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香火气息弥漫。


    城隍抬手一挥，一座光晕流转，散发出低沉嗡鸣的传送门显现在眼前。


    云汐瑶在迈步踏入时突然一顿，她转过身，语气略带迟疑：


    “城隍爷，我有一事不明。”


    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当初您告诉我，最初的启动资金是闺蜜烧给我的。


    后面只有每年清明中元还有生辰冥诞，才能收到来自现世的香火愿力。


    可为什么我在小世界十年，都没有再收到过，哪怕一分的香火钱。


    是不是我闺蜜她，忘了我了……”


    说到这里，她声音渐低，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城隍爷抚着须髯，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这是本座的疏忽，忘了跟你说了。


    你可听过这样一句话，‘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我们所在的现世与你经历的小世界，也有时间流速之差。


    你在小世界的十年，于现实而言，才过了区区十日。


    距离最近的中元节也还远着呢，香火如何能到账？”


    ——‘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云汐瑶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却云淡风轻的笑容。


    城隍爷全当没看见，继续说：“至于那孩子……”


    说到这里，城隍爷话音顿了顿，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心疼。


    他将一块温润的玉牌递给云汐瑶：“这是入梦文牒，拿着它，在你去新世界前，先去看看她吧。”


    云汐瑶看到他心疼的目光，心头不由一凛。


    迫不及待催动灵力，文牒形成一道光门，云汐瑶一步迈出，抬眼却愣住了。


    这里不是她印象中闺蜜住的市区婚房，而是一座熟悉的红瓦小院。


    她思绪回到了从前。


    那年，孤儿院里，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来选资助对象。


    云汐瑶和所有的孩子都安安静静排队站在楼前。


    在那么多茫然又期待的面孔中，小女孩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坚定的抬手指向了她。


    自那以后，资助从未间断，从小学的课本费到大学的学费生活费，汇款单上只有丰盈的数字与附言里那句“好好吃饭”……


    他们从未因她孤儿的身份而流露过半分怜悯或疏远，不管放假还是逢年过节，都会把她接到家里小住……


    这些都成了她成长中最踏实的依靠。


    闺蜜和她的父母，用毫无保留的善意与亲情，为云汐瑶补全了“家人”一词应有的轮廓与温度。


    但，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物理意义上的家，仍是云汐瑶贯穿前三十年人生的唯一执念。


    生日当天，闺蜜陪着她，逛遍了海城有房在售的所有楼盘。


    从现代化的高端小区，到老城区盘着茂盛绿藤的老房子……


    在看房的过程中，两人一起一点一点钩织关于家的蓝图。


    看到最后，一间有着红瓦绿树的小院进入了云汐瑶的视线——


    黄昏的夕阳斜斜地的在院门的铜环上染出旧旧的暖光。


    这一瞬正是她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闭眼就能描绘出的家的模样。


    然而中介一句“业主急售，一口价，五百万。”，犹如一盆冷水兜头将她浇醒。


    五百万，即便她再预支自己二十年的牛马人生也负担不起……


    她只能遗憾地寸寸收回视线，礼貌地与中介道别。


    回去的路上，她想着那座小院，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闺蜜为了逗她开心，准备了那张娱乐性的即开彩票。


    没想到却会让她，为这个带着慰藉的玩笑而断送了性命……


    此刻，云汐瑶竟再次站在这座梦寐以求的红瓦小院前。


    满是茫然不解，为什么文牒会把她指引到这里。


    她飘进小院，目光穿过明亮的玻璃窗，云汐瑶看到了闺蜜单薄的身影。


    方云晴正在亲手布置一个小房间。


    短短十余天，她竟已瘦脱了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唯独手上的动作细致到近乎虔诚——


    将一束香槟玫瑰插入水晶瓶，摆放在雕花床头柜上。


    一边调整角度，一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放这里吧…香槟玫瑰。阿瑶最喜欢这个了，摆在她床边，每天醒来就能看见……”


    云汐瑶的灵体穿过墙壁，环视着整栋建筑。


    屋内陈设还有些杂乱，没拆的纸箱堆积，明显是刚搬来不久。


    可眼前这个房间，却是整套房子里布置得最精心的一间——


    完全按照她生前最喜欢的洛可可公主风，蕾丝、绸缎、精致的梳妆台……每一处细节都复刻了曾经的梦想。


    房间一角，设着一座小小的神龛。


    她的黑白照片在中间静静微笑，前方香炉里青烟袅袅，而供奉的果品，竟是颗完整的、金黄带刺的榴莲。


    云汐瑶望着那格格不入却又无比贴心的贡品，心头最酸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又胀又疼。


