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眸色暗沉。他在办公桌上轻轻叩击了两下，下一秒，他叫了乔乐乐进来。


    林锐沉吟道：“之前我叫你查过程晗，那些资料你那里还有备份吗？”最开始他们二人的视频爆出来的时候，他就找人查过程晗的情况。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乔乐乐还是肯定道：“有的林总，我现在给您打印一份？”毕竟是林总第一次关注一个适龄女性，资料他自然要好好保存着，看，这会儿不救派上用场了吗？


    上次林锐只略略看了下程晗的情况，并没有关注她的家人，而这次，他将重点放在了她的家庭上。


    程晗的父母都是初中肄业就去厂子里打工，两个人在同一个车间里，一个长得帅一个长得美，只认识了三五天就混在了一起，没多久就同居了，一年后，程母怀孕，年仅十七岁。


    女方都怀孕了，双方家长一商量，决定先给孩子们办个酒席，等到了岁数再去登记结婚。


    酒席是办了，孩子也是生了，然而婚，却没有结成。


    程晗出生后，程父又勾搭上一个新进厂子的漂亮妹子，死活就要跟人家在一起，程母不答应，程父就对她拳打脚踢，甚至连才几个月大的小程晗都没有逃脱他的毒手，曾经被他打得一度住了院。


    而住院巨大的花销让男人心疼不已，下次再动手的时候就收敛了一些。


    挨了几次家暴后，见程母还是不肯走，程父索性也不搭理她，就把她和小程晗当做了透明人，直接把新妹子给带回了家，两个人过起了甜甜蜜蜜的同居生活。


    熬到最后，程母还是离开了，带着小程晗一起走了。


    娘家也并不欢迎她，她上面有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生子成立了新家庭，对于拖油瓶一样的妹妹跟外甥女，他们恨不得直接把人撵出去。


    但是在村子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他们要是真把这对母女撵走，得被村里的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迫于无奈，还是勉强收留了他们。


    只是到底对她们也不会好到那里去，每天给点残羹冷炙吃，就跟打发要饭的一样。


    到了后来他们的父母、程晗的外祖父母去世之后，他们更是连残羹冷炙都不想给了，直接把她们赶去了父母空出来的老旧破房子里住。


    程母就是在那时候染上了酒瘾。


    生活太苦，唯有醉酒，能解百忧。


    她找了个工厂干活，工作累，工资低，勉勉强强能维持生活。她吃不下这个苦，但是生活还得维持。


    没多久，她就做出了选择——依靠男人。彼时她美貌尚存，轻轻松松就勾搭上了工厂里面一个小头头，小头头给她安排了个轻松的活计，还会时不时地给她点钱。


    日子慢慢宽裕了些。


    好景不长。小头头的原配妻子发现了点端倪，沿着蛛丝马迹追了过来，发现了程母的存在。但她当时并没有发作，而是回家找了自己的娘家人，带着一大群人直接打上门去。


    房子里的一切能砸的都被砸了个稀巴烂，那会程晗还不到十岁，吓得哇哇大哭。程母嫌她哭得烦，反手甩了她几巴掌。


    原配看着这对母女冷笑，指着程母的鼻子骂她：“勾引人的臭婊.子，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他妈再敢跟姓赵的勾勾搭搭，下次我直接把你脸扇烂，没了这张风.骚的脸，我看你拿什么勾搭人！”


    他们一群人乌央乌央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小头头被妻子给吓到了，再不敢跟程母联系，程母又重新被发配去了最劳累的岗位去。她受不了累，没几天就索性不干了。


    生活又回归了贫苦。


    再之后，程母不断换厂子找工作，长的话干上一两年，短的话也就干上一两个月。她的酒瘾越来越大，挣的钱十之八九都被她拿去买酒喝了。


    好在程晗那时候已经懂事了，她成绩好，每次奖学金都有她的份，还有贫困生救助金，再加上她一有空就去捡废品去卖，好歹算是支撑下来读完了高中。


    高考时候，她考了他们那所学校的最高分，甚至还是他们县的最高分，学校和县里分别给了她一笔钱，这笔钱让她能顺利进入大学，甚至节省一点花的话，大学四年的生活费都不用她发愁了。


    可是这一大笔钱让程母眼热了，她强硬地拿走了大部分钱，只给程晗留下一点，连第一年的学费都不够。


    程晗憋着一股气，学费不够就不够，大学她也要上！


    她自小生活在底层，还不知道读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就凭着一股子莽劲只身一人来到了T市，直接去了T大，找到招生处的老师把自己情况一清二楚地说了。


