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郡的官场，近几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先是北城戍卫军加急送往郡守府的军情文书，本该一个时辰内呈报萧云霆案头，却在郡丞府里绕了半日，待送到奉天司时，信使早已急得满头大汗，文书上的火漆印都快被他指甲抠烂了。紧接着，调拨给城防营的一批精铁箭矢，竟被一纸调令送去了南城的粮仓。


    桩桩件件，皆是错漏，却又都手续齐全，每一份出错的公文上，都盖着郡丞孙启明的大印。孙启明此人，在临渊郡为官十数载，以谨慎细致闻名，从未出过这等纰漏。一时间，郡守府内怨声载道，皆言孙郡丞莫不是中了邪。


    南隅里的小院，倒是愈发有了生气。那盆枯黄的兰草，如今已是绿意盎然，叶片上晨露滚滚，映着天光。


    采薇正蹲在廊下，用小勺给兰草浇水，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叶青玄在院中练刀，刀风无声，只带起一圈圈气流，将地上的落叶卷起又放下。


    忽然，采薇停下了动作，小小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秀气的眉头也随之蹙起。她转过头，望向郡守府的方向，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与厌恶。


    “哥哥，”她的小奶音里带着几分不安，“那边……好脏。”


    叶青玄收刀而立，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郡守府的高墙在远处矗立，与往日并无不同。但他知道，采薇的感知，绝不会出错。


    自那夜血脉初醒，采薇的“少阳真脉”便如一块无瑕的美玉，对周遭的气息变化敏锐到了极点。寻常人眼中的寻常巷陌，在她感知里，却分得出清浊善恶。


    “脏？”叶青玄蹲下身，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嗯，”采薇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就像……就像烂掉的肉里爬满了虫子，闻着就想吐。”


    一句话，让叶青玄心头警铃大作。


    烂掉的肉，爬满的虫子……这形容，让他瞬间想起了黑风寨那个被“傀儡丹”操控的薛通！


    他脑海中，天机谱上那几行模糊的示警篆字，骤然清晰。


    【天机示警：浊流入府，权柄为饵，高楼之内，已有裂痕。】


    高楼，是郡守府。权柄为饵，孙启明！


    沈万金这只老狐狸，强攻不成，竟是从内部下手，用这阴毒的法子，在临渊郡的官场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奉天司，萧云霆的书房。


    叶青玄将采薇的形容，以及自己对“傀儡丹”的猜测和盘托出。


    萧云霆背着手，在窗前踱步，面沉似水。他早已察觉郡城政务的异常，只是苦于孙启明手续齐全，抓不到把柄。如今叶青玄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迷雾。


    “好一个沈万金，好毒的手段！”萧云霆一拳砸在窗棂上，“他这是要让临渊郡自己乱起来！一位郡丞，足以让我们的城防形同虚设！”


    “大人，此事需得人证物证。”方正从一旁开口，他如今在萧云霆面前，已无半分京城来的傲气，“孙启明是朝廷命官，没有铁证，动他不得。”


    “铁证，我去寻。”慕婉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一身月白劲装，英姿飒爽，手中拿着一份刚从情报网送来的密报，“我已查明，孙启明近日常去城西的‘闻香茶楼’，每次都独自一人，在天字号雅间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叶青玄与萧云霆对视一眼。


    “闻香茶楼，是钱氏船行的产业。”叶青玄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气。


    线索，串联起来了。


    是夜，月黑风高。


    闻香茶楼早已打烊，唯有后院一角的小门，虚掩着一条缝。


    孙启明一身便服，头戴斗笠，压低了帽檐，如做贼一般，左右张望一番，闪身进了小门。他前脚刚进去，数道黑影便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茶楼的屋顶。


    叶青玄做了个手势，魏大通、熊铁柱等人立刻散开，将整个后院的出口尽数封死。


    他与慕婉君并肩立于屋脊之上，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后院那间亮着灯火的厢房。


    约莫一炷香后，孙启明推门而出，步履匆匆，神情却与来时大不相同，那双眼睛里，透着一种诡异的亢奋与空洞。


    他刚走到院中，一道身影便鬼魅般挡在了他的面前。


    “孙大人，这么晚了，还出来与人私会？”叶青玄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不带丝毫温度。


    孙启明看见来人，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他二话不说，竟是猛地一跺脚，身形如炮弹般直冲而来，一拳轰向叶青玄的面门！


    这一拳，力道刚猛，带起呼啸的风声，哪里还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模样！


    慕婉君凤目一凛，便要拔剑，却被叶青玄抬手拦住。


    “我来。”


    叶青玄不退反进，身形微侧，避开拳锋。他看得分明，孙启明这一拳虽是力大，但招式僵硬，全无章法，只是凭借一股蛮力。


    他探出右手，五指如钩，在那拳头及体的瞬间，精准地扣住了孙启明的手腕。内气到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孙启明的手腕已被他生生捏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孙启明竟似毫无痛觉，断了右手，左拳又至，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执迷不悟。”


    叶青玄摇了摇头，不再留手。他身形一晃，欺入孙启明怀中，一记手刀，快如闪电，精准地斩在他的后颈。


    “咚”的一声闷响，孙启明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镇魔小队的队员一拥而上，用特制的锁链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奉天司地牢。


    孙启明被一盆冷水泼醒，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眼中那股疯狂的意味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我……我这是在哪？”


    一名奉天司的仵作上前，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最后摇了摇头，对叶青玄道：“叶副总捕头，他完了。那丹药已侵入五脏六腑，与他的气血融为一体，不出三日，便会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地牢里，一片死寂。


    孙启明听着仵作的话，整个人瘫软下去，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


    叶青玄看着这个被权欲吞噬的可怜虫，心中没有半分怜悯。他转过身，对身后的萧云霆与慕婉君说道：


    “他是一枚弃子，也是一枚鱼饵。”


    他的目光扫过孙启明那张悔恨交加的脸，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沈万金既然费心布下这颗棋子，就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废掉。他一定会来，或为灭口，或为回收。我们便在这里，张开网，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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