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弃植物园回来以后，连续几天，姜玉成都觉得不对劲。


    那是一种如同浸在温水里的、缓慢侵蚀的疲惫。不是熬夜画图的精神透支，也不是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空乏，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倦怠，仿佛生命力正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悄然抽走。早晨醒来比睡下时更累，对着系统界面调整参数时，指尖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重感。


    “见鬼了……”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低声咒骂。可【视觉捕捉】扫遍全身，宿舍的每个角落，甚至她自己的影子，都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附着或怨念节点。这种“查无此鬼”的状况让她更加烦躁。


    “老大，你的咖啡。”一杯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边。月阑不知何时来到了她桌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你脸色很不好，黑眼圈也很重……是最近研究太累了吗？”


    姜玉成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没什么精神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没心思跟她多说，只想赶紧找出这莫名疲惫的根源。


    月阑却没有离开。她微微蹙着眉，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上，尤其是靠近后颈的那一撮。她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老大，”她的声音严肃起来。“你最近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阴森森的地方？”


    姜玉成心里一动，点了点头：“去过，上次约你见面的地方，就在奇兰植物园附近，不过，那个植物园废弃很久了，我路过的时候觉得凉飕飕的……”


    月阑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姜玉成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但在这香气之下，她敏锐过人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枯萎与寄生的气息。那气息如同最纤细的蛛丝，缠绕在她几根发丝之间，若不仔细感知，根本无从察觉。


    “你的头发里……”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指向她后颈处的发梢。“好像沾上了点什么东西。气味很淡，但感觉很不舒服。”


    姜玉成猛地一怔！头发里？她立刻集中精神，再次启动【视觉捕捉】，将感知精度调到最高，专门扫描月阑所指的区域！


    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


    那不是什么实体，而是一缕极其稀薄、颜色近乎透明、如同枯萎兰草根系般的能量丝线，正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她的几根头发上，另一端则如同虚无的触须，轻轻探入她的头皮，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精力。它完美地模拟了头发的生命波动，几乎与她的气息融为一体，难怪之前几次粗略扫描都被忽略。


    这是……漫画里出现过的枯兰鬼怪！一种擅长隐匿和寄生、靠吸食生灵精气成长的麻烦东西！肯定是上次去植物园时被盯上的！


    先用【图层分离】将这缕能量丝线连同那几根头发单独剥离出来再说！


    她正要调动精神力实施计划，旁边的月阑却自作主张地出手了。


    她看到姜玉成瞬间凝重的表情，以及她周身隐约开始波动的精神力，以为她要用消耗巨大的方式强行祛除。想到她这几天疲惫的模样，再想到这东西竟然敢附着在她最敬重的老大身上……心疼与愤怒都化为强烈保护欲，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


    “老大！我来！”


    她低喝一声，不等姜玉成阻止，已经闪电般伸出手，并非去抓那能量丝线，而是直接握向了那几根被缠绕的头发。她想的很简单，用自己的妖力强行震散或者逼出那鬼东西。


    “蠢货！别碰！”姜玉成脸色骤变，厉声喝止！


    但已经晚了。


    就在月阑的手指触碰到那几根发丝，妖力喷薄而出的瞬间，那缕枯兰能量仿佛受到了刺激和吸引。


    它原本微弱的气息陡然变得清晰，颜色也转为一种不祥的灰败。它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顺着月阑的妖力，以惊人的速度反向缠绕而上。不仅仅是缠绕她的手指，更多的能量丝线如同疯长的根须，瞬间分化，沿着她的手臂经脉，朝着她体内钻去。


    “呃！”月阑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枯萎和寄生意味的能量猛地扎入了自己的手臂，并迅速向肩胛和心脏位置蔓延，与她体内炽热的妖血猛烈冲突，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她整条右臂瞬间变得灰暗、麻木，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生机正在被快速抽走！


    她非但没能帮上忙，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成了另一个……更美味的寄生目标！


    姜玉成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她辛苦找到根源，正准备用最稳妥、代价最小的方式解决，这个笨蛋居然自作主张，用最蠢、最莽撞的方式冲上来，结果引火烧身！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精神力瞬间爆发，不再是精细的图层操作，而是粗暴的【强制分离】。强大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刀锋，狠狠斩向连接在两人身上的那些灰败能量丝线！


    “嗤啦——”


    仿佛布帛撕裂的声音在能量层面响起。连接她们的丝线被强行斩断，化为虚无。


    姜玉成身上的疲惫感骤然减轻大半，但看着月阑那失去血色的脸，以及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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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因为做错事而产生的自责，她火气更旺了。


    她死死盯着她，胸腔剧烈起伏，脑子里飞速组织着语言，想着该怎么骂醒这个冲动的笨蛋。


    是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讽刺她“没那个本事就别逞英雌”？或者直接让她“没指令就滚远点别瞎添乱”？……


    她必须要用最伤人的话，让她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这么乱来！


    她黑着脸，嘴唇紧抿，那冰冷的、带着怒意的沉默，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然而，在她这极度压抑的怒火注视下，月阑忍着尚未恢复的剧痛，看着她为了斩断连接而略显苍白的脸，再看看她此刻“担忧”到说不出话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感动和愧疚淹没了她。


    老大……她明明自己也很不舒服，却第一时间先保护她，斩断了那鬼东西与她的连接，独自承受了反噬！


    现在看她这么狼狈，她一定很生气，很失望吧？可她……她甚至气得都说不出责备她的话了！她是在顾虑她的感受，怕伤了她的自尊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老大她……对她太好了！


    她眼眶一热，强忍着手臂的麻木和疼痛，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撑着桌子，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姜玉成那双几乎喷火的眼睛，声音因为虚弱和感动而微微发颤：“老大……对、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充满懊悔和感激。


    “你……你明明那么生气，却还……还顾虑着我的感受……你对我……真好……”


    姜玉成：“……？！”


    她脑子里那些已经组织好的、杀伤力巨大的斥责词汇，瞬间被这句“你对我真好”炸得灰飞烟灭。


    她看着月阑那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眼神，那张因为灰败之气而显得脆弱的俊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差点当场憋出内伤。


    好个屁！我是想骂死你啊笨蛋！她在内心疯狂咆哮。


    可对着这么一张写满了“老大你好温柔”的脸，那些伤人的话，她竟然……有点骂不出口了。


    而且……虽然方法不对，但她毕竟也替自己承受了被枯兰寄生的痛，让枯兰转移了目标……算了，先救人要紧


    她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凶巴巴，却难掩关心的话：“闭嘴！坐下！不想死就别乱动！”


    然后调用精神力，启动系统，开始思考如何治愈她。


    月阑乖乖地、感动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家老大“焦急”（其实是愤怒）地为她忙碌，觉得身上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