巫年先生,听闻早年间与官家有结怨,自此十分不待见官宦之人。可我们此行若无意外,之后要去瑾封城走一趟,护送蒙国三公主前来墨朝和亲,这封主令牌又不能不带。以防我的身份被发现误了事,便把这令牌放你身上,托你保管。”
“可这……”福笙迟疑地接过令牌,“万一丢了……”
“万一丢了,你小命不保。”
颜云玦说得云淡风轻,福笙听着却身子一颤。
“可若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令牌,让巫年先生以为我是封君,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他没事儿怎么会搜你身?”
“那他没事儿又怎么会搜君上的身?”
“我们三个同行,是你俩跟着我,看起来像是贵人的也该是我吧。他若确实要查,也定然从我开始查起,怎会揪着你们两个手下查?”
闻言,福笙把这沉甸甸的令牌小心地揣入怀中:“倒也是,还是君上考虑周到。”
“我们此行便装作是墨城的商人,前去祁鸣山寻医。我已嘱咐过落云了,你同她一起,都喊我‘家主’吧。”
“是,家主。”
福笙这小子还挺上道,颜云玦甚是满意。
“明日就要启程了,没个三四月不一定回得来。你再看看有什么需要带上的……”颜云玦看福笙已然是沉思着出了神,顿了顿,补充道,“有什么人需要嘱托的。”
“是。”福笙一抱拳,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