    她成绩也的确是高，招生处的老师自然不愿意放过这颗好苗子，详详细细回答了她的问题，告诉她可以申请贷款，可以申请助学金，成绩好的话还能拿到励志奖学金。只要她想，就一定能读完大学。


    程晗填报了T大。


    附带提一句，只是她填错了专业。到底是没人指导又没有信息来源，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在不可逆转的人生道路上，难免会走到岔路上去。她明明考了一个高分，却填了一个非常冷门且非常不好就业的专业。


    到这里，对于程晗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励志故事了。


    只是入了大学，终究是被身边人各式各样的奢侈品牌迷晕了头脑，服装配饰、鞋子包包、护肤品、化妆品……凡此种种，对一个年轻女孩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她终究陷入物欲横流的旋涡之中。


    林锐看着有关程母的资料，反复斟酌。


    与程晗一直住在一起，虽然她没有提起过程母，但是偶尔两人的通话林锐还是会听到的，所以多多少少也对她有点了解。


    每次打电话过来，必定是要程晗给她打钱过去。程晗跟她的对话向来简单，不出二十秒就会挂断，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林锐沉吟。


    按照她们平日相处模式以及程母来时候程晗的反应来看，她必定是不知道程母的到来的。


    那么，程晗为什么会出现后续的反常举动呢？


    林锐只能猜测，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原生家庭难堪的一幕。


    他垂眸思量了片刻，终是决定，让程晗自己去处理这件事。


    林锐并没有想到，他此刻做出的决定，却在之后让他追悔莫及。


    程母一连三天都没有联系程晗，程晗也不曾催促她。


    她还在等私家侦探的消息，一旦他们有了确切的消息传来，她就能知道该如何对待程母了。


    第四天，国考出了公告，公考机构通知所有人线下加班，程晗只能把圈圈交给育儿嫂和保姆，自己出门了。


    公司里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一看到她，纪广凌就笑着冲她打了声招呼：“程老师来了？我看了你最近的系统班评分，9.9分，好评率还是同期第一。恭喜恭喜。”


    程晗笑着道谢。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一阵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程晗歉然道：“我接个电话。”


    是育儿嫂的电话。一接通程晗就听到她焦急的声音：“圈圈出事了，身上被碎玻璃扎了好多伤口，我们正在往医院去，您快过来吧。”背景里是圈圈惨烈的嚎哭声，哭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程晗的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以至于她不得不用两只手一起攥着手机才能把它放在耳边。她嗓音沙哑地开口：“好，我马上去医院。我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也去医院，先给圈圈处理伤口。”


    等程晗挂了和家庭医生的通话后，一直站在她旁边的纪广凌关切道：“我送你去医院吧，正巧我今天开车来的。”


    程晗没跟他客气，她现在只想赶紧去医院，去陪在圈圈身边。她勉强笑了笑：“谢谢你。”


    因为程晗着急，纪广凌把车开得飞快，一边开一边还安慰她：“不用太着急，不会有事的。你得放轻松一点，这样才能好好照顾病人。”


    道理谁都懂，但是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只会是关心则乱。此刻的程晗又焦躁又担心，简直是六神无主了。甚至到了医院，她一时之间都找不到外科在哪。


    纪广凌扫了一眼医院的科室分布图，拍了拍程晗的肩膀：“在这边，跟我走。”


    程晗跟着纪广凌一路赶到外科门诊，育儿嫂、保姆以及家庭医生都在，圈圈已经看完了医生，身上裹满了绷带，从肩膀一直缠到腰上，哪怕裹着绷带，后背上还是渗出了斑斑血迹出来。


    圈圈还在抽抽噎噎地哭，一看到程晗立马就放声嚎哭起来，冲程晗伸出了手：“抱抱，疼，抱抱，疼。”


    程晗的眼泪也差点跟着一块落了下来，她连忙接过圈圈，一手托着她的屁股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完全不敢触碰她的后背，只能不停抚摸着她的脑袋，亲亲她的脸蛋，口中呢喃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妈妈来了，圈圈不疼了。”


    纪广凌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们公司为了增进员工感情，每个人进入公司时候都要填一下个人信息，如专业、毕业院校、情感情况、兴趣爱好等，程晗也填了，她填的是单身。


    但是，她却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