    榴莲，是她生前最喜欢吃的。


    云汐瑶忍不住以手掩面，没有眼泪，泣音从指缝里流散出来：


    “傻子……哪有人拿榴莲上供的……味儿多大啊……”


    她静静地看着闺蜜一举一动，不敢有一丝懈怠。


    好不容易等到了她睡着了，云汐瑶催动入梦文牒。


    梦中，依然是白天收拾屋子的场景。


    “小晴。这里有一张金彩票，一张银彩票，哪张彩票是你丢的呀。”云汐瑶在闺蜜背后逗她。


    方云晴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到云汐瑶含笑的灵体，瞬间红了眼眶。


    “阿瑶？！”她扑上去紧紧抱住，“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梦，城隍爷让我来看看你。”云汐瑶回抱她，轻声问，“你怎么在这儿？这院子……”


    方云晴不语，只是死死抱着她埋头哭泣。


    “别哭了。”云汐瑶轻拍她的后背，“我时间有限，你要再不说，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方云晴闻言惊恐抬头，“你别走，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阿瑶，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可以，我宁愿……”


    云汐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伸出一根手指头，堵住她下面的话：


    “可不兴哦！快说正事，你怎么搬来这里了。”


    “我和老公把婚房卖了，刚买下来不久。”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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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晴哽咽。


    “就想着，你那么喜欢这里……你回不来了，我就替你看看，给你把家布置好……我……”


    云汐瑶心头一暖，目光扫过精心布置的洛可可风格房间，最后落在角落神龛前那颗完整的榴莲上，无奈地摇头。


    方云晴哽咽，“这梦真好，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傻子，其实这不单纯是梦，我还会来看你的，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个月……”云汐瑶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为什么要那么久？”方云晴有些疑惑。


    云汐瑶解释：“你还记得你在城隍庙磕的那九百九十九个响头吗？”


    方云晴闻言有些茫然，当初她愧悔不已，只有在神像面前磕头，祈求老祖宗给阿瑶一个复活的机会。


    但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无法接受现实的一厢痴愿……


    “你说是城隍爷让你来看我的？”方云晴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呀，”云汐瑶微笑，“当初就是你的诚心祈求，请动了你家老祖宗，给了我一个重启人生的机会。”


    她灵体一挥，展出了一个光幕。上面是她在小世界的十年加速影像。


    “我去小世界当‘系统之灵’了，那边十年，这边才十天。


    我在那边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回来看你一次，所以你要在家好好上香，把小屋布置得漂亮点。”


    方云晴听后，用力地点点头，眼眸中满是期待。


    云汐瑶挑出哈市那张流光溢彩的“俄国公主照”显现在她眼前：


    “我在那儿过得挺好，绑定的宿主也给力，替我赚了不少功德。


    等攒够了，命签和批语升上去，以后能投个好胎，过大富大贵，父母双全的日子。”


    她的语气里全都是对未来的向往，同时也不忘安慰闺蜜——


    “说到底，还是你给我这个机会呢，一般人想要都没有呢……”


    方云晴看着照片里神采飞扬的好友，又哭又笑：“臭美！”


    “所以小晴，别再对这件事愧疚了，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云汐瑶拉起她的手，心疼地摸着凸起的骨节。


    “如今我要为美好的新人生奋斗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也别再怨自己了，好不好？”


    方云晴哭着点点头，哽咽不已：“好，都听你的。”


    “时间快到了。”她感到入梦文牒开始波动，迅速将一大团温热的功德金光按在方云晴手中。


    “这个拿着，保平安。好好照顾自己，别忘了中元清明生日冥诞给我烧纸。就那会儿能收着你给的零花……”


    方云晴死死的拉着云汐瑶的手，舍不得她离开。


    “你放心吧，我忘不了。我到时候，给你烧八百个模子哥……”


    在她的视线里，云汐瑶的身影开始从凝实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阵青烟消散。


    只有一句叮嘱轻轻落下：“记得——好好吃饭。”


    方云晴猛然惊醒，泪痕未干。


    环视一周，自己在卧室的床上，一旁的丈夫睡得正香。


    她怔怔摊开右手——只见一个暖融融的金色锦囊静静躺在手心。


    她握紧锦囊贴在心口，对着晨光微现的窗口，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